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班里都会有那么一个学霸。一般来说，他是一个让你恨到牙痒痒的人。
张良是学霸。
张良也是一个让所有男生恨到牙痒痒的人。
——这当然不仅是因为他高得离谱的成绩，而是因为他除了成绩好这一项泡妞必备技能以外，还有着优秀的家世优秀的举止优秀的这个那个……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有着太过优秀的皮囊。
于是张良理所当然地被所有男生讨厌着，也理所当然地被所有女生倾慕着。
张良曾经是孤独的。是的，“曾经”。因为从这学期开始，本来一直单人独座的他有了一个同桌，颜路。
——颜路是个留级生。
开学前返校的时候，颜路还没有来到班里，班里的女生就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好像个个都是颜路的七大姑八大姨一样。群雌粥粥，实在让人心烦。张良不止一次看向那群聒噪不停的女生，奈何眼神是起不到任何制止作用的，他叹了口气只能作罢，将视线转回了眼前的练习册。
他做的习题早就超出他的学习范围了，各种各样的竞赛题安静地躺在他的桌面上，在阳光的映射下泛着冰冷的光芒。为校争光？锻炼自己？张良冷笑一声，心道这都是扯淡。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裂痕。
“怪不得总没看到过颜路学长，原来他总是逃课啊……”
“是啊是啊，听学姐说，他可是个风云人物呢，连校长都管不了他。”
“他不会是混黑道的吧……”
“真的呢……而且他还长得那么好看，多符合黑帮老大的形象啊！”
随后是一阵吃吃的笑声。
张良很想拿团棉花把自己的耳朵堵上。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棉花，那些议论的声音竟是突然间没了。
一个貌似温和却隐隐带着威胁的声音响了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
“……颜路！？”那一群女生全都愣怔着没缓过神来，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颜路将手插在衣兜里随意地站着，表情淡漠：“是我。”
那幅自然的模样，好像他只是来巡视一圈似的。——而他真的只是随意打量了一下教室便开始向外走，到达门边却又停住，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张良，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说你叫张良。”
张良不知他是何意，只搁下了笔从座位上侧过身看着他，点了点头。
“成绩不错？”
张良这次只耸了耸肩。
意外地看见颜路笑了起来。张良觉得，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因为他再未见过谁能笑得那么漂亮。……是真的漂亮。
胡思乱想着竟是看见颜路从门边走了回来，在他面前伸出一只修长的手，道：“我是颜路。”
张良迟疑着将手也伸过去：“张良。”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颜路一双眼睛弯得更加厉害了。
九月一日那天，颜路正式来到张良他们班报到。他没穿校服没把头发剪成板寸，甚至连书包都没带。
这下好了，他成功吸引了全体女生的眼光。
然而他像是没感觉到那些目光一样，自然地走到讲台上自然地拿起笔自然地写下两个字，又自然地解释：“我的名字，颜路。”
也许是他太过淡漠的表情吓到了同学，又或者是听说了太多这个不良少年的传闻，此时的教室里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平日里只说上句不说下句的班主任也异常安静地站在一旁，半个“不”字没说。
这有一次做实了同学的八卦心理：这颜路当真是连校长都管不了的人哦。
做完了这一切，颜路便不再插话，只将手插回口袋里，随意地扫视着教室里的同学。
班主任老师这时候才开了口：“那么我来安排一下颜路同学的座位……”
“不必安排了。”颜路打断了老师的话，他看了看张良的位置，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我就坐那里。”
老师反驳的话几乎是在一瞬间冲出了口：“不行！”

颜路于是将目光转向她，挑了挑眉：“怎么不行？他身边又没有别的人。”
“他是全校成绩最好的，你……”
“我会影响他学习？”颜路唇边的笑意更甚，“哈，那我坐定这儿了。”
“颜路！”班主任显然怒了，“别以为我不管你是怕了你，你最好收敛点儿，不然对谁都没好处！这不是你原先的班级，在这里我说的算！”
颜路温润的眉眼间隐隐地显出一丝戾气，然而他没有说话，只平静地看着老师。
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这时候应该有人在教室里扔一根针。
无声的对峙还在继续着，一道清朗的嗓音却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沉默：
“老师，我愿意和他坐同桌。”
老师一下子睁大了眼：“张良你怎么也胡闹！”
“老师，我没胡闹。我保证不会影响学习的。”张良抬眸看向颜路，却再一次看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怎么自己每次看这家伙的时候，他都在笑？
“可是这……”
还没等老师再说什么，颜路已经悠闲地走下了讲台，向着张良的书桌旁走去了。
他拉过椅子坐下，低声道：“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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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头一天张良几乎就没怎么和颜路说话，倒不是他不想，而是班主任的目光时刻紧盯着他和颜路，好像是生怕颜路给他带坏了似的。仔细考虑了一下，张良还是决定暂时不去触班主任的霉头，老老实实以优等生的姿态熬过了一天。
颜路倒也不像是个话多的，张良缄默了一天，他也安安静静地陪着坐了一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天实在是平淡无奇，但是——“但是”往往意味着有不平常的事情发生了——这天放学的时候，正看着张良收拾书包的颜路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放学去哪？”
愣了一下意识到颜路是在跟自己说话，张良装着书头也不抬地回答：“回家。”
“家里来车接？”
张良这时候已经“啪”的一下扣上了书包，他抬眼看向颜路，似笑非笑：“别想着带坏我，班主任会疯掉的。”
颜路不顾他的反应，自顾自说着：“看起来是这样……”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挑眉，“喂，想不想做点除了学习之外的事儿？”
张良摇摇头果断地拒绝：“我家里来接我的。”
“我问的是你愿不愿意，又不是问你爸妈。”
张良再看他一眼，轻轻叹一口气：“我要写作业的。”
颜路似是冷笑了一声，但这声音极轻，张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听见颜路嘲讽一样的话语：
“我都在这儿看了你一天了，就你这样的，那些作业难得住你？浪费时间的事情，你还能做得这么积极主动？”
张良看着他，再一次摇头。
颜路起身就走：“算了，我不管你。你若是愿意一直当这个好学生乖孩子，那也是你的事儿，我操什么心？”
张良听到这话愣了一瞬，回过神的时候，颜路已经走了。
天渐渐黑下来了。
“你说子房啊……那小子就是只小狐狸。啧，精着呢。无繇啊，人不可貌相，你可千万记好了。”
颜路踢着路上的石子一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手里的电话还在响着：
“说来也怪了，你和你大师兄都不招荀老弟待见，便便就子房啊，荀卿可真是喜欢得厉害。你说说同样都是我教出来的咋差距就这么大呢。”
颜路张了张口刚要反驳，电话那端的老人却像机枪一样突突突地没给他插嘴的机会：
“你倒好，不用我操心了，可怜了伏念那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嫁得出去——你知不知道我原先挺看好你俩的啊。”
“师父您说错了……”颜路终于插上话了，“大师兄那个叫‘娶’，不是‘嫁’。”
“我管他娶还是嫁呢，你们几个就没有让人省心的……这回还行，好歹你嫁得出去呢，也省得我总是操心。”
颜路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他一下子止住了脚步，打断了老人的絮叨：“师父您又说错了。”他在心底磨了磨牙，声音有点像是挤出来的：“无繇自然是要娶子房回家的，不是嫁。”
“哦哦……”老人不以为然，“我以为娶和嫁没多少区别的反正不都是你俩么……哎哎，喂！”

颜路干脆利落地把电话给挂了。
他把电话放回口袋里，慢慢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街角上茕茕孑立的少年，脸上扬起了一丝笑：
“不是说有作业要写么。”
张良看清了是他之后便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道：“我仔细想了想，大概还是同你出去更有趣些。何况你本说的没错，那些作业……”他叹了口气，“做起来的确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颜路的眼角眉梢就这么不自觉的舒展开来。良久，他问：“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坏喽？”
张良笃定地摇头：“你不是那种人。”
颜路笑出了声。
“那就走吧。”他道。
“去哪儿？”
“酒吧。”
“……啊？”
颜路于是转过身，似笑非笑：“怕了？”
张良扬起眉，快走两步跟上颜路的步伐，逞强道：“才没。”
这家酒吧的名字叫“桑海”。
张良跟着颜路半是好奇半是疑惑地走了进来，一进来他就一愣，然后盯着颜路看：
“这是酒吧？”
颜路递给他一个“怎么了”的眼神。
张良摇了摇头。没有舞池没有痴男怨女，所有的客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吧台旁边的衣着整齐的服务生与调酒师还在证明着这里的确是一间酒吧。
这里……太干净了。
许是看出了张良的疑惑，颜路笑笑，解释道：“准确来说，这里是一家创意酒吧。”想了想，他低声补充道：“别拿世俗的眼光来看待它。张良。”
张良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见颜路的手机振动起来。他觉得他好像听见颜路低声骂了句“shit”。
也许是听错了。他想。
颜路瞟着电话就是不愿意接，看着电话一直锲而不舍地震动着他实在是没了脾气，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拿到了耳边：
“……妈。”
说完这话他不顾张良讶异的表情，只示意他待在原地别动，就起身出去接电话了。
张良趴在桌子上看着调酒师安安静静却漂亮极了的调酒，心里面却在想着颜路今天是不是有点反常。
还有……他不是什么不良少年么？但是看他接电话时的表情，他好像很听他妈妈的话啊。
不良少年不是应该去那种乱七八糟的酒吧而不是这种看起来就写着“贵死人不偿命”的地方么……他们不应该是染头发戴墨镜整天混社会么……
张良觉得自己越想越凌乱了。
恍惚了这么一会儿就看见颜路挂了电话从外面回来，闲散地绕路去了趟吧台和调酒师说了句什么，才又闲散地走到了张良这边。
“以前喝过酒么。”
“没。”
颜路仔细看了看他，一句说不出意味的“哦”字抻得很长。
张良于是看着颜路又闲闲地走回了吧台，远远地看着他道：
“Tequila Sunrise。”
张良只挑起眉。
颜路看着他笑：“喝么？特基拉日出，你第一次喝酒，这个度数不算高。”但是很容易醉。这句话他藏在心里没有说。
张良于是就看见颜路站在那儿挑挑拣拣拿了个吧勺在手里，另一只手从吧台上拿起了一瓶龙舌兰。
周围的灯光模糊了他的表情。张良只听见他道：
“我给你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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