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死了，在城市的一角，引来无所事事的人围观。巷口堵满形形色色的雨伞，人们不停地议论，似乎罹难的人是他们的亲属。巷外打落的雨点划过窗际，轿车的车窗映着救护车的警示灯，映出黑色的雨线。
大雨滂沱，撼动黑暗的城市。这个如深海般的世界。细碎而又嘈杂的议论声渐变模糊，连花绿的雨伞都消失在了雨幕。刺耳的警笛由远及近，穿透漆黑的夜，呼啸的警车却仍没出现。
我走进拥挤的人群，向巷内走去，从衣着红艳的妓女的身体中穿过。她感受不到我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我是一片虚无，但就是这片虚无主宰着他们渺小的生命。
巷内被灌满了雨水。她纤弱的躯体在雨水拍打下早已失去了挣扎。血和黑色的污泥混在一起，毫无廉耻地黏在她校裙的内侧。
包着雨衣的白大褂蹲在她的尸体旁晃动，小心翼翼又按捺不住般地摸来摸去。她的眼永远也闭不上，怒瞪晦暗的天空，生前是受了多大的侮辱。
我在她头边蹲下，凝视她因愤怒与惊恐而扭曲的面庞，说实话，即使这般的面容也仍然蕴含几分美丽。
她问我，她是不是死了。我漠然地回答是的。这个问题我已经被无数尸体问了无数遍，他们总会这样，害怕而排斥死亡。但毫无用处，这是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她又问，为什么动不了。我告诉她，她已经死了。尽管她用尽所有气力，也无法抬手推开在她身上摸来摸去的白大褂的手。
她又开始哭了，和这座城市一起哭泣、哀号。城市的泪水打在她的脸上，将黑色的发丝死死地挂在她的脸颊。我帮她抚掉粘在脸庞的头发。在白大褂看来，只是雨水将发丝冲刷开。
她说她不想死，谁又想死？即便是烈日下浑身脓疮的乞丐的尸体都向我乞求不死。她说她想杀了那群人。杀？然后那群人的尸体向我哀求再给他们一个强暴她的机会？
终究，我没有拒绝，问她想怎么做。她说她要起来，要恢复行动能力。好，就给她行动的能力。
我扶起她的正半身，她的眼还是那样瞪着。白大褂见鬼般地冲出巷子。是啊，他是真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