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输液，苍白的手指，细小的血管和针头。
有个长发的美丽女人坐在椅子上，说:我和你交换好不好？你把你的梦境给我，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他说，他要每天一个不同的清晨。
“人生而孤独。”似乎这句话像常识一样镌刻在心，又不被注意。非要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再或者某个契机让你全身心浸泡其中，然后窒息。
所以人类创造了神，向他祈祷，向他赎罪。
再之后神也成为常识。
军人是残疾的军人，四肢只剩短短一截。他的雕像在广场上威武高大，雕刻师让他的眉目间神采飞扬。
无法继续服兵役的他由于立下战功在战后分到了一所不大也不小的白色别墅，在当时也算是很好的住所。他的妻子最开始日夜眼泪不止，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漠然。
妻子是个美人，在她年轻的时候是，现在也依旧是。皮肤雪白，发色如阳光一样耀眼，只是眼睛由于哭泣没有神采。
妻子是忠实的教徒，每日跪在神像面前祈祷，希望可以过上美好的生活，希望丈夫好起来。
“临近那个院子有着葡萄藤，我将在五月的葡萄藤下迎娶我的恋人。”军人以前常常唱着这首歌，而他的妻子会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
新家没有葡萄藤，只有院子通向枫树林，一口枯井再也汲不上来水。
军人每天都躺在床上，他的妻子偶尔进阁楼，拿走军人舔光的餐盘又送来新的食物。
军人不再唱歌，每天注视着从窗户里飘进来的叶子，在妻子来送饭时发脾气。
军人被搬到地下室，能通过地下室的小窗户积攒在地板上的树叶开始变少。
大概是妻子收拾阁楼时大堆大堆的树叶带来大堆大堆的青虫，青虫爬上军人的床，钻进他的床底，每日嗑床板的声音细小而持久，直到妻子说:“你搬到地下室去住吧。”
军人每天盯着窗户，眼球偶尔在树叶之间转动，搜索着虫子，看着他们也没有手脚，在树叶堆里蠕动。
他不信神，也不会祈祷。
他说:“愿上帝保佑我。”
军人的妻子开始夜不归宿，军人最开始能听到大铁门关上又锁上的声音，后来他什么也听不到。
落尽地下室的树叶也开始变多，一只只青虫又从树叶堆里钻出来，日夜不停的嗑着床板。
军人突然想起院子里很久没除过草了。
妻子来到地下室的时候，军人和她说:“我想去院子里看看。”而妻子如同他一样听不到声音。
军人住的地下室开始有奇怪的气味，军人不想吸入那种味道，他怀念他的烟叶。只是他知道他怀念，他已经忘记那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