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墨鸦本想小睡一会儿,无奈却因刚才那番交谈而怎么也睡不着。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像个女儿家一样思虑起来。
“睡不着?”白凤的气息轻轻扑在他耳边。
墨鸦一惊,转手推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白凤无奈。他没想到墨鸦这么排斥他。记得以前在将军府时他晚上睡不着去蹭墨鸦的床,墨鸦就算被他惊醒也不会说什么。
“你在这里我才睡不着。”
“啥?”
“挤。”
白凤看他一脸嫌弃的表情,脑子有点转不过弯:“那我睡哪?”
“要么不睡,要么睡地。”墨鸦说完拉过被子,侧身背朝他而卧。
白凤抿了抿唇,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替他掖好了被子。墨鸦没睡着,自然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印象中直任性偶尔莽冲完全不会照顾人的少年此时动作轻柔如羽,就像在呵护他曾经视若珍宝的一只三尾鸟。
被子完好地贴在身上,不透风也不闷人。
墨鸦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下午的天气比上午更好,凉风如水,流进金色的阳光中又化得温暖拂柔。
一名负责照顾白凤的流沙弟子将轮椅推出来,施然一礼便退了下去。
墨鸦望着那在阳光下浮出一层浅光的檀木轮椅,无奈道:“真要坐?”
“你都坐了那么多年了,还不习惯?”白凤是铁了心要带清醒的墨鸦出门,哪管他情不情愿,俯身一抱便让对方陷入自己怀中。
那几年是我不知道!墨鸦心里暗暗腹诽。
白凤小心地将他放在轮椅上,确认他坐好了后,便推着轮椅出了门。
白凤所居处是鬼谷一处险而不危的山谷,仅有一处通往外界,由鬼谷暗卫把守。那些暗卫都是受过多年训练的杀手,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更懂得何时该干何事,因此白凤一点都不担心被打扰。
晴空鸟语,婉转啁啾。
那鸟的声音很悦耳,只是听不出是何种鸟叫的。
墨鸦侧耳凝听半晌,觉得又像黄鹂又像杜鹃又像山雀又像等等,终究放弃。没想到一躺这么多年,他不仅轻功半废,耳力也弱了。
“是画眉。”白凤仿佛知道他心思似的,靠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
白凤轻笑一声,朝着半空打了个无声的响指。不一会儿,一只通体棕色不起眼的小鸟扑棱棱飞来,落在他手指上,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乖巧地望着他。
“给你。”他将手指伸到墨鸦眼前。
墨鸦嘴角漾开一丝笑意,他虽有控制乌鸦的本领,却也因只有控制乌鸦的本领,而至于对其他鸟不怎么有兴趣。但眼前这只画眉伶俐可爱,见了他也不慌,兀自瞪着小眼睛打量着他,到令他喜欢起来,便也伸出手指去触那小鸟的羽毛。
画眉忽然惊叫一声,声音尖利的吓人。墨鸦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它便在白凤手指上一跃,飞走了。
“……”
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依然残留着小鸟羽毛柔软的触感。
墨鸦微微笑道:“看来我身上乌鸦的气味还没散去。”
白凤不语。他轻轻握住那只被画眉“嫌弃”的手,放在掌心摩挲。因为常年积病的缘故,墨鸦的手很凉,不似他的手掌温热。
“它不识好歹,回去我让凤鸟教训它。”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凤鸟?”
“嗯,很大的一只白凤凰。”
墨鸦歪头:“那不就是你?”
白凤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他一向冷面,此时在阳光下笑起,如春芽破冰,柔和而又明丽。
墨鸦定定地看着他的笑颜,黑如深潭的眸子中掠过一丝怀念。但很快,他又把目光垂了下去。
笑完了,白凤推着他顺着一条小溪向前走。溪泉叮咚,分外悦耳。溪水清澈,可见游鱼。墨鸦偶然地往溪泉中看了一眼,无语地发现白凤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
来到一处草地,白凤停了下来。此处花香怡人,和煦的阳光落在人身上分外舒适惬意,正适合病人休养。以前墨鸦昏睡时他就常带他来这里晒晒太阳什么的。
“你什么时候有任务?”墨鸦煞风景地问道。
白凤忍下不悦:“不知。”
墨鸦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受过伤么?”
“嗯,自然。”上次救赤练时被胜七的剑气激起的一段树枝插入右肩,留下伤疤虽然小,却因他的不在意,至今未完全消去。
“重伤呢?”
“没几次。”除去刚来流沙和卫庄切磋磨炼,最重的一次也不过是负伤追敌时折了腿,不过他最终还是干掉了对手,回来后以养伤为名,乐得几个月没任务。
墨鸦的眉微微一蹙,又很快隐去。“嗯,那就好。”
虽然他没再继续问下去,但这可算是他醒来后第一次这样主动地关心自己,白凤也很满足了。可此后,墨鸦却未在说什么。白凤的话已经勾起了他的心事。
他不能留在这里。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白凤。
如果他还有武功,哪怕只保留轻功,留在依然是杀手的白凤身边还不大会成为拖累。但他已经不是杀手了,连武功也因伤病而所剩无几,他留在这里之会让白凤分心。
尽管已经知道自己心中残存着当年对白凤的一些怨意,却也依然不希望白凤受伤。
只是怎么开口呢?白凤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他总不能挥挥袖子潇洒地就走了吧。
“墨鸦。”白凤在一边唤道。
“……嗯?”墨鸦抬头,还没从刚刚的神思中反应过来,有点茫然。
“不想走走?”
被他这么一说,墨鸦倒真想试试。二话不说便在他的搀扶下站立起来,试探着向前迈步。双脚已经几年未曾立地,自然虚软无力。上午去翻找麻布他也是半挪半爬,狼狈不堪,还好没被白凤看到。
“怎样?”白凤靠在他耳边轻声问。
墨鸦耳根一热,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他推开白凤道:“我自己来。”
白凤原本不想,见他坚决也只好在他身边半步远处守着。果不其然,墨鸦还没走出两步,双腿一软身子便要下跌。一直关注他的白凤出手如电,迅速地接住了他。
“没事吧?”
“……该死。”墨鸦皱紧了眉,果然是走也不能走了么?这样下去,即便他想离开,这两条腿也不肯。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白凤说着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回轮椅。
墨鸦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咳起来。刚才那一跌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弄得胸口有些微疼。不过并不严重。
正咳着,一粒小如豌豆的药丸被送到嘴角边,还没尝出味道便化入口中,微微酸涩,却很快止住了咳嗽以及胸口的疼痛。
“赤练弄的。”白凤捻了捻手指,道。
“嗯,不错。”墨鸦抿了抿唇。药丸的滋味先酸后苦,不太好受。
白凤微笑起来,从后面揽住他,将头轻轻搁在他肩边轻轻蹭着。墨鸦能闻到从那银蓝发丝上传来的淡淡发香。
“别闹。”他皱了皱眉,道。
白凤未理,反而靠的更近,呼出的气息贴着他耳边、他颊边擦过。
“墨鸦。”
“……啊。”
“墨鸦,我们重新开始吧。”
“……”
“我们重新开始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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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何写文这么慢我还是去死吧去死吧吧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