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李泰民吧啦吧啦说了个舒服,看男人挺沉默没了要与自己搭话的意思,静下来心里戚戚便觉得有些无聊。
肚子饿了。一直趴着所以没感觉,稍微动一动肠胃就开始“咕噜噜”唱起歌。
可不是嘛,昨晚拉肚子今早又受罪,本来自己就挺能吃的,这会儿早就过了午间的饭点了。他想给自家妈妈打电话,可是又怕看见妈妈看自己大新年的竟然在医院趴着会担心,思前想后还是算了。
扛着吧,不就是肚子饿!
可是某种不和谐的“咕噜”声越来越响。有一阵没一阵,盖过了房内仅剩的二人的呼吸。
珉豪瞅瞅孩子惨白可怜的小脸,看他忍着什么也不说,想想伸手在床头柜掏掏钟铉给自己带过来的那个巨大的购物袋。
“喏。”朝对床抬手扬一扬手里的东西,“你要什么味儿?”
泰民晲一眼,这人真是周全,住个院还备着这么多零食。他看看男人手里两个颜色包装的乐事,这会儿就别假清高假矜持了,吃他一袋薯片大不了出院请顿饭呗,便有气无力伸出手:“黄瓜味,谢谢。”
喔。喜欢黄瓜啊。黄瓜……好东西啊。
珉豪贼笑,把薯片给那边儿扔过去。
拆开自己手里这袋小番茄味的,俩人“咵嚓咵嚓”吃起来。
珉豪吃着吃着看抬头看看自己床边的点滴架,这瓶消炎的药水就快见底,他抿抿手指按了护士站的呼叫灯。
不一会小护士进来,手脚麻利地拔了珉豪手背的针,“今天的全吊完了,好好歇着吧。”又端着托盘拿着空瓶儿准备出去,有点疑惑的看着隔壁床已经快要吃完一整袋薯片正开心的小家伙,愣了半天还是开了口:“你是李泰民吧?上午刚做痔疮手术那个?”
泰民脸红,不用这么大声把“痔疮手术”几个字儿嚷嚷出来吧?郁闷归郁闷,他蚊呐般点点头:“是我。”
“是你还吃薯片?”小姑娘上前劈手夺下哗啦作响的食品袋,特义正词严:“刚给你交代那么多听哪儿去啦?术后前三天只能吃流质,粥都只能喝白粥!谁允许你吃薯片了?……”姑娘大概是个土生土长道地的京妹子,训起人来舌头倍儿溜,虎虎生风。
泰民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交代了好些呢。
珉豪也才想起来,得,自己又把人小孩害了。
小护士没收了最后一口薯片骂骂咧咧地出门,珉豪挺愧疚,摸出个蛋黄派又递过去:“那吃这个吧,刚刚是我给忘了,你不能吃那些。”
泰民心灰意冷:“得,你自个留着吧,没听见么我只能吃白粥,白粥啊……”
珉豪突然也没有胃口,把手里的食品也扔开了,陪小孩默默趴着。
泰民突然想到什么。
“诶不对啊,为什么她只说我没说你啊,你不也吃了么!你不也不能吃么!”他冲掏出pad开始看股市的男人嚷嚷。
我?
“我为什么不能吃啊?”珉豪诧异。
“你不也……”不能再说那尴尬的俩字儿,再说这病给自己的感觉都快和感冒一样普通了,“你不也……那里做手术么……”
那里?
哪里?
反应过来。
他乐了。这个叫李泰民的孩子以为自己也是赶工赶进医院的么。
他笑得好看:“我不是,我是屁股上被人捅了刀子。”
什么?
泰民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屁股上被人捅了刀子?
“为什么?谁捅的你?水果刀么……怎么会扎到屁股上?哎呀多疼啊!扎进缝缝里边儿了么!你怎么这么倒霉……”男生好像嘴闲不住,“你没给他扎回去啊……”
珉豪听到那清亮的声音呱啦呱啦说了一大串,笑得嘴都合不拢。
突然有点感谢那个给了自己一刀的贼。
把自己弄进医院遇见了这么一个挺逗的小孩儿。
车送去保养,于是昨天上哪儿都乘的地铁。
晚上回家那趟还有一站就该下车了,却正好看见一个在摸裤兜的偷儿,也没多想就上去把人抓了个现行,结果混乱中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同伙,朝着正把人按在地上的自己就是一刀——这一刀不偏不倚,扎在了屁股上。
不是危险部位,但能把人疼死。血流的也多,送医院来之后清创缝针,还被闻讯赶来的钟铉师兄笑个半死。
“见义勇为反惨遭毒手”这种理由——不比“积劳成疾至突犯痔疮”听上去要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