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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杂记
一
我现居住的这城市，名叫小城。名字毫无新意，且显得有些俗气。可这座城却意外地讨我喜欢，说起缘由，许是因为这气候宜人，这民风淳朴，这物价实惠，又或许是因为远离老家，没人管束，我过得自由快活。
七月初时，我从学校领回了毕业证书，在家中好吃懒做了一个多月后，自个拎了包裹，趁着怡人的夜色，搭乘动车来到这里。其实那会儿，我是买了
一张往南的车票，终点并非小城。坐车途中，坐在我身后的几位乘客，好不安分，上车起便唠唠叨叨了几个小时。我那会儿是夜里起程，有些困意，
又是自己一个人离家，心里本就有些不悦。于是索性半路下车，出了车站，找了家旅店，蒙头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时，已临近中午。我匆忙洗漱一
番，正拎起行李，打算出门下楼退房，耳边就响起一阵敲门声。我料想是服务员来催我离开，低头开了房门，闪到一边，想让服务员进屋检查一番，
我好随着她下楼退房。好几秒钟过去，那人却没有进屋。我不解抬头，才看见到那服务员手里端着盘子，站在门口，侧脸看着我，这脸上还带着憋不
住的笑意。我眉头一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莫不是刚才洗脸没洗干净么？这般盯着我瞧，怪不好意思的。
"这是给你准备的餐点。"
那服务员见着我摸脸的动作，也顾不得矜持，扑哧一笑。一脚踏进屋里，将端在手中的盘子，放在了桌面上。回头瞧我一眼，见我一头雾水的模样，
指着桌面上的那餐盘，笑盈盈地给我解释道。
"这是我们店的规矩，到点吃饭，就给客人送餐。早上的时候我来过一次，你睡得太沉，我敲了老半天的门，都没理我。这会儿醒了，就把这饭吃了
吧。吃完了，再下楼办退房手续。"
我脸上一热，还来不及开口说声谢谢，那人已经退出了房间，还十分体贴地帮我将门关好。我一人留在屋里，看着摆在桌面上的餐盘，眼眶一热，眼
睛觉得有些刺痛。我心想着自己不该这么戳，一顿餐点，就把自己的眼泪勾出来了么？赶忙放下了手里的行李，拿手背去抹眼睛，结果抹出了一把眼
泪。我在心里大骂自己没出息，脚步却挪了挪，走到桌边，坐好，拿起了碗筷，使劲地往自己的嘴里扒饭。
我实在饿得慌。
昨晚上我妈烧了一桌的好菜，我围着餐桌坐着，正要动筷子吃饭呢，我爸和我妈就吵起来了。我这做女儿的，就是夹心饼干，拿着筷子，左右不是。
吃吧，可我爸妈正吵架呢，我怎么能这么不孝？不吃吧，可我这肚子正饿得直打鼓呢，自虐是不可取的啊。于是我就坐着，一会儿扭头看我妈，一会
儿扭头看我爸。这两人吵得正欢，谁都没把我往心里去。你说当着孩子的面吵架，这影响多不好啊？这两大人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呢？我正郁闷着，耳
边突然传来一声破碎声，低头一看，我妈把碗给摔了。我再看一眼，我的脚怎么被划出一道口子了？这正值夏天，我穿着一条清凉的短裤，那瓷碗碎
得壮烈，碎片直接往我裸露在空气里的大腿招呼。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腿，再看一眼手掌，这血红得刺眼。我抬头撇了眼我妈，一咬牙，拿起筷子，往
自己碗里夹了几道菜，合着白米饭扒了几口，然后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吵够了么？这都吵了十几年了，你两人没吵够，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妈，你说这日子没法过了？那和爸离婚啊。你不是打我小的时候就和我说
要跟爸离婚？拖了十来年，还狠不下心么？怎么？担心我？我现在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你女儿我二十四了。知道不？二十四了，过两年也要给人
当媳妇，当妈了！用不着你操心了！爸，你不是说不爱我妈了？不爱了那还在一起干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嗯？那张阿姨还是李阿姨，诶，
我也记不清哪个阿姨了，不是逼得紧么？不是要你和我妈离婚么？离啊！怎么不离了？离了你就是单身汉了！爱找谁找谁，没人说你婚外恋！那是正
当恋爱！没人管着你！你可别说你也是操心我这个闺女，我这闺女今年二十四了，还没见你为我操心过！"
我从不知道我的肺活量怎么好，若不是我爸突然甩了一巴掌过来，我估计嘴里还往外头蹦词。
"你！你！"
我爸显然是被我气坏了，话都说不好了。我扭过头瞥一眼我爸，兀地笑了声。下一秒，我妈尖锐地叫声就钻进了我耳朵里。
"你打女儿干什么？！"
我是想阻止他们的骂战的，现在却变成这情形。我咂巴咂巴嘴，突然不想说话了。我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嗓子有些疼。刚才那段话说得有些急切，
后头几乎是喊出来的。我咳了几声，低头拿起汤勺，往自己嘴里舀了几口，解解渴。然后把汤勺往桌子上一丢，回屋去了。我拿纸巾擦着腿上的血，
心疼自己，这饭没吃成，居然流血了，这太亏了。想着想着，眼泪就跑出来了。我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一顿饭么？擦干了眼泪，我从抽屉里
翻出一枚创可贴，往那口子上一贴，爬上床，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我隐约还能听见我爸妈在外头的争吵，后来又听到有人在敲我的房
门。我眉头一皱，翻身起来一看，房间里黑漆漆的，刚才的敲门声应该是做梦而已。我双腿曲着，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脑子里浑浑噩噩。我想着这
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十多年了，打我懂事起，这对夫妻就没完没了的争吵着，为第三者争吵着。我心想他们怎么就不累呢？他们不觉得累，可我累了
啊。我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再后来我下了床，从床底拉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匆匆忙忙地收拾了几套衣服和一些东西，离开
了这个家。
是的，在我二十四岁这一年，我离家出走了。
"你好，我要退房。"
我提着行李，将房卡递给前台的服务员，那人帮我结算了钱，将押金退给我，和我说了声"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入住。"我抬头对收银员笑了笑，转
身出了旅店。我站在陌生的街道上，看着这人来人往，心里感慨颇多。我念初中的时候，青春期爱幻想，总是幻想着哪一天离家出走，去往一个陌生
的城市，隐姓埋名，过个普通又简单的日子。这会儿站在这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感叹幻想成真的滋味，并不好受。我有点想我妈，有点想念我那小屋
子了。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了手机。又从钱夹里掏出了电话卡，塞进了卡槽了。开机没一会儿，嘟嘟嘟的，一条条短信进来。
未接来电提示：老妈
未接来电提示：老妈
未接来电提示：老妈
一
我现居住的这城市，名叫小城。名字毫无新意，且显得有些俗气。可这座城却意外地讨我喜欢，说起缘由，许是因为这气候宜人，这民风淳朴，这物价实惠，又或许是因为远离老家，没人管束，我过得自由快活。
七月初时，我从学校领回了毕业证书，在家中好吃懒做了一个多月后，自个拎了包裹，趁着怡人的夜色，搭乘动车来到这里。其实那会儿，我是买了
一张往南的车票，终点并非小城。坐车途中，坐在我身后的几位乘客，好不安分，上车起便唠唠叨叨了几个小时。我那会儿是夜里起程，有些困意，
又是自己一个人离家，心里本就有些不悦。于是索性半路下车，出了车站，找了家旅店，蒙头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时，已临近中午。我匆忙洗漱一
番，正拎起行李，打算出门下楼退房，耳边就响起一阵敲门声。我料想是服务员来催我离开，低头开了房门，闪到一边，想让服务员进屋检查一番，
我好随着她下楼退房。好几秒钟过去，那人却没有进屋。我不解抬头，才看见到那服务员手里端着盘子，站在门口，侧脸看着我，这脸上还带着憋不
住的笑意。我眉头一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莫不是刚才洗脸没洗干净么？这般盯着我瞧，怪不好意思的。
"这是给你准备的餐点。"
那服务员见着我摸脸的动作，也顾不得矜持，扑哧一笑。一脚踏进屋里，将端在手中的盘子，放在了桌面上。回头瞧我一眼，见我一头雾水的模样，
指着桌面上的那餐盘，笑盈盈地给我解释道。
"这是我们店的规矩，到点吃饭，就给客人送餐。早上的时候我来过一次，你睡得太沉，我敲了老半天的门，都没理我。这会儿醒了，就把这饭吃了
吧。吃完了，再下楼办退房手续。"
我脸上一热，还来不及开口说声谢谢，那人已经退出了房间，还十分体贴地帮我将门关好。我一人留在屋里，看着摆在桌面上的餐盘，眼眶一热，眼
睛觉得有些刺痛。我心想着自己不该这么戳，一顿餐点，就把自己的眼泪勾出来了么？赶忙放下了手里的行李，拿手背去抹眼睛，结果抹出了一把眼
泪。我在心里大骂自己没出息，脚步却挪了挪，走到桌边，坐好，拿起了碗筷，使劲地往自己的嘴里扒饭。
我实在饿得慌。
昨晚上我妈烧了一桌的好菜，我围着餐桌坐着，正要动筷子吃饭呢，我爸和我妈就吵起来了。我这做女儿的，就是夹心饼干，拿着筷子，左右不是。
吃吧，可我爸妈正吵架呢，我怎么能这么不孝？不吃吧，可我这肚子正饿得直打鼓呢，自虐是不可取的啊。于是我就坐着，一会儿扭头看我妈，一会
儿扭头看我爸。这两人吵得正欢，谁都没把我往心里去。你说当着孩子的面吵架，这影响多不好啊？这两大人怎么就不为我想想呢？我正郁闷着，耳
边突然传来一声破碎声，低头一看，我妈把碗给摔了。我再看一眼，我的脚怎么被划出一道口子了？这正值夏天，我穿着一条清凉的短裤，那瓷碗碎
得壮烈，碎片直接往我裸露在空气里的大腿招呼。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腿，再看一眼手掌，这血红得刺眼。我抬头撇了眼我妈，一咬牙，拿起筷子，往
自己碗里夹了几道菜，合着白米饭扒了几口，然后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吵够了么？这都吵了十几年了，你两人没吵够，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妈，你说这日子没法过了？那和爸离婚啊。你不是打我小的时候就和我说
要跟爸离婚？拖了十来年，还狠不下心么？怎么？担心我？我现在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你女儿我二十四了。知道不？二十四了，过两年也要给人
当媳妇，当妈了！用不着你操心了！爸，你不是说不爱我妈了？不爱了那还在一起干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嗯？那张阿姨还是李阿姨，诶，
我也记不清哪个阿姨了，不是逼得紧么？不是要你和我妈离婚么？离啊！怎么不离了？离了你就是单身汉了！爱找谁找谁，没人说你婚外恋！那是正
当恋爱！没人管着你！你可别说你也是操心我这个闺女，我这闺女今年二十四了，还没见你为我操心过！"
我从不知道我的肺活量怎么好，若不是我爸突然甩了一巴掌过来，我估计嘴里还往外头蹦词。
"你！你！"
我爸显然是被我气坏了，话都说不好了。我扭过头瞥一眼我爸，兀地笑了声。下一秒，我妈尖锐地叫声就钻进了我耳朵里。
"你打女儿干什么？！"
我是想阻止他们的骂战的，现在却变成这情形。我咂巴咂巴嘴，突然不想说话了。我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嗓子有些疼。刚才那段话说得有些急切，
后头几乎是喊出来的。我咳了几声，低头拿起汤勺，往自己嘴里舀了几口，解解渴。然后把汤勺往桌子上一丢，回屋去了。我拿纸巾擦着腿上的血，
心疼自己，这饭没吃成，居然流血了，这太亏了。想着想着，眼泪就跑出来了。我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一顿饭么？擦干了眼泪，我从抽屉里
翻出一枚创可贴，往那口子上一贴，爬上床，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我隐约还能听见我爸妈在外头的争吵，后来又听到有人在敲我的房
门。我眉头一皱，翻身起来一看，房间里黑漆漆的，刚才的敲门声应该是做梦而已。我双腿曲着，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脑子里浑浑噩噩。我想着这
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十多年了，打我懂事起，这对夫妻就没完没了的争吵着，为第三者争吵着。我心想他们怎么就不累呢？他们不觉得累，可我累了
啊。我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再后来我下了床，从床底拉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匆匆忙忙地收拾了几套衣服和一些东西，离开
了这个家。
是的，在我二十四岁这一年，我离家出走了。
"你好，我要退房。"
我提着行李，将房卡递给前台的服务员，那人帮我结算了钱，将押金退给我，和我说了声"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入住。"我抬头对收银员笑了笑，转
身出了旅店。我站在陌生的街道上，看着这人来人往，心里感慨颇多。我念初中的时候，青春期爱幻想，总是幻想着哪一天离家出走，去往一个陌生
的城市，隐姓埋名，过个普通又简单的日子。这会儿站在这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感叹幻想成真的滋味，并不好受。我有点想我妈，有点想念我那小屋
子了。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了手机。又从钱夹里掏出了电话卡，塞进了卡槽了。开机没一会儿，嘟嘟嘟的，一条条短信进来。
未接来电提示：老妈
未接来电提示：老妈
未接来电提示：老妈
艾玛 这不是小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