第二章
“王爵。”
铂伊司从回忆中找回自己的思绪，耳边重新化为一阵阵划过的风声，他还是没有睁开眼，只轻轻地回了一声，“帕德尔。”
“是。”帕德尔站在铂伊司的身后，急骤的寒风把他的长袍吹得搜搜作响，他微微弯下腰，在铂伊司耳边说：“冰帝来了，在正殿等您。”
铂伊司点了下头，躺倒在山崖上，抬起右手轻轻揉了两下太阳穴，他微微睁开的眼眸在五指间的缝隙中若隐若现，倒映着云间不强烈的光线，反射出惊心动魄的光华，“我知道了。”
帕德尔直起身，行了一礼，退下了。
其实他不想去的。艾欧斯这几次总会带来些他不大愿意听到的消息，或者说没必要说给他听的消息，他近期带来的消息中，越来越多的涉及到漆拉，无论从哪个方面想他都不大舒服。
但他很快就收敛了心思，站起身，纵身往山峰上的宫殿掠去。
当他走进正殿的时候，艾欧斯已经泡好了茶。这是一种铂伊司闲来无事自己嫁接出来的茶，没有香味，但是口感极好，带一点清淡的香甜和细微的苦楚，艾欧斯偶然一次喝了这茶，便从此喜欢上了。而那之后，铂伊司就在院中种下了大片大片这样的茶叶，也说不上来纯是为了艾欧斯，他自己也相当喜爱这种味道。
就像是他和艾欧斯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充斥着一种淡淡的温馨，但铂伊司总会想到他们的未来，那是一片灰暗的，看不见尽头的路。
他站在门口闭了闭眼，隐藏起眼底深沉的悲悯，换上一副挂着微笑的温和模样，走到艾欧斯面前坐下，接过他递来的一盏茶，抿了一口，“今天漆拉怎么没有陪着你？”
问完后，他清楚地看到艾欧斯原本平稳的手腕细微的颤抖了一下。他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艾欧斯放下茶盏，抬起他琥珀般明亮深邃的双眼看着铂伊司，轻轻地说：“他去执行一个任务了。”
“这种时候你应该陪在他身边，而不是来找我。”铂伊司笑了笑，“这不是个容易完成的任务，至少对于漆拉来说是艰难的，而据我所知，漆拉并不是一个能轻易放得下的人，你该陪着他一起的。”
“我怕我会忍不住帮他。”艾欧斯摇了摇头，精致的眉毛轻轻地蹙起，“明明知道这是他不愿意做的事。”
铂伊司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金色的短发，说：“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艾欧斯愣了一下。
“如果这是漆拉自己决定的事，你支持他就好了，连他自己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承受这个痛苦，我们为什么不行呢？”铂伊司温柔地看着他，他温润的瞳孔里倒映出艾欧斯动容的神情，清澈而又细腻。
总有一天，我们也是一样。铂伊司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好歹，让这一天晚一些来。
“我刚刚去了雾隐绿岛。”艾欧斯忽然这么说。
铂伊司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怎么，这个任务的执行人也包括了你么？”
艾欧斯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变得极为深沉，看起来凝聚着一股悲痛，“我去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一片狼藉，我只找到了天之使徒银尘和海之使徒东赫的尸体，却没有看见地之使徒格兰仕。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据我所探知到的，岛上的生命迹象来说，幽冥和特蕾娅的任务，是肯定完成了的。”
铂伊司依旧笑着，他的眼神微微眯起，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朦胧的感觉，他仿佛看淡了世间一切的瞳眸此时正仿佛没有聚焦般停在艾欧斯的身上，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漆拉现在还在北之森，你去找他吧。”
“我有一个问题。”艾欧斯说。
“问吧。”
“为什么每次我来的时候，你都会找各种理由把我赶走？”艾欧斯皱着眉，表情冷下来，“如果我在这里妨碍到你了，告诉我不就行了？”
铂伊司看着他，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当年那个小小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孩子，什么时候竟已经能释放出这样强大的气场了呢。他仿佛万分苦恼般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息着叫道：“艾欧斯。”
艾欧斯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将杯中的茶饮尽，往门口走去。
铂伊司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追上他，将他带入自己的怀中，“艾欧斯，你要听我说。”
没有回应。
但他不在意，他继续说：“每一次的分别，都是为了我们下一次的再见，不要再任性了，我等着与你的再次相遇，就像吉尔伽美什和漆拉一样。”
“什么意思？”艾欧斯问。
“他们在用生命信任着对方。”铂伊司说完，便放开了艾欧斯。
艾欧斯转过头，只看见了他消散在风中的最后一个微笑。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最终转身，拿出漆拉事先准备好的棋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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