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罗开始关心蒙奇一族的动向。
他们人不多,却纪律俨然。罗后来才知道,这些人原本来自不同的部族,他们大多都失去了家园无所依托,而路飞收留了他们。
对的,他们的领头人,也就是那个少年叫路飞。他很神奇的成为这群人的领导者,虽然看起来具体的组织安排都是他的同伴在做,但他却是所有人精神上的依赖。罗找了个家伙混了进去,不过很快被发现了,奇妙的是那个家伙居然还被放了回来,感慨地描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太神奇了!”描述者手舞足蹈,“就是,就是你知道他是个傻瓜,但就是会越来越相信他!”
“能别瞎扯吗?”夏奇不耐烦地踢了描述者一脚,可对方只是露出更加肯定的神色。
“就是……他会做一切你觉得不值得做的事情,为了任何一个人。”
“真正的强大可不是无限制地保护所有的弱者。”佩金的话得到了罗赞同的一瞥,罗站起来走到帐外,满目都是无垠的旷野,烈风刮擦着他的脸,一只海东青呼啸着飞来落在他抬起的手臂上。
“他是他们所有人的太阳吧……”那个人小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罗抬手把那只海东青放回天空。
“挺好的。”罗搓了搓手,“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
似乎是因为接触越久才越产生了想要了解更多的欲望。
这次罗走进来的时候路飞正蜷缩在草堆里睡觉,因为寒冷他把粗糙坚硬的干草都堆在自己身上,那些黄色的草梗插进他的头发里,粗一些的就在他露出的肌肤上摩擦出痕迹。他无忧无虑地睡着,呼噜呼噜地打着盹,身上或深或浅的伤口新旧不一,罗只熟悉那些路飞逃走时所留下的,磨破的手肘,擦伤的膝盖,刮破皮的耳廓,但更多是罗完全不了解的,腰上的烫伤,背上的淤青,眼下的黑色伤疤。这是一具饱经争斗的身体,却干净的没有一丝血的味道。罗蹲下身子,不多的阳光从铁窗投射下来,就落在他的脚边,他站在明暗交界处端详了路飞会儿,戳了戳路飞眼角的伤。
路飞在睁开眼的同时就出手了,他去扭罗的手腕,希望借力把他撞到墙上。罗看破了这个行动,他扣紧手指的压住路飞的气管,整个人侧身翻下,路飞哼了一声抬起腿顶过来,曲起的膝盖砸进罗的背心。冲击带来快速漫开的疼痛。罗的目光尖锐起来,他加重了自己下压的力道,把路飞的脸摁在地上。路飞扭动着身体想要逃离他,拳头落到罗的身上,罗硬抗了这一切,只是越发收紧紧扣路飞脖子的手。
他们又僵持了会儿,彼此都出了汗,呼吸粗重。
最终因为缺氧,路飞瘫软下去,他微微张着口努力呼吸着,脸涨得通红,双目逼出泪水,罗在路飞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才松开手,然后任由他一个人在那里咳得天塌地陷。
“真是的。”路飞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再来!”他一拍地面跳起来,罗眼皮也没抬伸脚把他绊到了地上。在路飞再次爬起来前,罗坐到了他背上,把他压得死死的。
总是总是总是,毫不放弃。
“你这么坚持是为什么?”罗想了很久才开口,“假装答应下来然后再想办法逃走也是一条很实际的方法不是吗?”
原本死捶着地面的路飞沉默了一下,然后小声而僵硬地说:“好,我,我同意,归属你了!”
罗翻了个白眼:“太假了。”
路飞便又反抗起来,扭动着想要摆脱掉压着自己的罗。
“喂。”罗抬手摁住了路飞乱动的脑袋,强迫他扭过来看着自己,“为什么?”
罗看进路飞黑亮倔强的瞳仁里。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啊……我想要……”
他们又你来我往地打了几次,一开始是罗袭击路飞的族群,后来路飞也会来偷袭他们。
他们的偷袭往往非常迅捷,充满计划性。几次下来路飞带走了罗的好几匹马和不少的粮食,不过罗跟着他们的队伍找到了更多的水源,草地,并且撵着他们无法在一个地方好好得停留。通过一段时间的较量,罗知道他们之中不乏骁勇善战的骨气之辈,同时也有着具备渊博知识的学者,从打斗中他们呼唤彼此流露出的口音来看,他们可能来自比罗更远的北方,他们一路向东,永远都在前行。
罗总是和路飞交手,在打过几次结结实实的架后,路飞显然记住了罗,此后只要看到罗的部队,路飞总是第一个冲过来,目标明确地和罗干架。他们在一次一次的交锋中熟知了对方的名字,对方打斗的方式,对方细微表情变化所代表的实际意义。
熟知了对方的声音。体温。气味。
对方推拒,挤压,攻击的力道。
对方的呼吸。
心跳。
肌肤触感。
他们就像两头雄狮,因为争斗太久,身上都染上了对方的味道,于是便自己也弄不清楚面对着的人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路飞在一次气喘吁吁打斗的间隙冲罗笑了下,他自己也愣住了,随后就无所顾忌地扩大了笑容。
“打的不赖啊特拉仔!”还真是颇有他风格的诚实的赞美。
后来有一日,罗从外面回来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被人光顾了。凌乱翻找的痕迹到处都是,食物洗劫一空,罗最喜欢的弓和几张毛皮也被带走了。
他的墙上被人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
“麻烦的特拉仔,我要跟你打一架,赢了就别来烦我们!就在瓦楞山上!”
喂喂喂,我说,如果真的是约战的话,好歹也留个时间吧。
托夏奇蹲守了一天一夜的福,路飞倒也真的出现了。他的脸上粘着假胡子,披着奇怪的猎豹斗篷,一副偷溜出来的样子。看到夏奇居然还笑嘻嘻地打了招呼,并一直等到罗慢悠悠地骑马而来。
罗后来认出路飞身上穿的就是从他那儿偷走的毛皮,不错啊,改的还挺合身啊,这样想着愣生生从胸腔里憋出一声冷笑来。
他们理所当然地打了一场,互相都要了对方的一点血。当罗以为他已经死死把路飞抵在树上的时候,路飞想也没想地仰起头撞了过来。
他们彼此都很疼,路飞捂着脑袋蹲下去直哼哼,罗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大步。
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再展开攻击,风在他们之间幸灾乐祸地呼啸着,直到路飞蹲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大笑。
“死小鬼。”罗瓮声瓮气地说着,走过去踢了踢路飞乱蹬的小腿,路飞抬头看了他一眼,结果笑得更欢了。
他们没有再继续打。路飞抓了一捧雪挨着罗坐下来给他冷鼻子,罗哼着气却没有阻止他这样做。这是他第一次平静地和这个叫路飞的家伙坐在一起,他有着高于常人的体温和远旺盛于常人的精力,他一边抬着手按住罗的口鼻,一边无聊地扣着雪下的草,后来居然还悠然自得得唱起歌来。
“够了。”在忍受了路飞把同一句歌词唱到第十三遍的时候,罗出声打断了他,他拉下路飞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颇有力度的扣紧。
“还打吗?”罗瞟了眼路飞那同样涨红的额头。
“嗯哼。”路飞意义不明地笑了下,咧开嘴角露出的白牙就像一弯新月,“得回去了,不然一定会被打。”他站起身却发现罗还拽着他的手,便晃了几下示意他松开。
“带着你的人民来我这里。”这是罗第一次发出邀请,“你们需要更好的庇护。无论是健康的还是……那些老弱病残我都可以接收。”
“不啦。”路飞完全没考虑就拒绝了他,“我们还有更大的计划。所以说别老找我们麻烦行不,很困扰啊!”说到这儿路飞皱起眉歪了歪头,“你可以跟着我们去找水源什么的,我们一次储满足够的水就会离开,然后我们也需要地方好好休息一段日子,但我们不会住下来。”
罗无声地动了动眼珠:“你们到底要去哪里?”
“去更广阔的世界。”路飞笑起来,一片阳光灿烂的暖
太阳说:我不会永远停留在天上。
“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啊……我想要去东方,有个定下约定的人在等我。”
太阳说:白昼过去,我将不再照耀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