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以『无能的警察总部』根本处理不好这种事情而强行要求介入克洛斯贝尔的司法管理，今儿将自治州收归于己也不是不可能……警察总部当然会选择私下解决了。”
阿修莉点点头，赞同道。
“再说也找不到鲁巴切发犯罪证据，私下和解才是最好的选择吧。那些身居高位的头头脑脑也不全部是傻瓜啊。”
哇噻……政治这种东西，真是复杂呢。
我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皱了皱眉。
“总而言之，是顺利和解了吧？”
“呵，是的。也没有人愿意因为自己没做的事受到处罚。”
“嗯。没有错。鲁巴切肯定也觉得莫名其妙呢——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被讨伐什么的。”
“诶？你是为什么确定这不是鲁巴切所为的？”
“……哈？”
我有点呆呆地望着面前少年好看的金色双眸，在那池金色的清亮的水中，却沉着那么一点诡计得逞的愉快之色。
无奈地耷拉着眼角，想着对这人也再去瞒什么了，我抱着膝盖，侧了侧头。
“嗯……其实就是，入场之前，目击了某人将什么东西送进宅邸——不，不是我目击的，我跟莫帝特一起，他看见了，而我，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哦？”
瓦吉挑了挑眉，一副『继续说下去』的表情。
还真可气呢——
“没什么了！”
我一拳砸到桌面上，盯盯地回瞪着他。
“你难道想听我们狼狈不堪地在摩天轮上爬上爬下的故事么？”
“呵呵，你要是乐意……”
“我一点都不乐意！”
“哎呀呀，恼羞成怒了呢。”
“并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我含着隐约的怒气不由凑上前的时候，少年清冽的笑声已经回荡在了这如海一般静谧的地下酒吧之中，我不由一怔，瓦吉抹了抹眼角，一副简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的样子。
“哈哈哈！你还真是有趣啊！”
“——所以到底好笑在哪里了！？”
“哈哈，没什么。”
瓦吉笑着摆了摆手，呷了一口清亮的鸡尾酒，转过头来，用那双狡黠漂亮的眸中注视着我。
“你就这么相信他了？”
“嘿？为什么不……”
一瞬的迟疑之后，我迅速地反应过来，皱了皱眉。
“——你是说，他在骗我？”
“还不算太蠢嘛。”
“但是，他是什么意思呢？”
我死死锁住眉头，用手支着下巴，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盯着面前空中虚无的一点。
“按理来说他是在协助黑月，与鲁巴切站在对立面才对……带我去看这个的意图是什么？证明鲁巴切的无辜？不……这说不通。这与他的立场不符，他才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或者是骗我鲁巴切是无辜的？事实上这就是鲁巴切的所为？不……那也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啊…………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琪雅的真实身份啊！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只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喃喃自语而已，陷入了沉思，好多人好多事都打成了一个纷杂的毛线团，我拼尽全力地在这繁杂的一切中找寻那一个指尖那么小的线头，试图将着纠缠在一团的真实与谎言、疑窦与答案区分开来。
“呵呵，看来有头绪了。得出结果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
少年轻飘飘的声音一下子把我从深沉的思考之中拉了出来，我沉默了两秒，毫不客气地发起质疑。
“喂！我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这不是做好的约定吗？”
“没做好过那样的约定！”
“你可是收过订金的哦。”
“是等价的情报交换吧！等价呢？而且这已经不是情报的范畴了！”
“你就当是预付款了。”
“这都什么鬼啊！”
“呵呵，就这样决定了。”
“决定你个大头鬼！别给我这么自说自话啊！”
今天的『Trinity』，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愉快呢。

第二章 霜雪
“啊，是瓦吉～还有影呢～”
活泼明快的女孩声音炸响在身后，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年幼的富有生命力的东西，像是新春的嫩芽或者雏鸟。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和瓦吉都扭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几人。
——嘛，看来这之后，过得很不错嘛。
“嘿你们好啊。”
我冲罗伊德他们笑了笑，以示友好。
“呀，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瓦吉倒是对着琪雅露出了某种限量版的温柔笑容，摆出一副只有在安慰受伤和被骂的圣约盟成员和乱跑的旧市街小孩时才会出现的难得一见的温暖的表情——至少我是从来没有有幸得到过这种待遇啦。
“嗯，琪雅很好哦。早饭也有乖乖吃过了嘛！”
琪雅回以同样明媚耀眼的笑，使劲点了点头。
“呵呵，那就太好了。”
毫不吝惜地冲着小萝莉一笑之后，圣约盟狡猾的首领抬起头，微笑着对上了萝莉监护人的双眼。
“……看来你们总算是勉强渡过危险了啊？听说鲁巴切那边也已经同意和解了。”
喂喂，这么顺嘴地就打听了啊。
“嗯，今早终于和解了。”
罗伊德点点头。
啊，看来，这下和解的消息算是落实了呢。
“所以我们就带上琪丫头跑上街逛逛了。”
兰迪爽朗地笑着拍了拍琪雅的头，几天不见，看上去他已经完全走出来了嘛，一扫那天在艇上的阴霾，相当爽快开朗地跟罗伊德一起带着琪雅看店里的物什呢。
似乎是刚刚意识到这家店尤其是店主的性质，红发猎兵突地收了笑容，一脸父亲一般的警惕。
“……喂，瓦吉。可别对琪丫头灌输奇怪的知识哦？”
“喂喂……同样该注意的不是还有你么？”
不由自主地无奈吐槽着，我挑了挑眉。
“这我当然会注意……不过瓦吉这家伙说错话的几率要大很多吧？故意教导就更无法原谅了！”
“啧啧……你这个完全燃起来了啊……简直是护女心切的爸爸。”
“嘁，那你算什么？护老大心切的铁忠成员？”
“显然是愉快看戏的路人甲罢了。”
“咳……”
实在看不下去我们不正经的打打闹闹，罗伊德轻咳一声，强行就话题轴正。
“确实如此……瓦吉，还麻烦你务必注意下措辞哦？”
“呵呵，还真是遗憾。不过你们2位，还真是完全一副监护人的样子啊。说到底其实你们就是她的爸爸妈妈吧？”
说着遗憾的话却一脸愉悦地晃着酒杯，瓦吉玩味地笑着注视着面前的两人，而且——说了些不切实际的玩笑话呢。
“哦，这么算的话我是爸爸而罗伊德是妈妈咯？”
兰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罗伊德的全身上下。
“我说啊……哈哈，不过在找到她的亲人以前我们确实是她的监护人吧。”
罗伊德无可奈何地偏了偏头，沉默片刻后，倒还是说出了实话。
嗯？琪雅的监护权也落到了特务支援科手中了么？大概也是和解条件的一部分吧。

“总之你们放松点慢慢来吧。可以的话我们三个人一起喝杯奶昔如何？”
瓦吉冲着三人笑了笑，扬起一种明显的恶作剧的笑容之后，他伸手将吧台一角的食品袋拉了过来，递给三人一人一个。
“试试看？”
“唔……”
罗伊德犹豫不决地看着手里的谜之饮料，满脸的不信任。
“这是什么啊？”
“呵呵，就是普通的奶昔而已。饮品店的新品。”
“这颜色很不妙啊……”
“换言之，只有颜色不妙而已嘛。”
“你这个逻辑很有问题啊！”
“诶～？”
三人中，只有琪雅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不加犹豫地就打开了饮料的盖子，歪头看着罗伊德。
“罗伊德～罗伊德。奶昔是什么东西啊？”
“奶昔啊……就是，一种饮料。嗯？琪雅，你没有听说过奶昔吗？”
“没有哦，不过看上去很不错呢。”
琪雅摇了摇头，亮闪闪的眸子中毫无保留地亮着些实实在在的期待。
“我开动了～咕噜咕噜……”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小女孩仰着头将那一整瓶奶昔全部灌进了喉咙里，发出让人很有食欲的咕咚的声音，就算知道是苦西红柿，也不由让人怀疑会不会是店主搞错了配料表。
放下杯子，赶在罗伊德问她『怎么样』之前，琪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像天边的朝阳那么大，用发自肺腑的、真诚的声音大声宣布。
“嗯！这个，超好喝哦！有很独特的味道……嘿嘿，琪雅很喜欢呢。谢谢～！”
“是吗……”
罗伊德半信半疑地拧开盖子，注视着瓶子里的谜之液体。
“哟，在这里犹豫的话岂不是连琪丫头都不如了？我们这爸爸妈妈可真失职啊！”
半开玩笑地哈哈大笑着，兰迪扭开了瓶盖，像琪雅一样咕噜咕噜地将整瓶饮料灌了下去。
嗯……该说不愧是『斗神之子』么？
“也是啊……”
明显是受到了战友的精神的感召，一直有点犹豫的罗伊德终于还是选择将嘴凑近瓶口，小心翼翼地尝了一点点。
在几双心情不同却都是同样期待的眸子的注视下，罗伊德与兰迪的脸色成功地从『试试看也无所谓嘛』的红润变成了『谁再让我试我就跟谁急』的紫色。
“诶～？罗伊德？兰迪？”
“唔啊……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
『其实我觉着你们该感谢我们免费给你们加cp来着。』
.
特郑重地向支援科的两人道了歉，提供了免费的柠檬水洗掉那股堪比药草的苦味，我跟瓦吉和阿修莉打了招呼，打算跟着支援科的两位一起出去转转。
身后的两人还在说着些类似于『哼哼，和解这种结局还真是滑稽啊。我本来还以为可以再多看会儿好戏呢。』『啊哈哈，姐姐你这性格可真坏啊。差不多一周……也亏得对方能撑得这么久。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他们忍到极限后会做出些什么举动……』一类莫名其妙的对话，我们几人一边哄着小萝莉一边向楼梯口走去。
“……………………”
其实还算得上愉快——如果不是楼梯旁边的阿巴斯那一副冷然的表情的话，就算看不见他墨镜后面的眼神，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人满满的敌意……或者说杀气呢。
我们都不禁噤了声，埋下头，谜之心虚地经过他身边。
“……还请你们别把瓦吉卷入警察的纠纷之中。”
短短的一句话，我们都稍愣了一下。
“关于在米修拉姆的那个是瓦吉自己要加入的……”
罗伊德有一点迟疑地回答他——就算在说实话，也觉得被那股气势压倒了呢。
“……瓦吉的判断吗………”
阿巴斯提取到了重要信息，他将这个词咀嚼了一会，才慢慢点头。
“………………那就没问题。”
“这……”
“这种一刀切的下结论方式还真让人觉得微妙……”
罗伊德抽了抽眼角，抹了抹额角细细的冷汗，继续向着『Trinity』外走去。
“喂……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啊？”
我稍稍眯眼，避着室外刺眼的光，打了个呵欠，从嗓子里挤出些慵懒的声音。
“我看看我能不能一起去逛逛，毕竟我最近也在家里发霉很久啦。”
“嗯，我们是打算先在室内走走。之后去……”
“呵，他们之后去哪里，跟你无关吧。”
男子戏谑的声音来自身后，头和手刚刚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甚至还未来得及汲取更多的光与温软，这个熟悉的声音便如同冬季的飘雪一般追随在盛夏的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有点凉凉的吐息喷进了我的耳中。
“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伊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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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月之暗
“喂……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简直像什么不吉利的死亡flag呢。”
我扭过头，撞上那双熟悉至极的万花筒一般的灰色双眸，笑了笑说道。
对这个人的话，因为他的神出鬼没再被吓到就有点太难看了。那样的话，就算有再强健的心脏也说不定有一天会骤停掉呢。那就太亏了。
挂着一副戏谑的嘲弄的笑，莫帝特后退了半步，却没有再理会我，朝着前面的罗伊德三人扬了扬下巴，眼睛里闪烁着玩味但没什么恶意的光。
“哟，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啊。带着不谙世事的女儿熟悉道路的爸爸妈妈？呵，你们倒也是尽职啊。”
哇，来了，这种特别不妙的口气，尤其是之前在地下拍卖会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完全的情况下，这样说话不是相当糟糕么？
“多谢您的关心。现在，琪雅的监护权的确是在我们这里……有关地下拍卖会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多问了。但就算是为了琪雅的安全，也请您不要向太多人说起这件事。”
用着相当官方的生疏口气，罗伊德颔首说道。很显然的，他现在是一点点都不想和我家有病的哥哥多说一句话了。
“那抱歉了。地下拍卖会的第二天早上，『罗森堡人偶』被真正的小女孩替代的新闻就已经传遍整个地下世界了。”
“！！！”
喂喂！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出了特别不得了的东西了呢！
“这可不是我泄露出去的情报。”
我家哥哥特别欠打地笑道，灰色眸子中流转着一些不怎么讨人喜欢的笑意。
“毕竟知道这消息的人也不少，谁说的都有可能。不过好消息是这孩子的真实身份还没有被公布出去，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派人帮忙去把这类消息的路堵一堵。”
……诶？
这有点不对吧，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喂喂，这个莫帝特绝对是艾丝蒂尔调包过的，要不然是卡吧？不是说鬼魂无所不能么？调包个普通人类还是没问题的吧！
——虽然这个人根本强得不像人类啦。
罗伊德也被吓得呆了一呆，接着，如同出于本能那般，他木木地点了点头。
“可以的话，麻烦你了。”
“没什么。”
莫帝特笑着说。
“毕竟把这消息封锁起来，对我来说才更有趣些。”
“……更有趣？”
“喂喂，你的『更有趣』的含义是不是就是能对你有利啊？你想利用琪雅做什么？”
用着近乎于质问的口气，我说道。
对这个人我可是再了解不过了，虽然再了解他的人也不会真正懂他，但是最简单的推理能力总是有的吧。像是『没理由的事他不会做』这种根本是入门级别的知识，我当然是清楚地明白了。
“呵呵，无可奉告。”
——好吧，其实得不到答案这回事也应该早点想到了。

罗伊德和兰迪都是一副相当无可奈何的样子，琪雅的脸上出现了焦虑与不耐，显然是对正在进行的话题没什么兴趣，现在只是在强撑着旁听罢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比对我更甚的，她好像在害怕着莫帝特。
对我还只是一种微妙的忌惮，对莫帝特则是一种根本就可以用肉眼看出来的畏惧了，一直站在最强壮的兰迪旁边一言不发，咬着下唇，用那种瑟瑟发抖的兔子的眼神注视着莫帝特，像是在看午夜觅食的狼。
“你们带着这孩子到处走走吧，熟悉城市也是很必要的。”
莫帝特笑着说，接着他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伊洛，过来。去见个人。”
没有等我的回答，甚至没有跟罗伊德他们道声再见，他不容置辩地扳住我的肩膀，像赶一只柔弱的小鸡那样将我向东大街赶去，接着从东门出了克洛斯贝尔市。
“喂、喂……”
事实上，我的反抗根本没什么效果，一离开大多数人的视线，莫帝特就直接激发了『炼狱』的空间转移能力，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了，当视野终于变得清明了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墙上，四周还有些破破烂烂的矮墙，因为受了时间的侵袭变得破败又残缺，都是些会被无趣的人叫做『古迹』的东西。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技能拐卖人口很方便啊……”
我理了理衣领，还不忘吐槽道。
“哼……看来，这次吾等的席上，多了个预想之外的客人啊。”
冷冽傲慢的声音闪入脑中，我回过头去，果然看到那一身漆黑如同蝙蝠的刺客正站在我们身后，银打的精致面具反射着冷冷的日光。
东方的魔人，银。
那天在那轮巨大圆月前见过一次之后倒也没见过第二次了，我一时有点呆——他和莫帝特见面做什么？莫帝特又为什么要带我一起？
“呵呵，这不是很容易想到的事情吗？就算再怎么没用，这家伙也是我们的『五星』。这种简单的事情没必要将她排除在外。”
莫帝特用惯常的笑容说道，声音里全都是我听惯了甚至听腻了的戏弄与玩味，但也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也无法回放的游刃有余呢。
“哼……罢了。随你吧。”
银冷哼一声，他——或者说她看上去对我并无好感。真是让人难适应，分明今天早上还是在某个金发女人的挑逗下脸红惊叫不已的单纯女孩呢。
“那件『特殊拍品』，汝亲眼确认过了，对吧？”
“是的。”
莫帝特笑着说，他走到残破的女墙上坐着，石子的碎屑从高高的城墙上砸到地面上，弹出有些沉闷的回音，让人联想到栽下去就会粉身碎骨的漆黑漆黑的悬崖，那里有连火都驱散不掉的黑暗，只能够听见细细的哭声，那是死在那里的怨魂悲恸的哭嚎。
我不禁轻轻抖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想到这种事可不是好兆头……谁会莫名其妙地想到死亡呢？
“是那个女孩。跟我知道的情报一样。呵，看来，果然和『祭祀』有关。”
祭祀？
喂喂他突然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吗？”
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看来『黑月』的情报没有错……哼，走投无路了吗，居然使用这种难看的手段。无知的本地人……”
喂喂，虽然我对鲁巴切并无好感，但是你这样连克洛斯贝尔一起侮辱我可不会开心哦？
“是啊。不过，『圣子』的事恐怕是『她』的私自行动，毕竟『祭司』没有理由把她送出去。”
莫帝特接着说。但是，对面却没有回答。
透过那张银制的面具，我并不能看到这位有名的东方杀手眼中的表情，因此也并不明白他是跟我一样，连莫帝特的半句都没有听懂，还是明白之后陷入了沉思。
我倒是在这里如坐针毡了。知道些情报我倒是不排斥，但如果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明白的话不就完了么？只会觉得『啊果然我陷进了好大一个阴谋里面呢』那样的绝望。
说起来，我更想问莫帝特一些更加浅显易懂的东西呢。至少比这些含糊其词的打哑迷好得多。
好一会后，莫帝特才笑了笑说道。
“嗯？难道说你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啊，那还真可惜。不过想来也是，你，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关心这些小事吧。”
“……吾可没空与汝谈这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银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了。
“别忘了吾交于汝情报的条件……汝是时候告诉吾下一环了。”
“呵，好吧。也没时间磨磨蹭蹭的了——听着，解决事件的要点是『医院』。”
“……”
“呵。我能提供的情报就到此为止了。与『黑月』的联系从现在开始就彻底切断了，家族可不愿意跟『D』有什么关联。”
莫帝特眯着眼睛说，睫毛下灰色的缝隙中透露出危险的笑意。
“这可不是我的决定。那些老家伙的态度坚定得很啊……代我向李操道一声抱歉。”
银凝视着莫帝特好几秒，最终转过了身去，面对苍白一片的天空，抖了抖风中翻飞的黑色斗篷，声音漠然而冷淡。
“无碍……吾会代汝转达的。”
接着，他微微侧头，我能感觉到一道冰寒的视线在我身上逗留了几秒。
“汝……最好远离这场纷争。否则，汝就化为永恒的灰烬，浇灌那未开的死人之花。”
我尚未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银已经重新转过头去，望着天边残存的光。
“……告辞了。”
伴随着冰冷的语声，他如同直接踏破虚空那样，消失在我们面前。

就在我还在望着他的背影发愣的时候，莫帝特的笑声却在一下下地敲打着我的耳膜，我吃惊地回过头去，撞上一张挂着诡异笑意的脸。
嘲笑，讥笑，大笑，讽刺的笑，愉快的笑，悲伤的笑……不，我想我并不能解读这笑的真正含义。他看上去是那么开心，以至于笑出了眼泪伸手抹着眼角，但笑声又是那么空洞，在空旷的古迹中回转，一下下地敲击着空空如也的心房，像是纸偶的表情，张狂又无情。
总而言之，让人毛骨悚然。
“……喂？”
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你，没事吧？”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笑着、笑着，站了起来，转过身站在一掌宽的墙壁上，面朝着高到看一眼都会让人目眩的大地，让我不由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跳下去，碎成无数截的枯骨。
但是又坚信着，莫帝特的话，就算真的跳进了地狱的大门也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出来吧，毕竟他很强嘛。那么强，连死神都留不住也带不走他。
只要他愿意，想去哪里都没有问题。
虽然有时候让人很想一巴掌抽死他，但是也同样是那么相信他。毋庸置疑地相信着。这是一种相当矛盾的情感，但若是放在这个人身上，好像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那种古怪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我，我并不能看到此时此刻莫帝特脸上的表情，他的银色长发在没有风的天气里狂舞着，发梢的紫色像是狰狞的蛇头，撕咬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敌人。
“伊洛。”
很突然地，他开口了，声音冷冽而疏远，罕见地没有笑意，我居然在一瞬间分不清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只是装装样子开玩笑而已。
“不用在意银的话。”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顿了一下。
“会死的，永远，永远，都不会是你。”

从间章开始尝试了轻小说的风格…还习惯不？（或者说感觉根本没有变化么/笑哭
感觉现在这样蛮好 还是喜欢我用回以前的文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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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来信
风打着卷扑在我的背上。
口里有点涩涩的，想说的话堆积如山却都只是卡住了嗓口，最终变得无话可说。
“呵，你没必要知道这些，跟你没关系。”
熟悉的笑意回归了，但那是种冰冷淡漠并不带情感的机械般的笑，人的离去仿佛是无法阻挡的，我似乎能看到那个名为莫帝特的我所熟知的魂灵正被克洛斯贝尔的漩涡紧紧卷入，沉浮往复难以脱身。
“莫帝特，我……”
“哟，别学那些人说话。”
被打断了。
轻蔑的不屑的嘲讽，眼前的人流露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情绪。对他来说，这种事倒挺难想象的。
“这次是我失算，没想到银会说多余的话。呵，他可从来不是多嘴的人。普通人做久了杀手的基本都忘了吗。”
“……你带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我跟银的话你能明白多少？”
他反问我。我依旧不能看见那张脸上的神情，嘲讽的或是某种古怪的认真，全部无法判断。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盯着那狂飞的紫色光点发呆罢了。
“一点都不明白。或者说明白似懂非懂的一点点……但是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我稍稍沉吟了一下。
“『医院』这个情报出现过好几次了……果然那里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那里有很多不得了的东西。病人，医生，药品。”
“你为什么不说被单和钓鱼竿！”
对这种明显敷衍的回答方式燃起了不可抑制的吐槽之魂，我深呼吸一口将气压回胸中。
“祭祀，圣子，祭司，还有D……这些，到底是什么？”
“你早晚会知道的。”
——哇这个答案是不是比无可奉告好上一点点？
至少我还是有可能知道的嘛。
这就跟『你成了大人就会明白的』是同样的谎言、敷衍或者是事实。
我是不是应该开始期待那个『早晚』了？
“家族跟黑月没有关系了。”
他突然说。
“少跟黑月的人打交道，尤其是李操。”
相当好，带我来见过黑月之人的家伙又回过头来警告我离他们远些。我是不是该吐槽你真的很矛盾啊？
“为什么？”
“无可奉告。”
他说，顿了一下，在我将积攒到忍无可忍的怒火化作质问发射出来之前，他突然轻声笑了，是那种极其轻松愉快又带着些无恶意的嘲讽的笑，甚至让我不由一怔。
“没什么。只是作为已经被敌方吞吃的『五星』，你再出现在赌局中就太尴尬了。”
莫帝特转过身来，眸子中跳荡着古迹中微弱的光，像闪动的烛火，怀揣着赌徒似的狂狷的笑。
“你，可能会让事件覆水难收，也可能会带来唯一的胜利。这就是，『五星』的魅力。”

.
“姐姐，有你的信件哦。”
“我？”
我停下扭动钥匙的手，有点惊讶地扭过头，并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一脸不相信地望着鼓着个腮帮子站在我前头的小男孩。
“是的！是瓦吉给我的，他说这个交给你会比较好。”
名叫王的小男孩强硬地将一个黑色信封塞进我手中，眼睛亮晶晶的。
“哇，真的么？会不会是男性顾客给他写的情书？”
我一点精神都没有地打趣道。
“嗯……”
王思考了两秒，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瓦吉不是浪费资源的人，他会给隔壁的丽霞姐姐。”
“……你很失礼哦！”
“但是丽霞姐姐比你受欢迎很多啦。”
老实孩子特真诚地说，一双小鹿一般水汪汪的眼睛看得我无力吐槽。
“这种事情没必要强调这么多遍啦！”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伸手轻轻弹了他的脑袋，发出响亮地『啪』的一声。
“跟女孩子塞花有这个速度和力度是很棒的哦，但是之后说的话就太ky啦。你还得多多练习呢。”
“哦……”
小男孩捂着头，似懂非懂地望着我，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斥着该死的迷茫与不解。
在我叹口气打算就此开始长篇大论时，这孩子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我连第一个字的第一个音都还没有出口，便被他一句『回见了！』打断，一个人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五秒，才想起来挥挥手掸掉小孩子转身跑掉扬起的灰尘，无可奈何地转身开锁。
喂喂——所以说跟莫帝特说话真的会让我觉得智商不在线啊。
简直忍无可忍呢。
我把自己往床上一甩，扯过早上起来就乱七八糟的被单盖住自己，把全身都藏在黑漆漆的被窝之中，像是老鼠钻进了温暖潮湿的洞穴，鸵鸟找到了埋头的沙子，莫名其妙毫无来由的安全感从心里泛上来，我蜷起身子，抱着自己的双腿，才觉着暖和了些。
虽然已是初夏的阳光明媚的日子，但那些黑压压的看不到底细的事件与人物关系反而让我心里跟压了乌云一样，随时会下雨或者放晴，还不如直接电闪雷鸣来得痛快呢。
『好大一个局啊。』
这样的感觉。
偏偏还是情报上的局外人、事件上的局内人。
“唔……”
发出了没道理的低吟声之后才觉着好受了些，手中信封的棱角硌得手掌有点隐隐作痛，我将头和手从被子里探出来，迎着午间有点刺眼的阳光打量那个古怪的黑色信封。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没有地址，只是用胶水简简单单地封口，现在还能感觉到封口的边缘有点黏糊糊的，显然是刚刚封好没多久就被寄出来了。
黑色的封纸不怎么透光，拿到眼睛前头看也只是漆黑一片的，在阳光的照耀下还像是燃烧起来了那般，沉甸甸滚烫滚烫的，我居然有些抓不住。
很微妙呢。寄往『Trinity』在瓦吉那里转手了一道的信件——会有人用黑色信封寄情书么？
这是把信封看穿了也得不到的情报。我沿着信封的一边慢慢撕开封口，将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
药片。
蓝色药片。
与我手中那一整袋无异的小东西。
名为『真知』的未知药物。
难怪会觉得比起一般信件，这封信额外地沉。
心中一抽，我几乎是从被子里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起那张混杂在散装药片中的卡片。
大阿卡那No.Ⅸ『隐者』。
我想我知道这是谁的信了。
『九号，不愿尝试带来奇迹的真知吗？这地的黑暗，将在真知之力下滋长。
你，愿意加入我们的祭典吗。
晨起，与日落之时的召唤。D会赐予你奇迹。』
同样的血红色笔迹，同样难以揣摩的语调，沉寂了几十章的寄信人终于舍得再次发声了呢。
我是不是该鼓掌庆祝一下？
话说九号这个称呼过时了，请叫我『善良好心爱凑热闹的游击士助手小姐』或者『分明一副搞事样子还自称平民让人头疼的家庭主妇』哟。
——好了，玩笑话到此为止。
我正色起来，将撒在床上的药片收集了一番，彻底地检查后将所有的都放在手心里数了数。
六片。
所有的蓝色药片的总数是六。
不明白有什么意义，或许只是什么人随手一抓的数字而已，我将这些药片凑近鼻子嗅了嗅——果然没什么特殊的味道，总不至于跟糖果一样嘛。
我自嘲地笑了笑，把药片放在床头，再次拿起那张卡片。
这次的来信，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五章 真知与奇迹
真知，D，祭典，奇迹……
这些都像是在哪里听过的句段，我几乎可以毫不迟疑地肯定莫帝特绝对是知道隐情的。
把这封信拿去给他看，他绝对会用一副嘲讽到极致的笑或是臭到不行的脸拽拽地来一句『无可奉告』。
没错我就是在讽刺他。
我翻了个身，用那张卡片盖住自己的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模糊成色块的灰色隐者长袍。
脑子里纷杂的线索都打成了死结，试图找出那一根解开这团乱线的头像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不明含义的词汇在脑中翻飞，我有些难受地闭上眼睛，让那些黑白灰色乱七八糟的痕迹填满了我的大脑。
『找到我……』
——诶？
『你……找到我了么……？』

喂喂，这可不太寻常。
黑白灰色的写着乱七八糟文字的小方块在我的脑子里跳动，像是草林上那种特别擅长跳跃的魔兽，晃得人心烦意乱。但这莫名出现的声音却像是一双拨开杂物的手，并无意义与价值的色块畏缩般地消失了，显露出被他们遮挡住的、不同寻常的场景。
那像是古遗迹的内部，我并不知道自己是站在何处、以什么人的视角什么人的双目去看这一切，像是从水中睁开了眼，水帘搭在下垂的睫毛之上，模模糊糊又如此确实地注视着，注视着黑色的地面与墙壁，巨大狰狞的血红色眼睛和穿着繁复长衣的青年，还有不远处的星象仪一般的巨大圆形之中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少女——是琪雅。
我还能知道这是自己的脑内小剧场——但是无论如何也太丰富了！
无论如何也只能是压住了眼皮，手脚**到无法动作地、观看着这一切。
站在那红目中心的青年冲着星象仪之中的琪雅呈现跪拜的姿势，我不能看见他的面孔、也不能清楚地看明他的身形，但怎么想也知道这家伙的面上一定是一种独属于信徒的狂热，那是我所不能理解的追捧者的神情，或者对我来讲，信仰这种东西都是完全没有必要与意义的。
这个人，想来就是那给我寄信的人了，我回想起之前莫帝特与银的对话——这，是他口中的那位祭司么？
毫无根据的猜测，但既然琪雅是『特殊拍品』，从莫帝特的话里也不难推断出『特殊拍品』的真容既是所谓的『圣子』——对我来说当然是『特殊拍品』这个名字好理解得多啦。
而那个『祭司』又是不愿意将『圣子』送出的，既然如此，对此如此崇拜的人理应是那个所谓的祭司了吧。毕竟这个人看上去可不像是所谓的『她』呢。
——而且穿着也挺像我印象中的祭司的。
这是种虔诚的参拜，施礼完毕后这位疑似的祭司便直起了身子，拿过横躺在他身侧的物件，缓慢地转过了身。
我心中突然一跳。
能够……看到这个人的脸了么？
这个人，到底，是谁？
.
我猛地睁开双眼。
依旧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修饰与变化的天花板，甚至还因为墙体破裂有些漏雨，显露出一片乌黑。
沉默了好几秒，我才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床边的窗户里灌进来了风，吹得人还有点发凉，飘舞的窗帘打在我脸上，不疼，但是有一种莫名的、柔软的质感。
我没有看见那个人的面孔。
像是突然被掐断的导力放送，让人心中相当不甘呢。
我使劲压了压眼皮，抬手再将禁攥在手中的卡片抬起来读了一遍。
“奇迹……”
这个词，到底……包含着怎样深层的意义？
奇迹的诠释未免也太多了。
思索不透，我索性将卡片放到一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端着水回到床边时，我注视着水杯旁边的那袋蓝色药片，陷入了沉思。
刚才是我……接触过这种药片之后，才看到的那个场景，对吧？
只是『缔梦』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如果真知引起的所谓的奇迹便是这个的话……
能不能用这种办法，找到那个自作聪明的寄信人？
用他赐予我的奇迹……
我完全陷入了一种思维的死循环，某种暗示在我心中萌芽。我将嘴唇浸没在热水中，温热的水不停地将我向水下拽去，如同传说中唱歌的人鱼，用诱人的歌声引诱水手自己靠近魔鬼。
理智在叫嚣着这是最愚蠢的做法，但另一份自认为绝对正确的理智却无法抑制地生长。
——只是一点点，没问题的。
——我只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奇迹到底是什么？
——不会有事的……
——这是莫帝特交给伊洛的。就算不是，我也能够很好地控制我的能力了，不管是圣痕还是烙印或者是别的什么。
——再怎么样我也还有莫帝特，他一定能把我从堕落的深渊拉回来的。
——他敢拒绝我就弄死他。
——莫帝特是无敌的。
我不断地肯定着这个危险的想法，强词夺理一般的做出了超级不负责任的决定，残余的理智的一隅发叫声已经越来越微弱了，当那类似于魔鬼的嚎叫的声音响彻我的整个脑海时，理智的小虫子蔫蔫地变成了一块枯骨，被专制的大脑霸道地驱逐出去。
我从那个透明的小袋子中倒出一片『真知』，端着水回到床边。
再怎么说我也不是傻瓜，这件事的危险程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我从随身的小包中掏出一把匕首，用柄将药片捣碎。
将匕首放在一边时，我才注意到这一把与我常用的不同，不是简单的制式匕首，柄上雕刻着漂亮的花叶和翅膀，分明是匕首却有着种轻灵的感觉，又透出些死亡的沉重气息。
『不祥』。
很久之前莫帝特交给我的东西了，迄今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我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只是多看了两眼，便扫过些许『真知』的粉末。
说实话，还挺好看的浅蓝色，透着些隐隐约约的荧光，像缀着星星的夜空。
我扫了大约五分之一的量，混在水中一饮而尽。
喝起来跟普通白水没什么差别呢，不过也是，早就确认过了这东西可不是糖果。
但是又会开始担心量太少会不会起不了作用，真难办呢。
——先尝试一下吧，做事要谨慎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真的不足量就再说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我平躺在床上，将自己裹在被子中，缓慢地，阖上了双眼。

第五章并没有bug。
我会把欠的补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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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光照不到的地方
那是个一片漆黑又不透风的未知场所。
事实上我并不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视角，与之前那类似于导力监控的方向不同，这一次似乎多了些实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这次我是从『人』的角度来看，而不是悬浮着的空气。
那个身着繁复长衣的青年依旧背对着我，看不清面容也未知身形。而一切都是寂静的、无声的，像什么精妙的哑剧。
在我还疑惑这出戏会怎样发展时，眼角突然闪过了一片白影，大概两年前卢安居民看到的也是类似的情景吧，飘忽的白影突然从侧面飘过，简直像是什么幽灵一样。
不过那白衣与身形还是我熟悉的，那个人朝着那未知的祭司走了上去，抬起手像是要开口说些什么。
是卡。
卡．灯．洛夫古德，家族的祭司，死在了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地方。
心中没来由地一抽。
在一种仿若实质的不祥预感席卷而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从那身着血红色与乌黑长衣的青年手中的钢铁造物上，发射出了猩红色的光线，像是什么威力巨大的子弹，而那射线，直直没入那个我熟悉的白色身影的胸口。
血肉横飞，红色的花怒放在洁白的幕布之上。
那人抬着双手，保持着一个想说些什么的姿势，直直地倒了下去。
惊惧。
愤怒。
无力。
绝望。
悲伤。
痛苦。
情绪的炸弹在心中炸开，一瞬间我几乎被这些负面的情绪击倒，几乎想要紧抓胸口蹲伏在地，又想冲上去抓住那不见面孔的青年的衣领，旋转手中的刀施予他凌迟的刑罚。
但我，或者说我所在的身体的主人，没有动作。
分明在感情的平原上挂着飓风，分明在从心底开始燃烧又一点点地冷却下去，却始终没有动作。
冷静地平静地淡漠地望着那人的倒下，沉重的身躯砸出一片血花，却依旧将情绪通通埋藏心底。
我想，我知道这是谁了。
这个光照不到的地方，没有一丁点光亮。
“什么意思？”
浮在记忆表层的声音炸响耳侧，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分辨出声音的主人。那个常常语带笑意句句嘲讽还有完全褪不去的轻蔑的声音，掩盖着心里巨大的情感，讲出了漠然冰冷而无情的语段。
我，侵入了莫帝特的记忆。
这是个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入侵的人，但做到这点……恐怕就是那所谓的奇迹了吧。
不得不说，还有些诱人啊。
但此时此刻我的心思更多地在前头那背对我，或者是莫帝特的人身上。
愤怒与伤心我也有，不只是来自于莫帝特的影响，我想如果当时的我在场，恐怕会二话不说地引弓搭箭，将那长长的箭矢钉入那人的喉咙了吧。
“啊哈哈，抱歉，我以为那是你带来的祭品。难道说……那是你重要的朋友？”
耳熟。
耳熟的声音。
是我所听见过的音色，但那音调是绝对陌生的。
我见过的并与之对话过的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是我们的祭司。”
我听见莫帝特冷冷地说，他始终没有动作。我有点不知道是佩服他的冷静，还是愤怒他的不发作了。
——喂！你不是放荡不羁的少年么！
——为什么不冲上去隔断他的喉咙啊！
——对你来说，这个很困难么！？
我在心里这样叫嚣着，但我也能感受到他忍耐得有多么辛苦。毕竟隐忍可不是他的性格。
到底……是为了什么，还要向这个祭司低头呢？
“真是抱歉。但『圣子』的真容，我可不允许我承认的人之外的家伙看到。这可是D的最高秘密。”
圣子……么。
我努力地去看眼角余光中那巨大的星象仪，以及少女飘飞的海藻般的长发，隐约能看见一张沉睡的女孩的脸，睫毛上还挂着夜里梦中的泪珠。
琪雅，在这样的沉睡之中，做了怎样的梦呢……
“我以为我上次说得很清楚。会有一个重要的协助者前来拜访。”
莫帝特的声音始终是冷彻的，他听上去对那所谓的圣子与D毫不关心，我能感受到怒火在灼烧他的理智，而那坚硬如铁的理性始终伫立不动，任凭火舌的舔舐。
“但我并没有承认他是可以见到『圣子』的人。”
那个D的祭司说。
短暂的沉默，大概只是两秒，那黑色磁带般延伸出去的危险气氛只转了半圈，便被冷然的嗓音打断。
“合作破裂。我会杀掉你。”
“你不会的。如果你单方面中止合作，你的家族将会完全知晓你那些背叛他们的事情。杀了我也改变不了。”
说了些不得了的话呢。
莫帝特……与D有过合作？
而这是对家族的背叛。
那么不难推出，家族对D是抱有敌意的。
D到底是什么？莫帝特……为什么要背叛家族？
“家族里有你的人？”
“你们以为你们把【真知】控制得很好？但是总会有些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不听话的叛逆的小孩子。像以前的你一样。”
这算是……家族被D侵入的警告么？
【真知】，这不知来历不知功用的药物，相当显然地与D有关了，而且……算是D的底牌，一类的东西吧。
难道是连莫帝特都无法抵抗的力量么？
我感觉到此时此刻莫帝特的心中沉了一下。
“我一直觉得，”
他开口了，极其缓慢地，不知是犹豫，还是一种施压式的威胁。
糟糕的是，我感觉到面前的景物与声音都变得模糊了。
像在看什么信号不好的导力视频，我努力地睁大眼，聚精会神试图听清他的每一个字。
而他的语速，太慢了。
“通过药物……”
啪。
我似乎听到了导力通讯被切断之后那啪的一声，然后是单调的嘟嘟声。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睁开眼睛。
入眼的还是龟裂漏水的墙面，傍晚的阳光斜斜地投入窗格，在我身上打下棋盘似的金色方格。
那光所照不到的压抑场所，再次消失在我的脑海之中。
——————————————————【间章 琪雅】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