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江川

第一章
　　江川这个地方，地域极小，人口也少，与沿海的内地的许多县份相比，有很大差异。这个差异就是地理位置上的劣势。
　　江川处于滇中腹地，滇中之地理构造，多为小盆地组成，小盆地周围是一圈一圈的山。因是高原上的山，就雄险得很，站在盆地里往四周一望，全是黑黑的撑天的山脊。
　　山脊的曲线是流畅的，如行云流水一般，也蕴涵了一些诗情画意。若是抬起头看天，眼光就被山脊限制了，看到的只是一块蓝天，很小的，如同盆地一样。

　　说它是“高原水乡”、“鱼米之乡”，全是因有了那一池亮亮丽丽的星云湖水，以及肥沃的土地。有水能养鱼，而旧时当地人不懂得开发水资源，是不放养鱼的，那些如今消失得差不多的星云湖特产大头鱼和小白鱼，全是自家繁殖自家生长，也颇兴旺，沿岸渔民一年四季不停船不停网，劳作于湖中，也很有收获，鱼市上的鱼摊也不曾消失。

　　如是夏季，落了一夜雨，天亮就放晴，小白鱼就会沿着流进湖里的河水成群往河道里挤，让有经验的渔民在河中拦一道丝网捕获。小白鱼在星云湖的水族中是奋发的勇者，原本前卫河里有两道跌坎，每道要一、二米左右高，可它还是能从容飞越跌坎，向上游奋进，然后又寻着流进河中的水道，游进细窄的曲曲弯弯的沟渠。只要哪里有流水，就有小白鱼。

大头鱼没有这样的勇气，河道里是很难捕到它的，它只是生存于舒适的湖中，不肯走远，因而它的繁殖能力就不如小白鱼旺盛，数量也不及。

这两种鱼，是星云湖的上品，专用来招待客人。
　　小白鱼一般有4至6寸长，大的可到7至8寸，身如柳叶，鱼鳞细腻亮丽，是不须刮鳞就能煎食的，肉细腻硬朗，奇香无比。
　　大头鱼是因头大而扬名的。这鱼与其它鱼不一样，大脑发达，身子匀称，鳞雪白如银。大头鱼的头营养十分丰富，一般情况下是由孩子们享用的，有了客人却要让客人享用。

江川流行一则笑话，说一玉溪人与江川人搭亲家，一日玉溪亲家来访，江川亲家用大头鱼接待。席上，玉溪亲家只食鱼肉，不理会盘中鱼头。
　　江川亲家好客，用筷子搛了鱼头去敬玉溪亲家，嘴里还提示：“亲家，头好！”
　　玉溪亲家不善食鱼，以为你不给鱼肉吃，却要给一个鱼头，刺多，咋个吃？这不是在胡弄人么？可又不好拒绝，只好抬碗接了。
　　这一顿饭后，玉溪亲家耿耿于怀，心想也找个机会胡弄一下江川亲家。
　　不日江川亲家造访，玉溪亲家灵机一动，就用泥鳅招待江川亲家。席间，玉溪亲家用同样的方法，将泥鳅头敬以江川亲家，也说：“亲家，头好！”泥鳅头少营养，且小，在江川是不食的。
　　江川亲家一看笑了，想必玉溪亲家把自家诚意领会错了，也这般仿制，可也不便解释。
　　可以说，这是由饮食习惯不同产生的笑话，但又不仅仅是一个笑话而已。想想看，我们的生活和工作中，能有多少真诚被误解。
　　江川亲家真诚的被误解，教会了江川人许多事，比如怎么认识人，了解人，了解外面习俗等等。
　　这个在江川民间流传最广的笑话，每每说起，还令故乡人十分尴尬。好客是一个地方美德的再现，但要让人明白。
　　不让江川人尴尬的是近些年来，随着这方水土人才辈出，外界的观念发生了变化，每每说起江川人，都说吃大头鱼长大的，很聪明。

　　携来这一大灾难的是20世纪50年代，引进了原苏联老大哥的一种马鱼。这种马鱼个小，只有一两寸长，因嘴上长有鱼刺，当地人也叫赖嘴马鱼。
　　赖嘴马鱼可恶至极，它以食土著鱼卵为食物，且胃口很好。放养两年，渔民发现小白鱼和大头鱼的产量明显下降，而这不速之客的数量却迅速增加，要控制已经没有办法。
　　赖嘴马鱼在杨柳花开季节，也吞食落于水面的杨花，渔民捕捞食之，肚子容易发胀，弄出病来。赖嘴马鱼与大头鱼和小白鱼相比，观赏价值和饮食价值都相去甚远。这个事实给江川人好多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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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嘴马鱼（清道夫）

　　星云湖养育了这块土地，这块土地就物产丰富，气候温和适宜，花木不断，四时如春。水稻是主要的粮食作物，江川人一代一代栽种，赖以生存，已有很长的历史。
　　水稻有许多品种，早些年肥沃的土地里生长的是俗称大白谷的水稻。大白谷因栽种时间太久，产量不高，品种退化，碾出的米食之口感也不好。
　　然而，这米也有自家的好处，煮饭颗粒很大，很出饭；逢年过节用它制作饵块，很精硬。由于要更新品种，提高产量，让农民吃饱优质大米，后来就引种了台北八号粳稻。
　　台北属亚热带气候，那里的物种移植到红土高原，气候不适不说，土壤也有差异。因此台北八号就长得矮，稻穗也小，产量低，但米饭吃起来口感好，煮出的米汤散发着香味，喝一口满嘴溢香。

这台北八号终没落地生根，过了几年就停种了。
　　在这个问题上，各层头头脑脑及乡人们都表现得十分理智，十分因地制宜。不然，乡人饿了肚子出了事情，还真是不一般的问题了。可是，稻谷的品种还得更换，不能再种籼稻大白谷，也是又引入了另一种粳稻。这种粳稻与台北八号的食味无多少差异，然而长势茂密，谷粒圆润饱满，金黄诱人，能够丰收。
　　于是，这种粳稻理所当然地受到江川人青睐，入主江川盆地，取代了老品种。有比较才见优劣，优者留下，劣者淘汰，倒也验证了如今市场经济运行的竞争法则。
　　稻收时节，满盆地是金黄的稻谷，很是壮观；秋风里飘着浓郁的稻香，令人心醉。这“鱼米之乡”就更名副其实了。

　　盆地也因盛产烤烟，也有一个“云烟之乡”的称誉。江川种烤烟的历史，可以溯源至20世纪40年代。烤烟来自太平洋那边的美国，是“舶来品”。
　　江川这地方，因海拔高，光照足，雨量充沛，极少大旱，就适宜于烤烟生长，可以说是烤烟的“温床”，这种绿油油的植物东渡太平洋，移居云南高原，是福便不是福。
　　福者，能给政府带来巨额税收，能给烟农一份收益，能使卷烟生产者迅速爆富，成为工薪阶层的“大哥大”。
　　不是福者，能给人们的身体埋下隐患，带来呼吸道疾病，直接影响健康。
　　因之，政府部门就严令不许做烟草广告，说烟的好处，吸引消费者。因之，世界上也派生出了一个禁烟日，以遏制这种烟雾的蔓延。
　　然而，这只是作为一种形式而言，政府部门每年还得召开紧急会议，或者下发红头文件，保证烤烟面积的落实。生产企业还得不断地引进先进设备，研制出新品牌，还别出心裁地在香烟盒上印上“吸烟有害健康”的警示语，提醒消费者，还加快速度生产，将产品推入市场。

　　因是特殊商品，政府就实行专卖，并且从上至下专门成立一个机构进行严格管理，收入税收。如果少了这笔税收，像江川这样的县财政恐怕就非常吃紧，是很难维持几千人的正常开支的，是很难有钱加强基础设施建设的。
　　原因十分简单，因为从历史延续而来，只是作为一个农业县自居，工业基础薄弱，几乎少有像样的工业企业，第三产业更欠火候，成气候的资本积累者（或者用现在的话说，能够对一方经济产生直接影响的大老板）也十分少见。
　　单一的结构而又过分依赖烟财政，就成了政府部门一个最现实的决策问题，使执政者首先不得不认真慎重地考虑这个关键环节，以至在进入市场经济的今天，烤烟的生产仍然保持了计划经济的特点，比如烤烟的种植面积要用行政手段层层安排落实，督促检查；比如向烟厂规定明确生产指标，控制卷烟产量。
　　种烤烟是一件很费神的事，因为烤烟从整理烟墒开始至烤烟出炉，要经过60多道工序，是十分辛苦的。在讲究市场经济的时代，给了政策，给了补贴，有了保险系数，农民就种，并且越加讲究技术，讲究烟叶烘烤的质量。烤烟的级品越高，单价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