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Alice Game。深蓝的天空下倒映着少女的影子。纤细的手坠着繁复蕾丝花边，扣着属于另一个少女的同样纤细漂亮的手。她们的周围站着其他的人偶，向着明亮灿烂得像要落下来的星空。这深蓝的空在穿越千万年的时空里大概曾经映照过她们各自曾经的样子，或许以后还会有新的少女加入。这片空见证了Alice的浮华，也终将映出Game的冰凉。
还是这无尽的染着绝望的颜色的游戏，洛可可式的浮华，漂亮精致的眼瞳，旋转不止的木马。没有焦点，没有中止，没有理由。那是爱与遗弃无尽的哀歌，在着一遍又一遍的轮转里一遍又一遍地歌唱着，仿佛灵魂在风中低迷的骊歌。那是无可更改的规则，仿佛洛可可的浮华，堆积着层层叠叠的蕾丝和绸带，坠着绝美的花和珠玉，只是在这之下的目光，迷失了方向。
于是所谓的永恒在沉睡的钟里苏醒，沉眠，觉醒，转过又一个钟面的轮回，见证过时间与空间的交会，见证过无数王的殒落和兴盛，一遍又一遍在角落中哭泣。
于是难以言说重复又重复的无尽的轮回最终被缩减成无比简短的几句话：你好。谢谢。我恨你。对不起。再见。永别。我爱你。我爱你们。
-=-=-=-=-=-=-=-=手温-=-=-=-=-=-=-=-=-

那是她所握过的，最冰凉的手。
对面的少女血色的瞳漂亮而单纯，染着绝望的颜色。少女一袭华丽繁复的黑色衣裙拖在法国特有的梧桐地板上，细碎柔软的银发覆在额前。纤细而柔软的手带着苍白到病态的颜色，就这样向着她心中希望的所在地竭尽全力地伸张，直到绝望地被遗弃在冰凉地板上的少女感知到那一抹浅色的温暖。
仿佛是蔷薇花绽放时一瞬的呓语一样柔美而温暖的色调，另一位少女握住了她的手。少女身上华丽的衣裙装束是耀眼夺目的红，深沉而鲜亮的红，连同被发带束成马尾的金色长发，以及精致的帽檐下温和而漂亮的蓝眼睛，都华美而威严的样子，伴随着她温暖的微笑。
所谓的羁绊，大概就这样开始了其无休无止的轮转。仅仅是一句充满着善意的问话，足以产生日后无尽的爱，绝望，恨与释然。

水银灯轻快地从酒吧破落的木质高脚凳上起身站了起来，递给在面前勤献殷勤的女服务生一枚一路易的金币。女服务生见到手套皮面里闪闪发亮的漂亮硬币愣了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更甜腻孤媚的表情，肮脏的围裙边几乎要贴到水银灯价格不菲的风衣的大摆上。
水银灯一把推开面前满是媚态的女招待，戴着军装手套的手扯下掩住半张脸的贝雷帽。银色的长发倾泻而下，血眸，浅笑。
“嗬哟啊，小姐，我可是个女人。”
女服务生又是一愣，浓妆艳抹的脸上连媚态都忘了做出，只是愣着低头，盯着水银灯手中依旧闪闪发亮的硬币。
水银灯也就把硬币拍在吧台上，迈开大步，向酒吧的门边走去。
酒吧门口像匆匆过客的角色的目光果然都已聚集过来，为首的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忍不住开了口：“安德瑞斯娅上将，您......不换身礼服再赴晚宴吗？这是......要与总部见面的晚会啊......”
“没有那个必要，索瑞斯中尉。”水银灯利落地一扬头，自顾自快步地走着，只有银色的长发和纤细的背影可以分辨出这是个女人。
接着少女扬起了曾指挥过千千万万人作战的手：“请您记住三点，第一，我是您的上级。第二，上级的命令与决策不容质疑。第三，军装是我的正装。”血眸直直地转过目光来，又不以为然地转回去。
索瑞斯只有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手巾拭去额前细密的汗。在酒吧门口的三个小时他吃尽苦头，弄得衣履不整，邋里邋遢，帽子上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一点没有法**守派的样子还要为水银灯准备好晚会的各项事务。这孩子保不定出什么乱子，就是成了上将也改不掉胡闹的孩子气——不，更确切的说是骨子里叛乱的气息。
水银灯走在街上，一如当年戎马倥偬、穿着一身骑兵服的时候，不仅军装带着略显凌乱的整齐，风衣口和袖扣也敞着，好像刚刚跳下马鞍一样。街上游人如织，她只是毫无顾虑地向前走着，时而撞过一个行人的肩膀，时而将挡住道的行人一把推开。她把头上那一顶柔软而高等的烟灰色贝雷帽往脑袋一边压了压，钢板底的军靴踩在石板地上，神采飞扬的样子简直不输给任何一个男性军官，倒恰似一个刚服完兵役的心高气傲的年轻骑士，在她忽然告别军旅生涯而回到市井之中后，依旧往日一样的神采飞扬，带着上流社会的浮夸，对周围的一切——行人、房屋乃至整个城市——都感到格格不入。
虽然仅身着一套不足100法郎的军装，水银灯的身上却有确确实实的英气，与来自上流社会的奢华味道。不错，这种”英气”流于她是一个女子且来自上流社会的前提，不过这份英气与整个人来自军旅生活的气场，也的确货真价实。银发有点象中国人所在格律诗中所说的月华，只是不如月华般柔情似水的清亮，倒是略刺眼和素雅的银辉。血红的虹膜显得分外凄黯，但是瞳仁十分清亮，隐藏着狡黠与不羁的光。
巴黎的夏夜，天气闷热异常，整个城市像是一间热气蒸腾的浴池。用花岗岩砌成的阴沟口不时溢出阵阵腐臭。设在地下室的伙房，临街窗口刚刚高出地面，从窗口不断飘出的泔水味和残羹剩菜的馊味也令人窒息。
街道两边的门洞里，早已脱去外套的守门人嘴上叼着烟斗，正骑坐在带有草垫的椅子上纳凉。街上行人已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拿在手里，一个个神色疲惫，无精打采。
水银灯走到大街的十字路口，她显得有些娇怯，这也证明了她来自于上流社会的浮华所诞生的贵族性格，而在这个时候，英气倒更明显地显露出来了。她招手让索瑞斯替她叫一辆马车来，并特别嘱咐要最破的那一种，理由是体验平民生活。然而索瑞斯知道她不过是要在舞会显现气场而已。索瑞斯已迈入中老年，何况是对除了大帝以外头一等的上司，总说不出些什么来反驳。再者安得瑞斯娅上将的说话作风就是十个青年索瑞斯也敌不过。
一辆破马车颤巍巍地停下来---还是三轮的。老车夫象他的车一样抖抖索索地转了个弯。水银灯轻快地踏上马车，另外的随从只得自己另叫马车。奇异的场景，随处下属们的马车反倒比上司的华丽多倍。马车跟着因热浪的裹挟而精神萎靡的人流，向玛德莱纳教堂走了过去。各大咖啡馆全部爆满，不但如此，在强烈耀眼的灯光下，各咖啡馆门前的人行道上也摆起了一排排桌椅，坐满不耐暑热的客人。在一张张方形或圆形小桌上，客人面前的玻璃杯内盛着的饮料呈现出各种各样的颜色，有红的、黄的，绿的以及深褐色的。长颈大肚瓶内，清澈的饮水中漂浮着硕大的圆柱体透明冰块。

金发的少女浅浅地笑着，仿佛什么都未见到一样平静地向前走：“上将小姐。”她停了下来，“这里是房间。”水银灯不过径直走过她的身边，微扬着脸，不做停留。
少女自嘲地笑笑。是呢，面对这样可谓年少轻狂得过了头的上将大人，又会为谁而停留。不过啊，人总是会变的。少女轻笑。
no.1-numb.

宴会照往常那样进行，全场大概只有水银灯一个人独自坐在豪华的包间里看一本几乎要翻烂的军事理论。她从来就不知道何为情调，她本人是极其寡淡和平静的，一年到头皇帝赐给她那座华丽居室里能拆的装饰全被拆下，而且违背法则地一律扔给平民。至于满是浮雕的衣柜里塞满了两种款式的黑色服装——一种是冬款军装，一种是夏款军装。她被深黑的衣物包裹，而这之下有一个看似不羁的灵魂。不过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名字古怪的少女上将在生命中不管如何拼尽全力撕裂胸腔地大喊，内心永远沉淀得如一湖死水。
台上那帮浓妆艳抹的歌妓最终谢幕，此时已是深夜。
很好。背诵到第十一章节。这进度还算快。
少女满意地一掠头发，伸手扣上贝雷帽挽住一头银发——她可不想在逃跑过程中被认出这一头标志性的长发——门口那又蠢又笨的属下准会大喊：“安得瑞斯娅大人这可是……这可是皇帝亲临的重大晚会！”那个皇帝才不会管这种无关痛痒的事。
正当少女乔装打扮完毕，翻过窗户，并且外人断断不会发现之时，大门口传来一声轻轻的窃笑。
“我说，这不是上将大人么？”
水银灯惊讶地回过头，灯火辉映之下是一个——少年？纤细的身影。
少年身着斗篷，只露出一张素净的面容来，隐约看见深栗色的短发与刘海，斜斜地覆在额前。
回复
来客用袖子掩着脸吃吃的笑，水银灯倒站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这上将终究不过一个小姑娘，娇怯得经不起顶撞。斗篷装的的少年拿下帽子，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绿色双眸来。
水银灯下定决心要开口，而话到嘴边不过是这柔软的几句：“你......在这里做着什么！”少女是想要伸手叫几个门卫来的，然而自己便是逢场捣乱的家伙，之得一句话也不敢大声喊出来，然而心中积郁着愤懑与欲望，简直要迸发得飞溅出来。
斗篷少年收敛了笑之后，是一张平凡朴素，却动人的脸。他身着一件半旧的深色斗篷，但显然刚刚浆洗过，显得略显僵硬，但在这斗篷之后依旧能看出少年优美得仿佛古希腊少年的身姿来。少年的面部值得一提，尽管下颏的线条略显削瘦，唇色也并不饱满，甚至颜色微微发白，但那一对明睁中嵌了两只灰而带棕的瞳子，使得眼内所显露的表情分外特别。因此即便他的面部线条虽然不太整齐，却好似具有明确的蕴涵：一颦一笑无不像是在表露什么或掩饰什么，但并没有明显的表情。
他沉默片刻后，向水银灯开了口：“上将大人可不要再爬墙了，我可会被责骂的。”
水银灯这才放下一颗玻璃心来，少女柔软的情绪被揉做一团仍在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王者的姿态：“你是门卫么...哼嗯...你们的上司没告诉过你对待上将大人的礼仪吗？你倒小心...”
“上将大人如果这样想和您的属下做一批的马车，我也不想说些什么了。”
水银灯一时语塞，又不好做出什么有效的反驳，之得瞪着这门卫不知所措。这时候大门附近的一家破旧的洗衣房摇摇晃晃昏黄的灯火终于灭了，一个衣着破旧的长发女孩子急急地跑出来，向这里挥着手。

“唔...够了...安...”苍星石挣扎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上将大人，你该休息了。”接着决绝地推开她。
水银灯相当惊讶，少女的自尊心收到了不小的打击，但作为上将性格中狡黠和冷静被激发了出来。她直起身子，理好凌乱的衣裳，紧随着正欲入门的苍星石，并且有意无意地显露出一种妩媚的姿态来，上将的军装尽管样式简单却价值不菲，大衣剪裁精致，宽大的袖口绣满了银线，但银线上的珍珠早就被所谓“底层生活体验”换做了三流沙龙里的酒钱。虽然时处冬季，她却将层层叠叠的套件脱下来扔在一边，只留一件挺直的胸衣，缝着繁复的花纹和几排锦缎荷叶边。她的头发像一圈褪色的银白光圈，包围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弯曲而骄傲的美丽嘴唇微抿着，像是玫瑰叶——的确非常法国式的微笑。
苍星石花了不少力气才打开破旧房屋里破旧的木门。当然他也要努力克服来自水银灯透彻又灼热的目光，和她动人的姿态，还有一连串不怀好意的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