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尽心中无限事吧 关注:114贴子:10,778
  • 3回复贴,共1

|▍优雅文字|▍黄昏雨-----袁筱一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中文版本
是不是她自己翻译我就不知道了
很喜欢的一个作家
很平静的文字里蕴涵了太多太多难以述尽的东西


1楼2014-05-18 19:16回复

    冬日的太阳懒极了,斜斜地透进我们当作教室用的小棚屋来。把二合牵到他的座位上,我回到讲台,捏起支粉笔,开始讲课。
    我的学生中,不少人早已27或是37岁,甚至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而我,也正是天天面对着这样一拨人在履行一个教师的职责。
    我是那些不同年龄的学生们的唯一的老师,然而昨天,“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寄了20元钱来,点的是二合的名。我带他去镇上的小学领了书本,又替他买了铅笔和橡皮,于是今天他便坐进教室里来。而他未必知道在他身后,有多少艳羡的目光!
    目送我的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我微笑着将黑板擦净。
    “二合,怎么还不回去?”
    “老师,”他有些羞怯地抬起头:“你能帮我写封信么?”
    “什么信?”我收拾起课本,走近他。
    “每个收到钱的小孩都要给一位捐钱的人写感谢信,我有一个城里阿姨的地址。”从他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交给我。
    “告诉老师,你想给这位阿姨写些什么?”
    “我想告诉她,多亏了她,我才能坐进教室里来听老师你讲课。”
    二合趴在他的小桌上认认真真地写起来。我在他前面坐下,开始看他刚刚交给的我的那张纸条。
    世界太小!这世界着实是不大的,二合的捐款人居然是惠!当年我离开她时,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转眼间沧海桑田,我守着清寒,每个月80块的工资,而惠,善心一发,扬手20块,让我陪着学生一道给她写感谢信!


    2楼2014-05-18 19:18
    回复

      收到蕙的信,蕙的信上只有一句话:所有的朋友都在找你。我也在寻你,寻一个港口,有没有不准停留的港湾?
      我是上午收到的信。下午,当我正面对着摊在桌上的信手足无措是,蕙,却带着一绺余辉,走进了我的茅草屋。
      一只箱子,一只包,长途跋涉后的她苍白而憔悴,仿佛一只再也开不动的老船,再也不是我过去所熟识的那张青春美丽的容颜。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目瞪口呆:“蕙,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别胡闹!”
      “我胡闹?28小时的火车,17小时的汽车,5小时的山路,我为了胡闹?!”
      “回去也同样辛苦,你这是何苦来?”
      蕙却毫不迟疑地打断我:“我要你要我!”
      5年的飘泊流浪,生活早已教会我一切,包括冷静从容,我坚决地、平静地挡她回去:
      “不,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她却比我还要平静坚决:“你帮我,你会帮我,你能帮我。除了你,谁能帮我?我不敢想像……”
      “我或许并不是找个丈夫,我只是要找个父亲,我尚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逸平和我,我们……”
      “我不可能帮你。”我瞥了她一眼,她似乎还苗条依旧:“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是我的朋友,也是逸平最好的朋友,而且,”她舔舔嘴唇:“你在这个无人知的角落。”
      “为什么和逸平结婚?”我冷冷地问。
      “我不能要求他离婚,也不想。或许他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重要。爱过之后回头再看,除了这个孩子,只是一场空。也许我们不能依靠我们最爱的人。”她抓救命稻草一般地抓住我,“我求你,我对你要求的,不过是名分,我只要你给我一个名分。”
      我竟怕见她那种绝望到顶的眼神,我也曾绝望如斯。
      蕙贴近我坐下,泪珠滚滚而落,像极了那支正在燃着的白烛。


      3楼2014-05-18 19:22
      回复

        无论如何,我娶了蕙。我所有的一切都和她平分。我的一半学生归她,她特意把二合圈过去。我找了村里的泥瓦匠,在教室中央砌出一道墙来。我们便开了两个班,晚上,我们分坐在桌子的两端改本子,甚至连台灯的光也公平无欺地洒向两边。但是我买了张床,她要的只是名分,我也只能,给她—----名分。
        我们结婚那天,原本不是个黄道吉日。外面下着雨,蕙把门关上,双眉深锁:
        “我讨厌雨。”她说。
        我笑了:“那你骨性里一定不是一个浪漫的女孩儿!”
        她毫无表情地起开去,令我无趣。
        不久后,蕙的父母寄了一万块钱来,蕙是他们的独生女。这么多钱村里人大概一辈子也没见过。而蕙,仿佛大家闺秀般地将钱扔进没有锁的抽屉里,然后转过头来冲我说:“我不是花一万块来买一个父亲的。”
        蕙一开始就很习惯乡居生活,这点倒使我颇为安慰。不过晚上,每当我们改完本子,抬起头来,对视之中,我便从蕙的脸上读出了寂寞。
        有一天蕙却很严肃地对我说二合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我要帮他上中学,甚至让他上大学。”她兴奋地说,一脸圣洁,仍有过去那个蕙的旧模样。
        我冷笑一声:“你真当自己是再造二合的恩主了么?别自欺欺人了,你不见得还要在报纸上发表一篇文章,对全世界人宣称你是为了发展中国贫困边区的教育事业和我志同道合,不惜千里远嫁于我!而我没什么崇高的理想,我的所有追求不过是教这里的人多认几个字,降低点文盲的比例。”
        “然而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样世代贫穷、世代无知下去么?”蕙的脸涨得通红。
        “谈什么世代?!谈什么永远?!”我耐心地解释这,“你真的那么幼稚,以为仅凭你我就可以改变世代,改变整个地区?想想看你我,我们都是无能解决当代,无能解决自己的人!当然,”我脱口而出:“你也许还有个世代的问题。”
        蕙没再说话。不一会儿,我听见她在抽泣,我意识到自己言重了。
        “对不起,”我产:“对不起,可是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
        “没什么。”她别过身去把眼泪擦掉,“你说得有道理,我知道。”
        这天晚上,我们都失眠了。
        “我知道你说的是事实。”她终于开口说:“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蕙,”我劝慰她,自己也不晓得说些什么:“有时我觉得我们好像村里的那条小河。你注意到没有?人们在里面淘米、洗菜、洗衣服,甚至刷马桶,它沉淀了人类所有的精华。然后它一身重负地流淌开去,虽然它从不明白它最终的停留是在何处。”


        4楼2014-05-18 19:2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