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园收获的时节，采茶之人将茶叶细分三六九等。当卖与他人之后，所有的茶叶都是将自己精魂献予烹茶之水后被人淡忘，只留茶汤谓曰茗香。
茶如是，人亦如此。如若众人尽是生来死去、殊途同归，何不历经一些心中所望？
那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临江而立，他们眼中带着相似的信念。他说，吾唯愿生死峥嵘历尽世间吾所向之事，纵使血染白裳，不悔如今之誓。而他说，吾今生愿享帝王之尊，尽后一切所向皆可成真。就算道阻辛劳，吾定是要将天下掌控于掌中。
如此，他们分道而行。
他成了百万大军中披甲持戟的一个士兵。一开始，沉重的兵甲磨破他还稚嫩的肩膀，金戈的分量让他饱受军旅之苦。
而他归于高官之下，成为他的门客。高官保他衣食无忧，他似乎更胜当日临江而立风度翩翩的少年。环佩系身，烨然如若神人。
硝烟四起，朔方的风雪像利刃一样割在他的脸上。他此刻听到，听到号角响起；他此刻看到，看到千万征人从眼前而过，自己亦是这样。他感受到了什么是一纸平安报不得，感受到了什么是枕戈待旦意磅礴。
各国战乱，朝堂更是需献策献计。他整日与高官的车马相伴，他体会到如今所受的尊待礼遇，但是他觉得不够，远远不够。他要的是掌天下大权，而不是为人所用。
经年。
他在沙场拼搏。立过功，受过伤。如今，他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士兵。多年过去，征战让他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将军。即便他的旧伤在寒雨之夜隐隐作痛，即便他不复当年衣带飘飘。
而他如今也有自己的天地。他所跟随的高官已然在他的计策之下篡夺皇位，而他本不愿如此活得勾心斗角煞费苦心。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功成的手段。在这之后，不会再有人迫他去为不得已而为的事情。
终有一天，他接旨返京，他不明白为何会受到帝王如此旨意，竟然他一个三品将军面圣。
然，仅片刻，他便被发配塞外守关，终身不得归。在远去的一刻，他还记得与他的言语。
“你终是成了帝王，”他说，“原本那用尽心机夺位之人竟没防到你这一手”
他说：“如此这般，吾不屑与你为伍。”
他说：“你变得让我认不得。”
最后帝王怒言，他又成了当年小小的士兵。今朝，故人非故，他只能笑酌春暮话秋风。
多年之后，帝王奄奄一息时叹：“此生，什么都有过，却也什么都没了。”纸上字寥寥，悲歌未成不及离人悼。
最后，他在边关营账之中。虽然如今鞍锈吴钩冷，但他不悔此生。他所求便是丹心赤胆，他做到了。生当执剑横秋，死亦不负白骨满陇头。
生死两峥嵘，碧血英风颂。
感君遗留意，诗成数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