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 PM
“啊，痛痛痛痛痛！”
“你不要乱动。”
听到对方因强忍疼痛而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声音，工藤新一叹了口气说：“如果你痛得实在受不了的话就掐我。”
“还是算了吧，万一你不小心手抖了就要发生医疗事故了……”
“我没有像你一样好像不动一下就会死。”
他面无表情地回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子弹取了出来。
金属的弹头上沾满了血迹，让这用以夺人性命的冰冷武器仿佛沾上了一点拥有温度的生命的气息。
他不敢有丝毫停顿地把子弹丢进旁边的水杯里，这时他发觉自己已经满头大汗。
“呼……”
黑羽快斗向后背靠到沙发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他无法掩饰疲惫地笑了笑说：“名侦探的医疗技术越来越专业了啊。”
“托你的福啊。”
伤口周围有着枪伤带来的烧痕。
工藤皱了皱眉，在医用棉签上蘸了生理盐水，开始消毒创面和附近的皮缘。
再次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他毫不意外地听到黑羽仿佛快要哭出来的惨叫声道：“你轻一点啊！痛死了。”
“活该，是你自己说不用麻醉剂的。”
虽然不留情面地这样回答，但手上的力度确实放轻了不少。
黑羽的话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麻醉剂用得太多的话以后身体反应会变迟钝的哦。”
这一次工藤没有答话。
再三确认包扎住伤口的纱布已经用绷带固定好之后，他把一开始绑在伤口上方用于止血的手帕解了下来。
“还有哪里有伤？”他站起来问道。
“右肩上，擦伤。”
“幸亏只是擦伤……子弹的擦伤？”
“嗯，跳下去的时候刚好擦过肩膀。”
“我是不是应该夸你运气很好。”
“你不是应该夸我反应快么？”
刚才做紧急处理的时候没来得及为肩上的伤口止血，让蓝色衬衣在肩部染上了一块黯淡的颜色。
工藤把纱布垫在伤口上，准备压迫止血，但还没开始用力黑羽夸张地喊着痛的声音就又从耳边传来。
“不要鬼叫。”
他故意压低了声调冷冷地问道：“要不然我还是让灰原来吧？”
“这，没这个必要了吧，你来就好。”
“那从现在开始给我把嘴闭上。”
处理完子弹的穿入伤之后，擦伤相比之下显得不太值得一提。工藤在那裸露出来的肩上一圈一圈地缠绕上绷带，然后感到黑羽轻柔的吐息附到他耳边说：“新一，下次你还是用麻醉剂吧。”
没等工藤回答他又继续自顾自地笑起来道：“如果我以后变成一个笨蛋了那你要养我。”
工藤沉默地凝视着他的侧脸。黑羽的身上因为忍痛而持续地冒出冷汗，毫无血色的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你身上都湿透了，我去给你拿衣服来换吧。”
过了一会儿他才发出仿佛叹息般的话音道：“而且，别说得好像我现在没在养你一样，笨蛋。”

11:21 PM
那套怪盗标志性的西装现在沾染上了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除此之外还有大块的汗渍和尘土，让原本的纯白色显得脏兮兮的。
工藤看也不看地把它们全部扔进洗衣机里，手指机械地摁下了启动键，好像直到洗衣机发出轻微的震动时才回过神来，走到水池边上清洗他手上沾上的血。
工藤的脸上始终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
伴随着水流从指间冲洗而过，好像那些多余而杂乱的思绪也随之被一点点地冲洗干净，令他的心情逐渐轻松起来。
等到手上刺眼的红色再也看不见了，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就像终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了一条清晰的出路那样前所未有的轻松。
当他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一边推开房间门时，看到黑羽正试图从床上下来，左腿上的伤势令他的动作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灵活。
工藤怔了怔，然后立即上前用近乎粗暴的动作将对方按回床上。
“我都说过好几遍了，别乱动。”
黑羽坐在床上小声地咕哝了几句，内容大约是在抱怨他总是用力过猛太不体贴伤患。
工藤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头作为回答。
他在床边坐下，黑羽又凑到他身边故作可怜状地道：“新一，我好饿。”
工藤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吃什么？”
“巧克力冰淇淋。”
“做梦去吧。”他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黑羽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他，伸出手来对了对手指说：“那不要冰淇淋，只要巧克力总可以吧。”
“确实，这样倒是还可以，等我去给你拿。”
他再次起身往门外走，手刚握在门把手上就又听到黑羽从背后喊他的名字：“新一。”
他早有预感，并因此头也不回地问：“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喝的。”
“喝水，我放在床头柜上了。”
“你对待伤患就这种态度啊。”
“知道自己是伤患就要有点自觉，要注意身体健康不要像得了嗜甜症一样大半夜还要吃吃喝喝。”
“新——一——”
听见这把每一个字都刻意拖长了的声调，工藤不得不感到伤脑筋地偏过头去。
黑羽的身上穿着他的睡衣，靠近领口的两颗衣扣敞开着，双手抱着一个枕头用小孩子似的恶作剧般的笑容望着他。
他注视着这样的黑羽快斗，有好几秒钟的时间一直不发一言。
“你等我一下，记得给我躺好了不要到处乱跑。”
最后他这样淡淡说道，掩上房门下楼到厨房去了。

10:27 PM
工藤新一目睹了全部的过程。
在都市特有的喧闹而空洞的繁华夜色中，仿佛隔着来自另一个空间般的遥远距离，传来枪响的声音。
这枪声就像往水面用力投掷了一颗石子一般，一瞬间便在夜晚卷起危机四伏的波澜。
工藤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向窗外的天上望去，这时枪声又响了起来。
他的视线在夜空中捕捉到一个略显模糊的白色的影子。
那只巨大的白鸟似乎在空中晃动了一下，很快它便像突然折断了翅膀似的急速向下坠落。
工藤感到在自己身上流动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全身的动作僵直了一下，接着转身向楼下用尽全力地跑起来。
现在这座楼顶上有一群像来自地狱的人。
他无从推测他们有多少人，他们很可能有不止一把枪，没准每人一把，每一个人都在向夜空中瞄准。
工藤很快地离开这座大楼，穿过一条街道后来到了人群拥挤不堪的主干道上。
连马路上的车流都处于拥堵的状态，再往前一段有一条新建的商店街。
这个夜晚仍旧光鲜亮丽，刚才的枪声好像来自一个宛如砂砾般的次元，仅仅在城市的表面扬起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浮尘而已。
工藤没有停滞地向那双银翼坠落的方向跑去。
那些路边驶过的警车鸣动的声音，头顶上大屏电视广告的声音，两边经过的人群说笑的声音，所有的声音统统与他无关，但同时它们又凝固在一起，形成一块挤压着他的胸腔的巨大的空洞，就像子弹射出枪膛后在四周残留着刺鼻的硝烟一样，令他产生快要窒息般的压抑。
没过多久就到了这条街道的尽头，前方是连接着商店街和其他几个街区的路口。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毫无头绪。
不远处的高架桥上传来电车进站的声响，从出站口涌出大量的人流。
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个无人接近的小巷。
昏暗的小巷中没有灯光照明，附近街上的霓虹像施舍般在这里投下几缕虚幻的光线。
他向小巷的深处前进，然后听到拐角处传来不自然的窸窣声响。
工藤立即加快了脚步。
有个人影在那片角落里活动，看来是在勉力支撑着身边的水泥墙壁试图站起来，但试了几次还是只能跌坐在地面上。
听到他走上前来的脚步声，那人明显紧张了起来，空气里流动着能轻易感觉到的对滞的气氛。
他一步步地接近，那带着强烈抗拒的警戒气息好像也开始随之消失。当他最终停在那人面前时，他听到对方夹杂了惊喜的询问声道：“新一？”
一束霓虹灯的灯光投射下来，又向远处游曳而去，但有一瞬间他确信他们已彼此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黑羽快斗背靠在墙上，发出轻微的喘息声，一手捂着左腿的某处。
工藤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这味道让他有些不安，但那令他几乎窒息的空洞已经消失了。
就像大量的新鲜空气重新涌入了肺部，释然的快意在他心头浮现。
“真是，这回真有够险的……我还以为又要一通好找呢……”
他慢慢地蹲下身，伸手取下戴在黑羽右眼上的单片眼镜，然后用双手轻轻将他拥入自己怀中。
“快斗。”

11:28 PM
黑羽显然没有察觉他再次进门来的响动。
工藤露出了狡黠的笑意，轻手轻脚地上前，把正冒着热气的速溶奶茶的纸杯贴到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
黑羽移回了凝神注视着窗外夜色的目光，仍旧怔怔地看着他。
见对方始终没有大声嚷嚷着喊烫，他突然感到担心地问道：“你冷不冷？”
黑羽先是摇摇头，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头点了几下。
工藤用手撑住额头：“到底是冷还是不冷……”
他撕开长条形巧克力的包装纸，将内部包裹的一层锡箔纸揭开，才将它递到黑羽的手上：“喏，你要的巧克力。”
黑羽拿过巧克力便伸进嘴里咬下一口，顺便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杯速溶奶茶。
“啊，是可可味的。”
工藤回头看了看他，问：“你不喜欢这个口味的吗？”
“才没有，我想说我很喜欢啊。”
工藤翻身坐到床上，从床头柜上拿起今天刚买回来的推理小说，心情放松地准备开始阅读，然后忽然感到肩膀上变得有些沉重。
他微微侧首，没有任何意外地看到黑羽将头枕在他肩上，正一脸满足地咬着奶茶的吸管。
于是他的视线再度移回到书页上，并没有改变姿势的打算。
“你小心点不要把吃的东西弄到床上。”
黑羽用大声的吸吮着奶茶里的椰果的声音回应了他。
巧克力和奶精混合在一起的香甜气味中还是隐约可以闻到消毒药水的味道。
工藤皱了下眉，目光仍然专注地聚焦在书上的文字，读完一页之后，很快便翻到下一页。
“等一下。”
黑羽慢悠悠的声音因为口中含着食物而含糊不清在他耳畔响起：“刚才那一页我还没有看完。”
他把书页翻了回去，仅仅是一瞬间的时间，黑羽又开口道：“嗯，可以翻下一页了。”
“你在开玩笑吗？”
“刚才就差一两行了嘛。”
工藤只能无可奈何地再次翻动了书页。
黑羽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和他靠得更紧，侧脸贴在他的颈窝上。
他低了下头以确认黑羽的动作不会碰到左腿上的伤。
“名侦探名侦探，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黑羽一边阅读着一边问道。
“安静点，我连死人都还没看到。”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目光顺着文字的进展移到下面几行，立刻出现了死者的名字。
工藤看都不看也能想到黑羽此刻一定满脸都是捉弄他的笑意。
“你今天不回去了？”
他盯着书本，话语却朝向黑羽而来，忽然提出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啊？”
“我问你啊，你今天不回家了？”
“回不回去有什么区别。”
听出他话音中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工藤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才继续说：“你和寺井联络过吗？”
“唔，不是新一来了吗？我就让他先走了。”
黑羽转过头来盯着他，等到对方也扭头看着自己才用一种相当委屈的声音开口说：“你赶我走啊。”
工藤眨了眨眼睛，用一边手轻轻捏住黑羽的脸颊扯了两下。
“你听不出来我是不想放你走才这么问的吗？”
黑羽立刻笑了起来。
工藤沉浸在这笑容之中，忽然听到对方转换话题道：“最后一班电车也该到站了吧。”
他们同时望向了窗外，仿佛从那夜空中感到遥远的幻觉，看到夜行列车在茫茫夜色中向前驶去。

好赞TUT。。好腻害的文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