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六十四骨湘妃竹伞，皓腕微露。花奴言：小主，恐湿了鞋。不睬她，径直出撷芳，入御园。彩绦随风微扬，行多时，驻步登台，台曰观影，观何影？】

【雨侵香阶，萧萧瑟瑟冷冷清清，凝望轩窗外绵绵秋雨小山不展。踯躅良久，视廊下各色菊种。工笔设色画落并蒂金菊，小章盖印，着婢女转呈】

【一主一仆一盏清茶，竹林穿风合眸幽思。眼皮子微动，缓缓睁开来一看。出声】去引贵人来。

（秀色可餐，色艺双绝，国色天香，仙姿玉色……）
（笔一滞——色衰爱弛）
（终是在纸上落下四字，色即是空）

六娘
[脚尖一下一下撩开裙角，眼儿不住地往洞窗外头瞄。好容易等来了香云，趿着的绣鞋也掉了，三步并作两步去询]来了没有？[擦过身子倚在门边探看，竟是半个人影也无。当时心下就凉透了，逮着人打人，逮着瓷器嚯啷一声就掀，恨不能翻了天来。]
侧室
[热闹了一阵也便散了，临出屋子的当口，递了个媚眼过去，步子轻快离了。紧两步撵上前头二姐搀住了，专往泥水里踩。声儿扬得高高的传去那屋里]二姐你走稳些，何苦带累我也脏了鞋。
正室
[眼见那鞭子就要落下来，唬得魂飞魄散。偏生那孽障也是他爹一般的性子，急得不顾一旁各房幸灾乐祸的眼色，也不要刘嬷嬷扶了，连滚带爬的到他身边，生受了一鞭子。背上织锦的袄子豁了一长条口子出来，棉絮上带着丝丝血痕。痛得钻心，脸也白了，嘴唇哆嗦着对人哀求]打我，爷只管打我这做娘的。

贵人。息妩
[雨侵香阶，萧萧瑟瑟冷冷清清。所居院落名唤朗风，极是贴切。入秋北风穿堂过，惹桂枝展臂招摇。启一扇轩窗凝望窗外绵绵秋雨小山不展。踯躅良久，视廊下各色菊种。工笔设色画落并蒂金菊，小章盖印，着婢女转呈。自掩窗落座良久不语，前院绿头鹦鹉惊叫打破一池沉水，绿纹皱皱青荇柔柔，和着呼啸风声传入香闺。伊人凝眉转头望，紧攥碧袖，福字牵扯，立身倚门而待]
[依言随在妃子身后入内，雕花木门吱呀阖上阻住了瑟瑟冷风，门里因着久久灌了风进来竟比外头还寒上几分。瑞兽铜炉冷冷立在一角，黄中透绿，似是被人遗忘。兀自拢一拢不甚厚实的衣襟，耳边坠子前后晃动不停。请人上座，婢子端来红漆茶盘伺候，漆有些剥落，瞥人一眼，婢子手上一动，朝手心里转过去。目光极虚不敢瞧那妃子，绞着帕子先作寒暄]妾不才，拙作不堪入眼，还劳娘娘亲自走动。[朱唇微动]妾有愧。

洪帮头马
[两方人坐定。两指微动，几个大黑箱子摆到台面上依次打开来。懒靠在椅背上，目光紧锁前方那人，沉着声开口]人呢。

贵嫔
[因夜里惊神，早膳仅进了些鸡丝粥伴一二样小菜。膳毕，扶丫鬟手在庭中漫步。庭院砖石一尘不染，绮丽风光满目，高有梨树数株，正是若雪纷飞之时，低有剪枝盆栽，一株桃花修剪得宜，煞是好看。一时兴起扶花细赏，约莫一盏茶工夫便罢。]
[回屋，额上有薄汗，重换了件玫瑰红对襟妆花褙子，又匀面重傅粉点唇，预备停当了，传辇往内务府去。]
[辇尚未停心里一刻不停盘算，往日家中母亲理事的模样浮现眼前，念及此笑了起来，心想自个儿如今也接了代，理的还是比府里冗杂百倍的皇家事。如今只恨当初未曾仔细 去学，难免心中惴惴。]
[踏入内务府，抬手免了众礼，径直入内堂正位坐下。丫鬟支会了人，自有内监奉上账簿。翻至本月记录，一手托着脊，眼随着指头仔细看本子，那字儿蚂蚁爬的一般，叫人眼花得很。偏又不肯落那人一头。账簿如砖厚，托着的手也酸了，索性合上搁在一边，目光逡巡一周]管事何在？
〔见其中一较长者跪拜，秀眉微蹙。先免了跪，却仍让人立对。染了凤仙花汁子的殷红指甲敲击账簿，发出有节奏的闷响。打量人一会儿才开口问询〕这账，你做的？

贵嫔
[一手托着脊，眼随着指头仔细看本子，那字儿蚂蚁爬的一般，叫人眼花得很。偏又不肯落人一头，喊丫头来]往内务府一趟，叫管事的来，就说账不对。[人欲去，又补一句]悄悄的，别闹开了。

燕醒
一个两个三个……掌握天下生杀的君王已经离去，芙蓉帐里唯留她一人拥衾而卧，重重帷幔隔绝开了她与汉家宫人的距离。她绕出一缕青丝，细细捻出其中一丝，相比来这一丝乌发格外粗糙。她又在心里数了数，已经近六十个日夜了呵。她不能忘记自己是一个俘虏，一个美貌的俘虏，那些耻辱让她失去了公主的尊荣。这偌大的折柳宫，没有属于她的东西。唯有自己这一副躯体。发上的每一个结都让她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此时的她没有流泪，夜夜的婉转承欢让她的心已经麻木。她翻了个身，外面的侍女闻声拥入，帐子被挑开，她的目光一如平常寒冷。宫人伺候梳洗，她的发被挽成了汉家的堕马髻，启香奁取金玉、流苏点缀，她的眼睛是闭着的，任由宫人妆扮。开宝箱拣出石榴裙，鲜亮的红最是衬她的好颜色，外罩金丝银线编织成的锦袍。眸子睁开时，宫人已麻利地收捡好了妆台。用罢早膳，她心内惦念着苏嘉殿的女子。
“都预备下了？”
得了准话，传辇过去了。苏嘉殿前，她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本宫奉陛下旨意前来探望燕氏。”
燕氏，燕长令，燕醒，燕国。她有一瞬的恍惚。见守卫犹豫不动，她从腰间取出令牌，守卫这才跪倒。她冷哼一声，极是轻蔑。
“你们守苏嘉殿辛苦，本宫稍后便向陛下请你二人的功。”
说罢并不等人谢恩便携一个手提食盒的婢女踏入宫中。吱呀一声亲推开了殿门，里面惨淡的景象在她意料之中。那是她的嫡姐，美名在外的燕国大公主。她一步一步走近，每一步都似滴血。
“殿下。我来了”
这一声旧音隔着千山万重。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她多想放弃所有，但是她并不能，她是燕醒，她不是燕长令。
“我并不知道什么商女，当初父王纵你念汉家书，我想，是不是错了。”
她的话一如彼时分毫不饶人。她紧紧抓着她的手按在锦袍上，花容笑开了。
“我很开心，殿下，你瞧，中原的衣裳多美啊。”

婕妤·赵令仪
长乾宫又开始下雨了。
四月淅淅沥沥的春雨仿佛带着东君千般辗转缠绵的情意久久不肯离去，朱红宫墙外的人们是否也恼恨这绵绵天泪？孤身立在廊下，斜斜的雨丝浸润了我伸出去的手，洇湿了我宽大的翠色袖幅。我的思绪被西边传来的一声啼哭拉扯回来。
“娘娘，帝姬不好进食，您看这……”李嬷嬷是伺候过几位皇子皇女的老嬷嬷，她这一开口，我隐隐觉得不妙。
“知道了，一切有劳嬷嬷先关照着，我这就派人去请太医。”话音刚落，外面就报来皇后凤驾立时就要到了，心中乱了一拍，当即命李嬷嬷抱了帝姬带上奶子先往后院厢房去，李嬷嬷也知道，自是匆匆行去。我便回到内殿，换上一身干净外袍，丫鬟撑伞在门口去迎。站在廊子里，竟颇有几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意思。

阿鲁特·硕格
咬他，咬他！[一脚踩着凳子，手里捏着根狗尾巴草逗得那小盅里俩蛐蛐儿缠斗正酣，全然没瞧见门外来的人]哎呀，什么玩意儿！[又给那宝绮的常胜将军咬得个惨败收场，气的把草梗子狠狠一摔，垂头丧气的。这才看到地上一双女子的高跟鞋，顺着往上一看]婉约，你回来啦！[一股脑把斗蛐蛐的几个子弟往外赶，又叫泉妈收拾台面儿，把人请到上座]瞧瞧，咱们的婉约格格。

大老爷
背着手立在窗前，话里尽是嫌恶。“镇日哭闹，你这个娘怎么当的。”

跛足半仙
手持一竿幡旗荡行西街，幡上蓝底白字书天机道人之名号，只听茶棚里三五闲人议论花府近来官司云云，驻足听了一会儿，见小二留意到欲要接近过来方口呼了句哀哉，脚底抹油似的匆匆离了。左右好歹打听了花府所在，一瘸一拐绕到后头角门。约莫半日的工夫，瞧准了一个中年妇人，状似无意念了句：燕子含泥春正长，经营费尽全无功，一朝春去风雨至，毁尽燕巢又成泥。谋事成而又成败，不如守拙正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