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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茶杯
徐御文拿起青花瓷杯喝了几口龙井,把手里从烟盒里收回来。等下有一个老作家—李怀要来,这个老前辈可不喜欢烟味。徐御文看了看书架,倒有几本李怀的书,可惜都是充门面的,只看过价目表。
门铃响了,他打开门,却愣在那里。
李怀上身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下身是一条棕色裤子,手里拿着一个缺口的白色陶瓷杯,白发下是深深的皱纹。而令人印像深刻的是他的眼睛,一双锐利而明亮的眼睛。徐御文感到那就像一把手术刀,穿透了他的外壳。
李怀笑着说:“不请我进去吗?”徐御文赶忙让开门。
李怀先环视了一圈徐御文的书房,待主人落座后,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徐御文正襟危坐的问:“您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
李怀把杯子轻轻放桌上,抬起头:“和年轻人聊聊文学。”
是啊,两个作家碰到一起还能聊什么?可徐御文有些惊讶,他与不少作家碰过面,沙龙、座谈会也参加了不少,可奇闻异事、野史八卦、营销手段、行业规则倒聊过不少,纯粹的文学,实在是屈指可数。
“你觉得现在的文学像什么?”李怀问。
徐御文不加思索地说:“像花园。在政府政策的指引下和众多……”
李怀打断他的话:“像鸡肋。”
徐御文疑惑地挠挠头。
李怀说:“民国时期的文化传承,在经历国民党暗杀,内乱,文革后,再次重新发展,而和我同时代的人大都不愿说话了。现在的人比起潜心研究,更愿意从政从商,连笔都有些生疏了。所以我说它像鸡肋,文化传承如此困难,但不能断啊!”
徐御文喝了几口茶,清清嗓子说:“那您来找我什么事?应该不是发发牢骚而已吧。”
李怀说:“我想办一份杂志,一份开放的进步的,能竖起文化大旗的杂志。所以我最近走访青年作家,想邀请你们一起为文学走出一条路。”
“你对社会不满吗?民众处在危险中吗?吃不饱饭吗?”徐御文靠在椅子上说。
“没有。你是在强调进步?”
“韩非子有一句话‘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民国那时,政治无望,民不聊生。百家争鸣,文人为希望而呐喊,为天下民生努力。现在天下太平,安居乐业,你想为谁呐喊?”
“秽气不除,道不能正。不公既然从未消除,若不能正确引导,要么是极端性质的反抗,要么是屈从的无力。这时候,呐喊的文人该沉默?”
“李怀前辈,那你想要的是公平?社会如果真的绝对公平,那也不会进步。还是你的话没人听,想标新立异,引人注意。”
“年轻人,我老了。世人的评价不再重要。这些年的努力,我也有些虚名。我可以拿着退休金和津贴安心过余下的日子,死后变成一条新闻。为什么我要冒着晚节不保做这事,到处受白眼?因为我是一个作家。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明白自己的责任。你们没有经历文革,所经历的是发展的、进步的,没有必须的责任。歌颂祖国的进步,赞颂美好的生活,偶尔批评一下社会的不足,但没有改变任何东西。所以你们被称为御用文人。我们也许并不会改变一个时代,就像大船在大海中走错了方向,一个人是无法把它推回正确方向的。但他可以指路,可以告诉别人正确方向,可以造出一些小波浪。这一切都不是无用功。”
徐御文狠狠抽了口烟:“好吧,也许我们只是‘御用文人’,但‘治大国若烹小鲜’,我们没那么明显。歌颂生活是为了让人珍惜,歌颂正义让人追求正义。我们也在努力。”
李怀轻轻拿起茶杯说:“你要拒绝吗?”
徐御文敲打着红木桌子,思考了一会,说:“抱歉,我还是希望能平和地改变这一切。”
李怀起身,向外走去,说:“但人性本恶,故以恶威之,以心引之,以德服之。”
徐御文不是李怀最后找的一位,但他后来也没再听到李怀的消息。
两年后,李怀去世了。
作协听闻徐御文与他见过面,把写回忆文的任务交给徐御文。徐御文再次回忆起当时的会面。
徐御文想起了那双眼睛,锐利而与世间不同,明亮而直达人心。他想写下来,但还是放弃了。
他写了他的皱纹。“他的皱纹很深很多,每一条都是历史的沉积,蕴含着人生哲理。他不再年轻,但那只是增加他的人生阅历,散发出智慧的光芒。他与我聊到了这些年人与物的变化,一直笑呵呵的。他说他想起了过去的艰苦岁月,反而使现在的生活更加令人欢喜,他……”
徐御文抽了口烟,默默看向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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