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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阶下囚》by:困倚危楼(正派大侠攻x狠辣痴情受,中间虐,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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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凌一心想着自己的事,倒是没察觉他话中深意,挑完棺材后,急匆匆赶了回去。
陆修文只有一个弟弟,身后事如何操办,自然要由他决定,所以在陆修言过来之前,两人也没什么好干的。魏神医忙活了一天,多少觉得累了,便先回房休息了。
段凌则去打了盆水,给陆修文擦拭身体。正月的天气,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冷得刺骨,段凌皱了皱眉,转身去灶房里生火煮水,最后端着一盆温水回了房间。
陆修文仍像他离去时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段凌用水打湿了帕子,绞干后慢慢擦过他的脸。他光洁的额头,紧闭的双眸,还有柔软的嘴唇。他相貌跟陆修言生得这么像,但段凌觉得,自己再不会将俩人认错了。
他动作轻柔,像是怕弄疼了陆修文,一边擦一边低声同他说话。
“刚才我们去挑……棺材,魏前辈竟然说,我是喜欢你的,你说可不可笑?你是明白我对修言的心意的,从前在魔教的时候,只有他真正关心我。至于你……”
他顿了顿,回想起多年前的旧事:“你当时真是可恶得很,我有一回得罪了右护法的手下,你二话不说,取出鞭子来就抽了我一顿,抽得我在地上打滚。后来我躺在床上,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你也没来看我一眼,还好修言送了伤药来。”
段凌说着,撩起衣袖寻找那时的伤痕,但过了这么些年,旧伤早已痊愈,连一点疤痕也没留下。
他失望了一下,接着道:“后来你叫我去抓那小金蛇,我漫山遍野找了两天,好不容易找到那玩意,却被它咬了一口,整条手臂都黑了,差点丢了性命。这回你倒来看我啦,却是嘲笑我太笨,连条蛇也抓不着。”
“还有一次……”
段凌一条条细数陆修文的恶行,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因魏神医的话而动摇的心总算坚定了一些。
他给陆修文擦好了身体,又替他重新穿戴整齐,然后坐在床边,低头叫他的名字:“陆修文。”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从来也猜不透。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你若是……若是对我有情,为什么一个字也未提过?”段凌哼笑一声,有点儿报复的快意,“你既然不可肯说,那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说完后,静静等了一会儿,见陆修文始终没有反应,便最后望了他一眼,打算起身离去。
偏偏是这一眼,让他瞧见陆修文枕头底下似藏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原本藏得极好,只因他刚才给陆修文擦拭身体,不小心碰到了枕头,方才露出痕迹。
天色太暗,段凌一时也看不清那是什么,伸手一摸,只觉毛毛糙糙的,有些扎手。他取出来到蜡烛底下一照,才发现那是一截已经干枯的树枝。树枝颜色暗沉,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无,像是随手从某棵树上攀折下来的。
段凌心中讶然,不明白陆修文为何把这东西珍藏起来。
他拿在手里看了看,觉得十分眼熟,忽然想起数月前的一天,他在自家别院的院子里,折下一小截桃树的树枝送给陆修文。
那树枝刚摘下来时,也是枝繁叶茂、苍翠欲滴的,后来过得几日,绿叶片片凋零,再后来枝杆失了水分,也迅速枯萎下去。即使如此,依然有人将它贴身收藏着,辗转半年,珍之重之的压在枕头底下,片刻不离。
段凌记起自己跃上桃树后,曾经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陆修文立在窗口,神情专注地望着某处,夜色中神色难辨,不知是在看些什么。
如今,他知道他在看着谁了。
他怎么竟从未察觉?陆修文的目光,从来只落在他的身上。
陆修文当时说,他要桃花开得最好的那一枝。这以后许多个夜晚,他可曾在夜深人静时,轻轻抚摸这早已干枯的枝桠,想象枝头会开出艳丽无双的桃花来?
就像毫无指望地……想象一个人会爱上另一个人。
陆修文苍白的脸孔近在眼前。
段凌将手中那截枯树枝放在他枕边,深深吸一口气,仿佛满室生香。
“真是狡猾。”他一边说,一边捉起陆修文的手,牢牢握在掌中,“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什么也不说,要我自己来发现这个秘密。”
发现陆修文曾是如何的喜欢过他。
……在他死去以后。
段凌咧了咧嘴角,那表情说不出算哭还是算笑:“那天你送我香囊时,悄悄亲了我一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可你始终不肯承认,嗯,你是不是要我先说出口来?”
他声音渐渐变低,凑过头去,在陆修文耳边说了一句话。
可是陆修文早已死了。
所以除了段凌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后,段凌一下跌倒在床边,浑身的力气都离他而去了。他没有挣扎着站起来,而是就这么伏在床头,握着陆修文的手沉沉睡去。
“砰砰砰!”
段凌睡得昏天暗地,最后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屋里的蜡烛早就熄灭了,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只见外头黑乎乎一片,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他睡得太久,手脚都有些僵硬了,听见魏神医在隔壁喊:“三更半夜的,吵什么吵!”
“砰砰砰!”
那敲门声仍旧响个不停,又急又快,如雨点一般,显示出来人急切的心情。
魏神医却没有起身开门,只嚷嚷道:“别吵了,就算天塌下来了,我也先要睡觉。”
段凌是知道魏神医的脾气的,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打定主意不去开门了。他反正已经醒了,便摸黑爬起身来,走出屋去开了门。
门外那人一身寒气,手中提着盏灯,跳跃的火光照亮他俊秀的容颜,段凌怔了一下,道:“修言?”
陆修言风尘仆仆,一双眼睛是通红的颜色,开口就问:“阿凌,我大哥呢?”
“他……”段凌的声音哽了一下,“他在屋里,我带你过去。”
边走边问:“你是连夜赶来的?”
“嗯,我一看到你的信就过来了。”
段凌睡得糊涂了,奇怪他怎么来得这么快,想了想才明白,是他自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屋里没点蜡烛,但陆修言手中的灯足以照亮半个房间。他站在门口,只朝躺在床上的陆修文看了一眼,就走不动路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大步扑到床边,叫道:“大哥!”
段凌背过身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屋里很快响起了压抑过的低泣声。
段凌心中绞痛,抬手按了按眼角,无声地望向浓浓黑夜。
当天色再一次亮起来时,陆修言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极好,除了双目微红外,瞧不出任何异样。
魏神医睡饱了觉,倒是又变得好客起来,好好招呼了陆修言一番。陆修言问起兄长的病情,他也都一一说了,最后叹息道:“他本已病入膏肓,后来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实在是回天乏术了。”
“我明白,多谢前辈尽心救治。”
两人互相客套了几句,然后就商量起陆修文的后事来。
段凌胡乱吃了些早饭,也在旁边听着,问陆修言道:“你有什么打算?”
“不必我来打算,大哥早已安排好一切了。”陆修言苦笑一下,道,“从前在天绝教时,大哥常对我说,教中人心险恶,走一步要看十步。他自己亦是如此,上次你们来山谷看我,他就把该交待的都交待好了。”
“他是怎么说的?”
“他希望一切从简,不必费什么心思,将他葬在落霞山上就成了。”
段凌听说过落霞山这个名字,是陆修言隐居的那处山谷旁的一座山峰,山上景致绝佳,能看见云霞漫天的美景,陆修文若是长眠于此,想来不会太寂寞。
“你什么时候带他回去?”
“今日已是初三了,此事不能拖得太久,我打算明天就启程。”
段凌道:“我也送他一程。”
“那可再好不过了。”陆修言微微出神,道,“大哥他孑然一身,生平挚爱只得你我两个人……”
他说到这里,倏地住了口,凝目望着段凌。
若一天前听见这番话,段凌定会觉得惊讶,但他现在只是点头道:“我明白。”
接着又说:“修言,借一步说话。”
陆修言有些疑惑。
魏神医倒是识趣,立刻避了开去,道:“我还有事情要忙,你们慢慢聊罢。”
段凌也没什么要紧话同他说,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块非金非铁的令牌递了过去。“这是你从前偷来给我的,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他以前一直将这令牌当作定情之物,后来得知陆修言娶妻生子,也没舍得还回去。只是前天夜里,他既然已对陆修文说了那句话,就没道理三心两意,继续留着陆修言的东西。
他没打算表明心迹,只想把令牌还了就好,谁知陆修言并不伸手来接,反而怔怔瞧着那块令牌,道:“这是……教主圣令?”
“怎么?你自己偷来的东西,你也不认得了吗?”
陆修言瞧了段凌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教主贴身之物,我最多只能远远望上一眼。”
“你说什么?”
陆修言却不再多言了,只是接过那块令牌,转身走进了陆修文的房间。
经过了一天一夜,陆修文容颜如昔,只像睡着了一般。
陆修言一步步走到床边,坐下来望着自己的兄长,他昨夜已经哭过,但这时依然红了眼圈。
“物归原主么?”他低声重复这几个字,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令牌放进陆修文怀中,“如此,才真正是物归原主了。”
第十二章
段凌一直在寻找某样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推开一道道门,打开一扇扇窗,不断地找着。那东西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了,他心里空荡荡的,因找不到而焦躁起来。
然后他推开一扇门,蓦然看见满树桃花。
应当正是暮春时节,枝头的花开得极艳,桃红柳绿,姹紫嫣红。一阵微风吹过,花瓣便簌簌的落下来,白的粉的混在一处,铺开一地鲜妍。
那树下立着个人,穿一袭墨色的衫子,手中把玩着一枝桃花。有花瓣落在他肩头,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眯起眼睛笑了笑,容颜比这春光更为动人。
段凌的胸口顿时被那笑容填满,激烈地鼓噪起来。
他找到要找的人了。
他不复先前的焦急,反而放慢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他离那人越来越近,近到对方再也逃不掉时,才毫无预兆地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那人吃了一惊,手中桃花也掉在了地上,回头看清是他,才笑起来道:“师弟怎么来得这么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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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陆修文,”段凌紧紧抱着他不放,“我差点找不着你了。”
    陆修文眼波盈盈:“约好了在这里见面,我还能跑了不成?还有,你怎么直呼我的名字,又想挨鞭子了是不是?”
    段凌这才瞧见他腰间别着鞭子,忙改口道:“师兄,我刚才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他觉得这梦太不吉利,顿了顿才说,“梦见你死了。”
    陆修文听得笑起来:“我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能害得了我?”
    的确,陆修文武学天赋极高,乃是邪派中一等一的高手,如今更是继承了教主之位,从来只有他害别人的份,别人可伤不了他分毫。
    但段凌的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了,他至今心有余悸:“在梦里,你一动不动的躺在我怀里,怎么叫也叫不醒……”
    他怕极了那冷冰冰的触觉,边说边低头亲吻陆修文的唇。
    陆修文却将头一偏,避了开去,问:“师弟,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段凌呆了呆。
    陆修文脸上变色,失望道:“若是不喜欢,那我这便走了。”
    段凌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岂会任他离开?
    “喜欢……”他牢牢扣住陆修文的腰,叫道,“师兄,我是喜欢你的。”
    陆修文这才展颜微笑。
    段凌心跳得甚急,不顾一切地吻上去。
    双唇尚未相触,四周的桃花就迅速枯萎下去,瞬间只剩下了丑陋的枝杆。而他怀里的陆修文也退后一步,表情冷淡的看着他,说:“阿凌,你认错人了。”
    分明是陆修言的语气。
    段凌顿觉遍体生凉。
    他由梦中惊醒过来时,出了满头的冷汗,一时分不清哪边是真实,哪边是梦境。抬起头,却发现陆修言正坐在床边。
    “修言?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修言道:“不记得了吗?昨天你跟我说着话,突然间倒了下去。”
    段凌的记忆回笼,想起他们原本在商议陆修文的身后事,后来……后来他请魏神医暂时回避,取出教主令牌还给陆修言。
    “对了,令牌呢?”段凌四下翻找起来,“那块令牌去了哪里?”
    陆修言按住他的手,道:“不用找了,令牌在我大哥那里。”
    段凌的手一颤,直盯住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陆修言抿了抿嘴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在段凌目光的催促下,终于道:“因为你说要物归原主,而那块令牌……正是我大哥从教主身边盗出来的。”
    段凌耳边嗡的一响,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当胸刺了一剑,五脏六腑都翻搅在一处,疼得死去活来。他抬起手,茫然地想要捂住伤口,但那看不见的血从指缝里冒出来,依然汩汩直流。
    他简直怀疑这是另一个噩梦。
    陆修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但是合在一处,他却不大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是说,当年将令牌交给我的人……是陆修文?”
    陆修言缓缓点头:“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我曾答应过大哥,替他保守这个秘密,但他现在既已过世,我说出来也不算违背约定了。”
    “为什么瞒着我?”
    “大哥自知时日无多,怕说出来令你伤心。”
    段凌双目望着前方,喃喃道:“怎么会是他?他那个时候对我又打又骂,恨不得我死了才好,怎么会来救我?”
    “大哥待你如何,难道你还不明白?只是身在魔教,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大哥是教主爱徒,教内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就算想对你好,也不能太露痕迹。”陆修言道,“阿凌,我从来都将你当作朋友,你若是遇上危险,我自会竭尽所能的帮你。但是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豁出一切去救你的人,却只能是我大哥了。”
    段凌眼神一动,问:“他偷了教主的令牌,后来怎么样了?”
    “我记得那一天,大哥一个晚上没有回来,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悄悄进了屋。他赤着双足,头发也没有束,样子不知有多狼狈。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冲着我笑,那笑容真是古怪。我当时不明白,现在却懂了,他是确定你已经脱险了,方才这么笑的。后来教主雷霆震怒,说是教内出了叛徒,命人大举搜山,大哥也被叫去问话,等他回来时……”
    这定是陆修言不愿回想起来的事,他闭了闭眼睛,哑声道:“他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他脸色惨白,一直紧咬着牙关,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我扑过去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是已被教主废了武功。”
    段凌眼瞳一缩,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像在忍受着某种痛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声音仍有一丝颤抖:“原来如此。”
    他曾追问过陆修文为何失了武功,陆修文是怎么答的?他神色如常,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练功走火入魔。
    ……陆修文又骗了他。
    段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他明明并未受伤,却不得不用手紧紧按着,只怕一松开手,心脏就会碎裂开来。
    他想象一下陆修文当时的模样,道:“若是没有武功,在魔教恐怕处境堪忧。”
    “是,大哥从前又得罪了那么多人,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下来,自然有人落井下石。好在大哥还精通毒蛊,教主练功遇上难关,需药物辅助,大哥主动替他炼药,方保得我们兄弟平安。”
    段凌喉咙里轻轻“呵”了一声。
    这事他听陆修文提过,知道他并非炼药,而是替教主试药,他体内种种剧毒,正是因此而来。此后他受尽病痛折磨,最后甚至毒发身亡。
    陆修言一直被瞒在鼓里。
    陆修文一生挚爱只得他们两人,但俩个人竟都被他骗了。而他自己呢?却怀揣着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在大年夜里孤单寂寞的死去。
    陆修言接着道:“后来我遇到了辰儿他娘,大哥便想办法送我离开了魔教。我本来想叫他一起走的,但他接触毒药太久,不小心染上了怪病,他说教中有医治他这病的法子,所以留了下来。”
    段凌面容一肃,问:“真的有么?”
    “是大哥翻阅古书查到的,但他后来又说,这法子太过怪异,根本救不了人。”
    段凌“嗯”了一声,倒也猜不透是真是假,不过陆修文已经过世,真假也不重要了。
    “照大哥的意思,这些事原该瞒着你的,但我想你跟他的情分毕竟不同,还是让你知道的好。”
    段凌目光微微闪动:“多谢你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陆修言。“这是你大哥亲手所制的香囊,当时他眼睛已看不见了,仍旧一样一样的挑拣香料。”
    陆修言二话不说,立刻系在了腰上。
    段凌疲倦地闭了闭眼睛。
    陆修言起身道:“魏前辈说你太过劳累了,昨日才会突然晕倒。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不打搅你了。”
    段凌点点头,依然闭着双眼,听见陆修言走出去的脚步声。他的思绪却已回到了十年之前,那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夜晚。
    那一夜的种种细节,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记得睡到半夜时被人摇醒,那人抓着他的手逃进山中。山里雾气弥漫,月光穿透雾气照亮他的轮廓,他只着一件单衣,乌黑长发散在脑后,握着他的手微微出了汗。
    一切都是慌乱而急切的。
    从头到尾,那人只同他说了几句话,嗓音似乎比平常低哑一些,然后就是那荡气回肠的一吻。柔软薄唇覆上来时,他的心怦怦直跳,一下就乱了节奏。
    这样迷蒙的月色里,那人的容貌竟变得模糊起来。
    但段凌从未怀疑过他的身份。因为陆修文向来心狠手辣,教主收了那么多便宜徒弟,他却独独喜欢欺负他。而陆修言却温柔相待,还曾给他送过伤药。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认定那人必是陆修言。
    段凌记得一吻过后,那人转就走,他还对着那背影喊道:“修言,我定会回来救你的!”
    那人脚步一顿,仿佛踉跄了一下,随后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现在回想起来,陆修文那时就已经知道他认错了人,但是他回去之后,还是对陆修言露出了笑容。甚至十年后魔教覆灭,他却还在密道里等着他。
    段凌想起那日走进密道,一身黑衣的陆修文抬起头来,低声的、温柔的对他道:“阿凌,你终于来了。”
    段凌胸中蓦地一痛。
    他平日总能分出那兄弟两人的差别,却偏偏在最重要的时候弄错了。只因那一个错误,他非但错付十年痴心,而且眼看着心爱之人死在怀中,竟也毫无所觉。
    陆修文说,他要找一个人,他在那人眼中是独一无二的。
    ——他至死也没找到。
    段凌眼角发涩,缓缓睁开眼来,伸手去摸陆修文送他的香囊。这香囊自从陆修文亲手给他系上后,他便日日佩在身边,没有一天取下来过。
    只是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这时拿在手中把玩,却发现这香囊是红色的底子,上头用拙劣的绣功绣着一种水鸟。那鸟名为鸳鸯,听闻总是出双入对,若人得其一,另一也会相思而死。
    不知道是不是陆修文要得太急,魏神医买来的这只香囊,竟然只绣完了一半,上头湖水微澜,却只有一只鸳鸯孤孤单单的徜徉其中。
    段凌怔怔瞧着,手指一点点抚过那空出来的一半水面,心底茫茫然地想,另一只去了哪里?
    “砰——”
    屋外传来的声响打断了段凌的念头。
    那声音像是在搬动什么重物,段凌先是一愣,接着想到今日已是初四了,陆修言说过要带陆修文离开的。他急忙翻身下床,循声赶了过去。到了大厅一看,只见前日买来的棺材摆在中央,像是一个黑洞洞的深渊,陆修文无声无息的躺在里面。陆修言和魏神医正合力推动棺盖,缓缓阖上棺材。
    一旦棺盖合拢,他就再也见不着陆修文了。
    段凌大叫一声,觉得体内气血翻腾,有腥热的液体直涌上来,但他顾不得那么多,身形拔地而起,一掌拍在了棺盖上。
    他的掌力太过霸道,区区一块木板如何抵挡得住?登时崩裂开来。
    陆修言和魏神医不懂武功,被他掌风一扫,如同给人推了一把,双双摔在了地上。魏神医立刻破口大骂,陆修言则错愕道:“阿凌,你做什么?”
    段凌没有理他,只弯身将陆修文抱了起来。
    他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过,方才又强提一口内劲,顿觉喉头腥甜,一丝血痕顺着嘴角淌下来。他怕弄脏了陆修文的脸,忙用衣袖擦去了,低头凝视怀中之人。
    陆修言站起来道:“阿凌,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我大哥已经死了,你……你让他入土为安罢。”
    段凌仍抱着陆修文不放,连目光也舍不得移开,低声说:“只要一会儿就好,我再同他说几句话。”
    那嗓音微微嘶哑,似有哀求之意。
    陆修言最是心软,稍一犹豫,就朝魏神医使一个眼色,扯着他走了出去。
    大厅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他们两人。
    段凌有太多话来不及对陆修文说,真正安静下来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想了想,干脆让陆修文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以指为梳,慢慢梳理他那一头黑发。
    “你当初若不救我,现在已当上魔教的教主了。你那样的脾气,要是坐上那个位置,可不知多么风光。”
    “或者十年后重逢,你一见面就告诉我真相,我也可早点带你来找神医。你自知命不


    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4-10-27 09:47
    回复
      从来都是陆修文主动向他示好,他竟不懂得如何讨好陆修文。
      倒是柳逸跟陆修文相谈甚欢,一心想介绍师父给他认识,恨不得陆修文拜在青山派门下,当了他的师兄才好。段凌当然不准,两人还为此互瞪了一眼,差点喝上干醋。
      段凌也曾向陆修文打听过左护法的事,但他口风紧得很,只说那左护法整日戴着面具,连他也没见过那人的真面目。
      段凌不知是真是假,便也不再多问了。他谨记着魏神医的吩咐,每日自是汤药不断,这日煎好了药端进屋里,却见陆修文半倚在床头,手中把玩着一截枯树枝。
      段凌心头一跳,立刻认出那是何物了。他上前几步,将药碗放在一边,强自镇定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陆修文笑着睨他一眼:“不就是你的枕头底下。”
      段凌为防陆修文逃走,这几日都与他同床共而眠,他枕头下的东西,自然是一翻就翻着了。
      “段大侠的喜好真是古怪,”陆修文翻来覆去地瞧着那截树枝,似乎想瞧出特别之处,问,“怎么将这玩意藏在枕下?”
      段凌温言道:“这当中有个故事。”
      “看来段大侠是打算给我讲故事了。”陆修文拍了拍身边的床铺,“你坐得近些,免得我听不清楚。”
      段凌坐下来道:“此事要从十多年前说起。那一年我刚满九岁,上元节时同家人出游,被一个黑衣人掳了去。当时我怕极了,一路上又哭又闹,那黑衣人当然不会理我,只对我拳打脚踢,我哭一声就挨一顿打,到最后便不敢再哭了。如此过得几日,我昏昏沉沉的到了一座山上,那山中机关密布,却原来是别人口中的魔教总坛。与我一起被抓来的,还有不少十岁左右的少年,大家被关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又黑又冷,谁也不知将来的命运如何。”
      陆修文好生奇怪,道:“这魔教自是天绝教了,可是抓这么多人做什么?”
      段凌没有回答,只接着道:“到了第三日,那一直关着的门终于开了,从外头走进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我第一眼见他,就觉他生得真是好看。可他脾气也坏得很,眼睛冷冷一扫,就一鞭子挥了下来。”
      段凌说到这里,嘴边微微含笑。
      陆修文道:“这人必定是你的心上人了。”
      “是,”段凌大方承认道,“但我并非一开始就喜欢上他的。他是魔教教主的爱徒,且总是对我非打即骂。”
      段凌将那些往事娓娓道来。
      陆修文认真听着,时不时插几句话。
      说到段凌被抽了一顿鞭子时,陆修文嗤的笑出来,道:“你得罪了右护法的人,他若不抢先打你一顿,右护法定会找机会对付你,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说到段凌被那小金蛇咬了,疼了三天三夜,陆修文更是惊讶不已:“那小金蛇可是不可多得之物,定是有人精心养着的,你被咬上一口,等于白白增了一年功力。嘿,这人把心思浪费在你的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段凌呆了一瞬,怔然道:“我从前不知,如今才明白了。”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难以形容。
      陆修文这样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不禁动容,道:“这人对你一番苦心,你只要未曾辜负了他的情意,那也不算什么了。”
      段凌苦笑不已。
      可他偏偏就是辜负了。
      故事再说下去,便不可避免地到了十年前。
      陆修文练的也是七绝功,当然明白其中道理。“原来教主抓你们回来,是为了助他练功。嗯,这法子倒好得很。不过被吸了功力的人,多半是活不成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人偷了教主令牌给我。”
      “你那心上人偷的?”
      “……是。”
      “嗯,拿着教主令牌的人,必是有重任在身,看守之人确实会放你离开。不过教主事后追究起来,必定是雷霆大怒。他后来怎么样了?”
      “他被教主废了武功。”
      陆修文“呵”的笑了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之意,道:“愚不可及。”
      段凌被那目光刺了一下,问:“若换作你的话,又当如何?”
      陆修文道:“我当然不会救你,任你被教主吸干了功力才好,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段凌点点头,望着他道:“若他也同你一般……那就好了。”
      陆修文忽觉心中不快,将手中树枝扔到段凌身上,道:“你讲的故事太过无趣,我不听啦。”
      段凌抱着那截枯枝,道:“还未说到这东西的来历。”
      “不过是枯树枝罢了,随处可见,也没什么稀罕的。”
      陆修文说着翻身下床,到隔壁去找柳逸了。
      段凌平日总跟在他身边,这时却没追上去,只轻轻抚摸手中干枯的枝桠,自己把故事说完了。
      他说:“这是去年秋天的时候,我在自家院子里折下来的。他那时只剩下半年的性命了,等不到来年桃花绽放,便让我折下这树枝送他。”
      他静了一会儿,又说:“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竟只送过他这一样东西。”
      段凌说完后,抬手按了按眼角,将那丑陋的、干枯的树枝重新放回枕头底下,然后才去隔壁找陆修文。
      陆修文跟柳逸十分要好,两人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约好了去哪里游山玩水。
      “听说扬州的狮子头最是有名,一定要去尝上一尝。”
      段凌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魔教对付左护法。”
      “啊……”柳逸大失所望,但很快振作起来,“那就打完了再去?”
      段凌只是哼了一声。
      陆修文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就算将来兵戎相向,我也会饶你性命的。”
      柳逸实在好骗,只这么一句话就让他高兴起来,到了下午时,他又得了一个惊喜。
      原来是他师父提前到了。
      柳逸的师父相貌清癯、不苟言笑,因内力深厚,瞧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与他同来的,却是一个五十开外的富态男子,身上穿金戴银,手中捏着两枚金丸,一副商人打扮。
      段凌认得此人,知道他正是武林盟主林天福,上次围剿魔教就是他带的头。如今那左护法兴风作浪,弄得江湖上人心惶惶,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柳逸跟林天福也相熟,好奇道:“林盟主怎么跟我师父一起来了?”
      林天福转动着手中金丸,笑道:“正好有事跟傅兄弟商量,我就同他一道来了。”
      柳逸的师父“嗯”了一声,连一个字也不肯多讲。
      众人叫小二送了茶来,围着桌子说起魔教之事。段凌怀疑此番魔教之人泄露行踪,乃是左护法布下的陷阱,林天福亦很赞同。
      “不过那魔头既然下了战贴,咱们就不得不接下,否则任凭他们为非作歹,只会惹来更多血腥杀戮。”
      “嗯,连魔教教主都已身死,一个左护法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魔教妖人诡计多端,要提防他们暗箭伤人。”
      大家说了半天,还是决定去魔教总坛一探究竟。
      陆修文身份特殊,一直呆在屋里没有出来,段凌犹豫着如何提起他才好,柳逸倒是爽快,直接说他是被魔教妖法控制了,如今在自己的劝说下,正打算改邪归正、弃暗投明。
      林天福并非迂腐之辈,得知陆修文已被段凌封住了几处大穴,便也没放在心上。
      他们赶了几天的路,皆是风尘仆仆,因此天一黑就早早歇下了。柳逸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自是拉了师父同住,林天福则要了旁边的一间上房。
      段凌琢磨着一桩心事,也回了自己房间。
      陆修文点了灯,正在灯下看书,抬头瞥他一眼,道:“段大侠怎么愁眉不展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段凌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看来此事与我有关了。”陆修文指了指自己,道,“让我来猜一猜吧。我刚才在门口看了一眼,今日来的这两个人,步子甚轻,目中精光湛然,想必都是武林高手。其中一个是小柳的师父,另一个的身份肯定也不简单。你们关起门来说了这么久的话,定是在商议如何对付左护法了。嗯,你们明日就要接着赶路了,但是该不该带我一起走,却令你为难了,是不是?”
      的确,此去魔教总坛还有十多天的路程,若是带陆修文一起上路,只怕半路制不住他,若是让陆修文留下,又该将他安置在何处?
      段凌不由得皱起眉来。
      陆修文伸指在他眉心一点,道:“其实此事容易得很,我既然落在你的手中,自然是任你处置了。你只要……”
      他一边说,一边凑近段凌,温热的气息轻轻吐在他颈边,嗓音比平日更为低哑:“只要让我下不来床,不就好了?”
      段凌面上发烫,一把捉住陆修文的手,道:“你别胡闹。”
      “难道是我会错意了?段大侠不喜欢我这张脸么?”陆修文说话之时,脸孔与段凌贴得极近,却又偏偏差了那么一些距离,反而勾得人心头发痒。
      段凌岂会不喜欢?
      他简直思之欲狂,恨不得说上千遍万遍的喜欢。在山谷醉酒的那一晚,他和陆修文曾有过肌肤之亲,想起当时种种,他的身体就止不住的热起来。
      段凌强压下那种热意,对陆修文道:“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陆修文弯起眼睛,笑说:“段大侠也一起睡?”
      “我还有事,先去外面转一圈。”
      说罢,转身就走。
      但他刚迈出步子,就有一双手从后面环上来,圈住了他的腰。
      段凌轻咳一声,道:“放手。”
      陆修文非但不放,反而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柔软嘴唇吻住他的后颈,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段凌只觉后背又麻又痒,明明陆修文没用上什么力气,他却连一步也走不动了。
      陆修文便这样抱着他,放柔声音道:“段大哥……”
      段凌的身体僵了僵。
      “我猜错了吗?你那心上人不是这样叫你的?”陆修文想了想,又换了个叫法,唤他道,“阿凌。”
      段凌浑身一颤,仿佛被这声音抽走了力气,心中悸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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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光老辣,早看出段凌跟陆修文关系匪浅,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段凌武功又高,没必要这时跟他翻脸,所以出来打了个圆场,将此事轻轻带过了。
        林盟主都发话了,柳逸也没什么好说的,嘀咕着跟师父回房了。
        段凌仍站在原处,望着空无一人的窗外。
        林天福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劝慰了几句,便也自去了。
        但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天福又将众人叫了过来。原来他回房一看,见桌上多了封信,却是那魔教左护法送来的。信上寥寥数语,措辞客气,邀林天福等人八月初八去天绝教赴宴。
        宴无好宴,更何况八月初八,不正是魔教教主的祭日?看来那左护法为了替教主复仇,是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段凌等人自然不惧,将信件传阅一遍后,连早饭也没吃,就收拾好东西赶路了。
        因为陆修文提到的那个赌注,段凌心中警惕,怕路上有人对林天福不利,一直小心防备着。不料这一路都是顺顺当当,不曾遇上魔教的人。
        魔教总坛设在一处险要的山峰上,因地处荒僻,没人知道那山叫什么名字,久而久之,也有人叫它做天绝山。
        段凌等人日夜兼程,过得十几日,便到了天绝山的山脚下。这时已是八月初了,暑气渐消,有不少江湖人士先到了,只是未得盟主号令,不敢贸然进山。
        林盟主先与众人寒暄一番,接着就取出了左护法的信来。大家看过之后,自是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魔教护法太过嚣张,应当立刻杀进山去,端了他们的老巢。也有人说既然对方将日子定在八月初八,那定是有所准备,不如提早一天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还有人说不如多等几天,挫一挫敌人的锐气,过了中秋再进山。
        聚集在此的,多半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时间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
        林盟主静静听着,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手中两枚金丸一撞,只听“铮”的一声,金石之音响彻云霄,竟将议论声盖了过去。
        众人听了这声响,心弦都是一震,不由得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做声了。
        林盟主手段圆滑,先是露了一手功夫震慑众人,随后又摆出一副和气的笑容,道:“魔教妖人为祸武林,咱们迟早要与之一战的。早一日晚一日,其实都无分别。依我看来,干脆就八月初八那日进山,免得叫魔教的人看轻了我们,以为我等是贪生怕死之辈,大家以为如何?”
        林天福当了多年的武林盟主,向来威严甚重,去年攻打魔教就是由他带的头,他说的话,大伙无不信服。何况行走江湖的人,最看中的就是名声二字,岂肯被人当作缩头乌龟?那些亲朋好友为魔教所害的人,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明日就是八月初八,好进山去拼杀一番。
        日子忽忽而过。
        众人在山脚下安营扎寨,不过数日功夫,就到了初八那天。
        段凌是起得最早的那一个。
        天还未亮,他就已经练完了一套剑法。他这几天沉默寡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到了出发时,他却是走在最前面的。论起对魔教的了解,再也没有一个人及得上他,去年攻打魔教时,他也是一路走在前面。只不过他那时一心想着救出陆修言,而这时他心里的那个人,却换作了陆修文。
        天绝山虽然陡峭,但大伙都是身怀武艺之人,一路上山倒也轻松,并未遇上什么阻碍。日正当午时,便已到了山顶。
        魔教总坛原本就建在此处,气势也算恢宏,但去年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如今只剩下些断壁残垣,阴森森的颇为吓人。
        众人见此地并无修缮过的痕迹,倒是奇怪左护法会藏身何处,找了一圈之后,忽然有人叫道:“这里有字!”
        大伙拥过去一看,却见一处山壁上血淋淋地写着一行字:正道小人葬身之地!
        笔锋遒劲,自有一种潇洒气度,只是每个字都是用鲜血写就,瞧着好不瘆人。且又用上了恶毒诅咒,叫人心生寒意。
        当场有人动了肝火,淬了一口,骂道:“魔教妖人,惯会妖言惑众!”
        说着走上前来,一掌打在那写了字的山壁上。
        轰——
        只听得一声巨响,那山壁竟被他一掌震裂了,碎石纷纷落下,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山洞来。
        众人不由哗然。
        那出掌之人也是惊愕,想不到自己随意打出的一掌竟有如此威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却是“啊”的一声惊呼起来。原来他手掌沾了那山壁上的血,这时已变得一片乌黑,显然是中了剧毒了。
        果然,那人很快捧着手掌惨叫起来,叫声痛彻心扉,令人毛骨悚然。
        众人中也多有精通医术之辈,忙划破他的手掌放出毒血,不料毒血流出后,疼痛虽然消减,却变成了一种奇痒,直痒到人骨头缝里去。那人虽是一条汉子,却也经不住这痛痒折磨,竟摔在地上打起滚来。
        旁人没有办法,只好向林盟主求救。
        林盟主倒是镇定,捻须道:“斩去他的右手罢,免得毒气攻心,反而救不成了。”
        性命攸关的时刻,当然是救人要紧,也顾不得他会不会变作残废了。但刚有人拔出来剑来,就听那汉子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口中吐出白沫来,在地上狠狠抽搐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有人俯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摇头道:“已经断气了。”
        林盟主神色凝重:“好厉害的毒药,好歹毒的手段。”
        山壁一震即碎,必是那左护法安排好的,而他早料到有人会被山壁上的字激怒,所以事先涂上毒药,不费一兵一卒就杀了一人。此时正是烈日当空,但人人只觉得心头冰凉。他们是为了铲除魔教而来,然而尚未遇上敌人,就先折损了一人。
        那突然出现的山洞展露着狰狞面目,里头深不见底,不知还要吞噬多少人的性命。
        林盟主并不急着进去,低头沉思了片刻,转身问段凌道:“段贤侄可曾进过这山洞?”
        “不曾。”段凌想了想,道,“不过我听说魔教依山而建,在山腹中挖了许多密道,除了教主的心腹,谁也不知道这些密道通往何处。”
        去年那场恶战,魔教教主自恃武功,并未用到这些密道,而如今这个左护法,显然是更为狡谲之人。
        林盟主道:“如此说来,那左护法定是在里头等着我们。”
        众人听了这话,马上又议论开了。
        “难道要进到山洞里去?”
        “这是人家的地盘,也不知还有多少陷阱。”
        “若等咱们都进去了,魔教的人再把山洞一封,咱们岂不是要闷死在里面?”
        林盟主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当然不是大伙都进去。我看不如兵分两路,一部分人跟我进去一探究竟,剩下的人在外留守,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那……谁进去呢?”
        段凌第一个出声道:“我。”
        柳逸就在他旁边,也忙着说:“我我我。”
        之后又陆续有人站了出来,多半是艺高胆大,有两手硬功夫的,或是与魔教有血海深仇的。
        其余的人则在洞口守着。
        众人进洞之后,只觉一阵寒气袭来,竟比外头冷了许多。段凌最熟悉魔教的机关暗器,所以拿了火把走在最前头,林盟主居中策应,另有一位高手在后压阵。
        他们一路走,一路在岩壁上留下记号,以防走迷了路。本来进得洞来,林盟主最担心的就是洞内千回百转,越走越深,最后被困其中。没想到这一路走来,却并不见什么岔道,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前方就出现了一丝微光。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越往前走,道路就越是宽敞,随后只见眼前一亮,却是到了一处像是大厅的地方。四个角上点着长明灯,照得四周明晃晃的,厅堂里摆了十几张石桌,桌上酒菜俱全。
        那左护法信中说邀他们赴宴,没想到还真备下了酒席。菜肴虽非山珍海味,但也尽是些鸡鸭鱼肉,当中一道菜用一只巨大的银盘装着,上头盖了盖子,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众人记着前车之鉴,倒不敢用手去碰那银盘,却有人禁不住好奇,拿剑尖挑开了盘上的盖子。
        只听“铛啷”一响,那盖子应声而落,随之响起的,则是一声骇人的惊叫。原来那银盘中所盛的,竟是一颗人头!
        这人头用特殊的手法硝制过,仍保持着生前形貌,怒目圆睁,好不吓人。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接着就有人扑了出来,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二哥。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道:“是王家的二公子。”
        这叫喊声如同炸开了一锅沸水,不断有人用剑掀开桌上的银盘,十几颗人头一一展现在众人眼前,却正是被魔教杀害后割走首级的那些人。
        在场的人当中,不乏这些人的亲朋好友,原是为了复仇而来,不料亲友的头颅竟成了盘中餐,被人以这种手段端上桌来。
        一时间,痛骂声与哭喊声不绝于耳。
        段凌见不少人都捧起了盘中头颅,心中顿觉不妙,叫道:“别碰那些首级!快,快放下!”
        林盟主亦觉不对,问:“首级上可是有毒?”
        段凌道:“这些首级故意用银盘装着,就是为了造成无毒的假象,恐怕……”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人大喊起来:“虫!有虫子!”
        一种暗红色的小虫从那些头颅的七窍中飞出来,朝人群中散去。这虫子成百上千,不知凡几,离得稍微近一些的人,身上霎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那些小虫如一蓬红云,黑压压的肆虐开来。
        柳逸看得一阵恶心,问:“段大哥,这些虫是不是有毒?”
        段凌苦笑道:“若是无毒,岂会被魔教用在这里?这些小虫以人的尸体为食,一旦被咬中,就会觉得奇痒无比,最后活活抓挠自己而死。”
        那些被小虫缠上的人似乎颇为痛苦,嘴里发出“啊啊”的叫喊,拼命地在脸上手上抓挠。抓着抓着,小虫逐渐**,但那些人毫无所觉,仍旧抓个不停,原本爬满小虫的皮肤上鲜血直流,有的甚至把脸都抓烂了。
        余下的人见了,无不心惊胆寒。
        林盟主见此情景,知道是救不成了,当机立断道:“快!赶紧离开这里!”
        大厅的尽头处另有一个出口,慌乱中众人也顾不得这许多,都朝出口跑去。至于跑得慢些,被那些小虫咬上的,无一不是血流满面,且都是被自己抓成这样的。
        柳逸心中不忍,不敢回头再看,拼命往前跑去,出了大厅之后,又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火把早不知丢去了哪里,跑着跑着,前头的人忽然大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
        “有机关!”
        “是毒箭……呃……”
        敢进这山洞一探的,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原本不会这么容易中箭。只是刚进山洞时一路无事,接着又在大厅中受了那毒虫的惊吓,一时慌不择路,反而中了机关,不少人竟丧生在这小小的毒箭下。
        而且越是往前,陷阱就越多,一轮一轮层出不穷,令人疲于应付。所幸那些小虫飞得极慢,倒是没有追上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甬道渐渐开阔起来,眼前终于又出现了一扇门。
        众人不敢莽撞,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只见这次的房间比先前的大厅小上许多,而且布置得极为古怪,白惨惨的如同灵堂一般,正中央摆着一排灵位。凑近了一看,那灵位上却未刻名字。


        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4-10-27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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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这是要祭奠何人的?”柳逸一时好奇,数了数灵位的数量,数着数着,脸色却变了,“林盟主,总共有十七个灵位。”
          “怎么?”
          “我们进到这间屋子的人……也刚好是十七个。”
          柳逸的话一说完,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鸦雀无声。
          他们这一路上折损了不少人,此刻不多不少,刚好还剩下十七个。难道这些灵位是替他们准备的?
          人人心头都有这个猜测,但是谁也不敢说出口来。
          最后还是柳逸道:“那左护法莫非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我们会有多少人进来?”
          “当然不是。”段凌冷笑一声,道,“这地方必是另有玄机,左护法在暗中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才能提前布置好灵位。”
          众人闻言,四下找寻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而且这屋子只有入口,并无出口。
          林盟主双眉紧蹙,叹息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那左护法割下别人的首级,还有这等用处,这之后的种种机关陷阱,更是一环紧扣一环,看来他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柳逸走过去道:“那左护法用心险恶,着了他的道也是正常,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然是邪不胜正。”
          他说完后,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问:“段大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
          “好像、好像有人在吹笛子。”
          段凌的耳力自然比他更好,仔细听了听,却摇头道:“没有,我什么也没听见。”
          “咦?那我怎么……”
          柳逸眨了眨眼睛,眼底渐露迷茫之色,眼神由原本的清澈明亮转为黯淡无神。
          段凌见他如此神情,心中忽觉不对,再一看林盟主就站在他旁边,登时冒出一个念头来,叫道:“林盟主,小心!”
          但是已经迟了。
          为了防备魔教之人,柳逸一直将剑握在手中,这时只见他出手迅捷无比,挥剑朝林盟主刺去。
          林盟主做梦也料不到柳逸竟会偷袭他,虽凭着本能往旁边闪避,却还是被他一剑刺中了胸口。
          第十七章
          林盟主毕竟是武学大家,在这生死关头,竟是反应奇快,用两根手指牢牢夹住了剑刃。剑尖虽已刺入他胸口,但任凭柳逸如何用力,也无法再往前半寸了。
          这时段凌也已飞身而至,横掌为刀,一下劈向柳逸的后颈。
          柳逸本身武功不高,并无反抗之力,闷哼一声后,当即软倒在地。他师父就在附近,连忙将他抱了起来。
          段凌则去查看林盟主的伤势。只见林盟主面如金纸,胸口一大片血迹,那长剑已没入了他的胸膛。
          段凌见他伤势甚重,也不敢贸然拔出剑来,先点住他胸前的几处穴道,才小心翼翼地拔了剑,问:“林盟主,你怎么样?”
          林盟主缓过劲来,虚弱道:“无事,并未伤及要害。”
          段凌身上带得有金创药,便取出来洒在他伤口上。那伤口颇为狰狞,若是再深一些,便可要了林盟主的性命。饶是他功力深厚,逃过一劫,但这伤没有几个月是养不好的,暂时没有一战之力了。
          他们这边闹成这样,其他人自是瞧见了,顿时吵嚷起来。
          “怎么回事?盟主受伤了?”
          “有魔教的奸细?”
          “不对!是有人中了魔教妖法,突然发狂了!”
          他们身处阴森森的灵堂,又对着一排灵位,情绪本就紧张,听了这话后,更是如临大敌,紧紧握着手中兵刃,深怕并肩作战的朋友翻脸无情,暗中偷袭自己。
          正在这时,忽听轰隆一声,入口的那扇石门缓缓阖上了,随后四个角上的长明灯也依次熄灭,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屋子并无其他出口,石门一关,就等于被困其中了,而突如其来的黑暗,更是让那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不知是谁“啊”的大叫了一声,声音凄厉:“糟了,又有人被妖法控制了!”
          接着就是一阵兵刃相交之声。
          黑暗中难辨敌我,大家都是先下手为强,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眼看情形越来越混乱,很快就要失控了,而唯一能主持局面的林盟主又重伤垂危,段凌不得不站起身来,沉声喝道:“都住手!”
          他这一声大喝用上了上乘内功,直如舌绽春雷,震得人心头发颤。
          江湖上以武为尊,段凌露了这一手后,果然震慑群雄,众人不由得停下了打斗。
          段凌学林盟主当日的手段,见众人安静下来,便又换了种口气,道:“大家别中了魔教的诡计,确实有人受了妖法蛊惑,但并非人人都是敌人。咱们越是自乱阵脚,魔教越是有机可趁。”
          他说话和和气气,但一字一句,都像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一般,清晰至极。就算有人不服,也知他武功极高,不敢轻易反对了。
          段凌顿了顿,又道:“谁带了火折子?快将火把点起来。”
          众人这才回过神,七手八脚的翻找起来。
          火光很快亮起,驱散了浓浓黑暗。大家看清身旁之人的脸孔后,先前疑神疑鬼的念头也消散了不少。
          段凌道:“大家确认一下,看除了柳逸之外,还有没有人迷失了心智。”
          这十几人多半是相熟的,此时聚在火光下,一圈看下来,竟人人神智清醒,没有第二个被魔教控制的人。
          “咦?那刚才那一声是谁喊的?”
          “对啊,老子就是听见有人喊了,才动刀子的。”
          段凌示意大伙稍安勿躁,道:“方才一片漆黑,是咱们自己人喊的,还是魔教的人喊的,有谁分得清楚吗?”
          “着啊,肯定是魔教的人冒充的!”
          “老子就说那声音怎么不对劲,分明是从外头传进来。”
          “那左护法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想到那人的险恶用心,众人无不打了个冷战。
          有人忍不住问:“段大侠,柳少侠究竟是怎么被控制的?”
          这也正是段凌心中疑惑。
          他俯身看了看柳逸的情形,又翻开他的眼皮瞧了瞧,见他眼底有一条淡淡的黑线,便即明白过来,道:“他是中蛊了。”
          “蛊?难道是那红色的飞虫?”
          “不会,蛊术相当复杂,不可能这么快就迷惑住一个人的心智,除非……”
          “除非什么?”
          段凌没有作答,但他心念电转,很快就有了答案。
          “除非,柳逸早在进这个山洞之前,就已经中了蛊。”段凌环顾暗沉沉的四周,仿佛能看见那个藏身在暗处的人,一字一字道,“我说得对不对?天绝教左护法?”
          他顿了一下,微微扯动嘴角:“或者,我该称呼你为魏神医?”
          “哈哈哈——”
          段凌话音刚落,就有一阵笑声响了起来。这声音怪异至极,像是由地底下传来的,令人不寒而栗。
          然后只听哗啦一声响,摆放灵位的那排架子倒了下来,现出藏在后面的一道暗门。
          有人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众人屏息以待。
          微弱的火光下,那个叫无数江湖人士胆寒的魔教左护法,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来。他穿一身墨色的衫子,脸上覆着一张乌黑面具,将脸孔遮得严严实实,谁也看不见他的容貌。但他仅是负手而立,双目四下一扫,就自有一种逼人气势。
          段凌道:“魏前辈,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那左护法“嗯”了一声,缓缓摘下脸上面具。他三十来岁的年纪,相貌十分普通,只是两鬓斑白,大有风霜之色,正是曾经与段凌等人交好的魏神医。
          “果然是你!”段凌冷冷道,“魏前辈,你那对头追着你了吗?”
          左护法笑了一下:“我那对头早已死啦。”
          他瞧了瞧在场的众人,道:“今日是八月初八,嗯,他死的那天……也正巧是八月初八。”
          段凌登时恍悟:“原来那个人是魔教教主!”
          左护法似乎不愿多提此事,转而问道:“你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的?”
          “首先当然是因为柳逸,这一路上,最有可能对他下毒的人就是你了。回想起来,你那天夜里突然出现在我们投宿的客栈中,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没办法,我跟陆修文打了个赌,赌谁能取下武林盟主的项上人头。他有他的办法,我自然也有我的手段。”
          他这一招确实厉害,若非段凌出声提醒,林盟主这时已命丧黄泉了。
          段凌听他提起陆修文,便道:“陆修文死而复生之事,也是我怀疑你的原因之一。当时我们在你家中求医,你对他的病情了若指掌,知道他何时断气,也知道我们何时送他的灵柩离开,要派人抢走他的尸首,可不是轻而易举么?甚至就连他的死……或许也是你暗中动的手脚。”
          左护法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我记得段大侠当时可伤心得很。”
          段凌捏了一下拳头,问:“真正的魏神医在哪里?”
          “这世上本就没有魏神医这个人。”
          “什么?”
          “你不是向江湖上的朋友打听名医么?我调换了你那朋友写给你的信,故意捏造出一个魏神医,引你们到陈家村来找我。”
          段凌浑身一震,想不到这么早以前就已落入左护法的局中了。“杜枫也是你派来的?”
          “当然。那追魂香的药引,就是我在你们来求医时下的。”
          “既是如此,后来陆修文杀杜枫时,你为何没有出手相助?”
          左护法脸上无甚表情,反问道:“他连一个废了武功的陆修文也敌不过,这等废物,留之何用?”
          左护法性情狠毒,这倒确实像他的作风,不过段凌心中仍有疑惑:“杜枫死后,你为何没有对我们动手?又为什么先让陆修文假死,再将他复活?”


          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14-10-27 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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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中自有缘故,你却不必知道了。”左护法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像看着一群已死之人,“反正……你们今日都要死了。”
            说着,击了击手掌。
            那阖上的石门立刻又开了,从外头进来十多个黑衣劲装的男子,人人手持利刃,显然是左护法的手下。
            左护法的手慢慢抬起,又轻轻落下,道:“一个也不必留。”
            那群黑衣人听令冲杀进来。
            众人在山洞里转悠了半天,连敌人的影子也没见着,早憋着一口气了,这时也发一声喊,同他们拼杀起来。
            段凌则毫不犹豫地拔出剑来,朝那左护法斩去。
            左护法并不与他交手,双手一直负在身后,一边闪避他的剑招,一边往后退去。
            段凌剑光如电,招招紧逼,问:“陆修文在哪里?”
            “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左护法笑了笑,眼底并无笑意,反似蕴着寒冰,“当日攻打天绝教,段大侠立得功劳可不小,所以我早已想好一个最适合你的死法了。就让你死在心上人的手上,你看如何?”
            说到这里,左护法终于出了一掌。
            段凌心头一凛,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追着左护法到了那扇暗门边。左护法掌力将至,段凌为了躲开,不得不撞向那扇门。左护法顺势一推,便将段凌推进了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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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门上装有机括,只听“喀”的一声,便又重重关上了,任凭段凌如何使劲,也是纹丝不动。
            门后另有一条密道,黑漆漆的也不知通往何处。段凌立着听了一会儿,除了门外的厮杀声之外,那密道的尽头也传来一些动静。
            他想起左护法说的那番话,只考虑了片刻,就抬脚朝密道深处走去。
            因为没带火把,段凌只能摸索着往前,一路走得极慢。幸好这密道也不甚长,段凌走了没多久,就又摸到了一扇石门。
            段凌推门而入,只朝里头望了一眼,整个人就怔住了。
            门后是一间斗室,四个角上悬着夜明珠,散发着幽微光芒。
            室内没什么摆设,只石桌上有一张古琴,一个年轻男子坐在桌边,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琴弦。他见段凌走近,便抬起头来笑了笑,唤道:“阿凌。”
            玄衣乌发,更加映得他容颜如玉。
            段凌仿佛回道了一年之前,他走进魔教总坛的那间石室,见到了阔别多年的陆修文。
            没想到山洞中的这条路,竟也能通往同一个地方。
            段凌一阵恍惚,却见陆修文朝他招了招手。
            段凌情不自禁地走过去,道:“陆修文?”
            “是我。”陆修文眉目含情,低笑道,“阿凌,你不知我有多想你。”
            段凌的心怦怦直跳,一把将他抱住了,问:“师兄,你恢复记忆了?”
            陆修文笑说:“我怎么可能忘了阿凌你?”
            段凌紧紧抱了他一会儿,才想起正事,道:“你知不知道,原来那魏神医就是左护法!”
            “是吗?”陆修文也是一愣,道,“左护法一向戴着面具,我也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
            “林盟主受了伤,柳逸又中了蛊毒,现在他们正被左护法的手下围攻,我们快去帮忙。”
            段凌说着松开了手,陆修文却握住他手道:“阿凌,难得有此机会,你不想跟我单独相处一会儿吗?”
            “我……”
            陆修文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段凌的嘴角,道:“上回被我咬伤的地方已经愈合了?疼吗?”
            段凌只是摇头。
            陆修文不由得笑起来:“那就再咬一次。”
            他嘴里这么说着,却半阖上眼睛,温柔无比地吻上段凌的唇。
            段凌只觉得心荡神驰。
            吻着吻着,却突然有一只手摸到了他腰间。段凌猛地捉住那只手,问:“你做什么?”
            陆修文指着他腰间的香囊道:“我说过的,我不爱闻这味道。”
            “这是你送我的香囊。”
            “是么?”陆修文又亲了亲段凌的嘴角,哄道,“我下回再送你一个更好的。”
            段凌终于心生怀疑:“陆修文,你究竟有没有恢复记忆?”
            陆修文眉峰一挑,仍是笑吟吟的模样,反问道:“我是不是你那心上人,当真有这么重要吗?段大侠?”
            段凌听得这声称呼,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你又骗我。”
            “我还以为……段大侠就是喜欢被我骗。”
            陆修文双手攀上段凌的肩,似乎想继续刚才那个亲吻,段凌正欲转头避开,却觉肩头一麻,却是被陆修文点住了穴道。
            “陆修文,你……”
            “段大侠动不动就点我穴道,我也点回来一次,算是礼尚往来了。”陆修文与他唇贴着唇,还是用那亲昵的语气说道,“你刚才若不揭穿我,可不必这么麻烦啦。”
            “你到底想干什么?”
            “段大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这次再见,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段凌动弹不得,只能紧紧盯着陆修文:“你要杀我?”
            “原本我是舍不得的,不过谁叫段大侠你也练了七绝功呢?我年前折损了不少功力,恐怕斗不过那左护法,所以……只好拿你来补一补了。”
            陆修文伸手抬起段凌的下巴,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啧啧赞叹道:“段大侠生得真是好看,就这么杀了你,未免太过可惜了。不如……咱们再来快活一回?”
            他眼眸一转,微微笑道:“让我想想,是先奸后杀好,还是先杀后奸好?”
            段凌闭目不语,暗中催动体内真气,试图冲开被陆修文封住的穴道。那天陆修文自行解开了穴道,段凌心中颇为在意,苦思了几天后,总算发现了一些端倪,应该是跟他们所练的七绝功有关。他跟陆修文份属同门,点穴手法本就相似,正好可以一试。
            没过多久,段凌就觉陆修文的吻落在他眼睛上,道:“段大侠这是打算闭目等死了?我不是跟你那心上人长得一样吗?你不再睁开来看我一眼么?”
            任凭他如何撩拨,段凌只是不言不语,专心解开穴道。
            陆修文有些扫兴,道:“罢了,反正你只要乖乖躺着就行了。”
            说着,伸手探进段凌衣襟里,轻轻抚摸他的胸膛。
            段凌被他这么一激,体内真气震荡不休,竟当真冲开了穴道。只是强行解穴,经脉不畅,暂时只有一只右手能动。他毫不迟疑,霍然睁开眼睛,趁陆修文不备,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
            陆修文虽然吃惊,却也反应极快,立刻反手一拧,出掌还击。
            “段大侠这是将我的法子学了去?不错,不错。”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语气变得狠厉起来,出招更是杀气凛凛。
            他俩人贴得太近,多数功夫施展不开,只能对拼掌力。陆修文内力不足,比段凌差着一些,很快就落了下风。
            眼看段凌就要将他擒下了,陆修文忽然回眸望他一眼,低叫道:“阿凌!”
            段凌心绪一乱,出招就慢了半分。
            陆修文趁势往后一仰,取过石桌上的古琴来,当作兵器向段凌掷去。
            这一掷用上了重手法,段凌吃亏在只有一只手臂能动,根本无从躲避,被那古琴撞中胸口,一下摔在了地上。
            “咳咳……”
            他因受了内伤,嘴角淌下一丝血来,半边身体仍旧僵麻着,虽竭尽全力,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陆修文喘了口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我本想跟段大侠好好亲近亲近,你既然这样不识趣,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弯下身,用手指沾了一些段凌唇边的血,然后慢慢抹在自己嘴唇上,叹息似的耳语道:“其实,我还真有一点喜欢你,不过谁叫你心里想着别人呢?”
            他说到这里,勾起嘴角笑了笑,红唇染血,动人心魄:“我得不到的东西,不如亲手毁了。”
            段凌瞧着他道:“我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就是你。”
            陆修文却不信他,手指一路滑下去,捏住了他腰间佩着的香囊。“段大侠上次说,除非你死了,否则绝不会取下这香囊,唔,现在可以扔了吧?”
            段凌一惊,挣扎道:“别碰!”
            陆修文自然不会听他的,手一扯,便将那香囊扯了下来,勾在指尖晃了晃。他似乎相当厌恶这香囊的味道,只是凑得近些,就皱起了眉头来,使劲揉了揉眉心。
            段凌徒劳的伸出手,道:“还给我……”
            “段大侠都自身难保了,还这么宝贝这香囊,我倒要瞧瞧,里头藏了什么东西。”
            陆修文将香囊打开来一看,首先入眼的,便是一缕青丝。
            香囊是段凌的心上人送的,这一束头发,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
            陆修文心中忽生怒气,转眼一看,见桌上放着香炉,便走过去打开炉盖,把香囊和点着的火折子一起扔了进去。
            香囊遇火即燃,滋滋的烧起来,原本淡淡的香气瞬间变得浓烈无比,整间石室都充斥着一股异香。
            段凌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他记得陆修文那时双目已经失明,却还是一样一样的挑拣香料,亲手将香囊佩在他身上。
            他答应过他的,这香囊片刻也不会离身。
            可是现在……
            段凌的脚动不了,便用右手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的朝桌边爬过去。
            爬到一半时,有一只脚踏住了他的手。
            段凌抬起头,看见陆修文俊秀的脸孔。
            这是他心爱之人。
            但是他却再也记不起他来。
            段凌心中一阵剧痛,眼看着那香囊渐渐被火舌吞噬,嘴里喃喃道:“师兄……师兄……”
            他声音越来越低,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陆修文仍踏着他的手,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段凌已知道难逃一死,正如左护法所说的,他要他死在心上人的手上。他闭了闭眼睛,道:“你日后若是想起来……”
            他突然顿了一下,最后望了陆修文一眼,声音低哑,却温柔得难以形容:“不,但愿你顺利当上教主,永远也不要想起我来。”
            陆修文冷笑道:“这就是你的遗言?真是无趣。”
            说罢,捡起段凌的那柄长剑,右手一扬,剑光落下——
            第十八章
            左护法一推开石室的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他看见段凌倒在地上,胸口一片殷红的血迹,已经没了气息。陆修文坐在石桌旁,正用衣袖擦拭一柄长剑。那是段凌的佩剑,剑刃上还留着一滴血珠,陆修文神色如常,慢慢、慢慢地将这一抹红色拭去了。
            ……是他亲手杀了段凌。
            左护法见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阵快意,就像他得知教主身死的消息时一样。
            他走过去问:“段凌死了?”
            “是。”
            “你吸干了他的功力?”
            “当然。”
            陆修文将那柄长剑擦得寒光凛凛,站起来道:“听说今日来了不少正道人士?我刚吸完功力,正好去活动一下筋骨。”
            “不必着急,”左护法道,“你先跟我切磋一下。”
            陆修文挑眉道:“你确定?我如今可比你强得多了。”
            左护法笑了笑,笑容极为古怪:“如此……正合我意。”
            陆修文脸上骤然变色:“好呀,原来你在打我的主意,不过你可未必敌得过我。”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14-10-27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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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护法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碧绿的玉笛,放在嘴边吹了一下。
              并无笛声响起。
              但陆修文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就如柳逸那般,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起来。
              左护法收起笛子,对表情木然的陆修文道:“我若没有制住你的手段,怎么敢让你活过来?你一醒来,我就对你下了蚀心蛊,此后只要一吹笛子,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听我号令。”
              说罢,左护法抓起陆修文的一只手,用自己手指的少商穴抵住他的脉门。这是魔教吸人功力的法门,接着只要引导陆修文的内力注入自己体内,他就可功力大增了。
              左护法仿佛回忆起了某些往事,眼底有微光闪动,自言自语道:“我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太久了。”
              语气是说不出的寂寥。
              然后他定了定神,正打算动手吸取陆修文的功力,却见剑光一闪,陆修文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那柄长剑往上一挑,剑尖正抵住了他的咽喉。
              左护法始料未及,朝陆修文脸上一望,却见他目光清澈,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他顿时明白过来:“你……未受蛊虫控制?”
              “若非如此,岂不是已被你吸干内力了?”陆修文抖了抖手中长剑,道,“左护法还是快些放开我的手吧,否则我怕一不小心,会在你身上刺一个透明窟窿。”
              左护法缓缓松开手:“看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这是自然。”
              “我的蚀心蛊应当不会出错,你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蚀心蛊虽能控制人的心神,但是却有一个缺点,就是蛊虫害怕某种草药的气味。那草药因此得名,叫做蚀心草。”
              “蚀心草确实能驱走蛊虫,可是这草药十分难得,你在不知道自己中蛊的情况下,根本接触不到。”
              陆修文衣袖一振,从袖中滑落一物,在左护法眼前晃了晃。
              那东西被火烧过,有些难以辨认,左护法仔细瞧了瞧,才道:“这是……香囊?”
              “对,就是我当初在魏家时做的那个香囊。”
              “但我记得这香囊……”
              “这香囊是你替我买来的,连香料也是你帮我准备的,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制出这香囊,又用香料掩盖住蚀心草的味道,你自然不会有丝毫怀疑,不是么?”
              “你那蚀心草是从哪里来的?”
              陆修文道:“你既然精通蛊毒,那药房里必定会有蚀心草,我对柳逸描述了一下这草药的形状气味,他果然一找就找着了。”
              “原来如此,”左护法眯了眯眼睛,道,“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这么早之前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不过你当时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怎么会想到做这香囊的?”
              “因为我早就知道,魏神医你就是左护法。”陆修文想了想,又改口道,“不对,按理说,我应当叫你师叔才对。”
              左护法瞳眸一缩,眼中杀意骤现:“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陆修文笑了笑,慢悠悠道,“你练的也是本门的七绝功,而且跟我一样,早在十多年前……就已被教主废了武功。”
              左护法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孔,这时却变得扭曲起来,像是被触动了最隐秘的心事。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道:“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以你的年纪,应当不会知晓这些。”
              “我原本确实不知,只是为了医治自己的病,翻阅教中古籍的时候,偶然翻到了一本书。那书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前辈所著,上头记载了不少疑难杂症的治法,其中有一种方法,正可以治我的病。只是这法子十分凶险,需得置之死地而后生,待人断气之后再行施救,一不小心可就真的死了。连那位前辈也仅是推测而已,并未真正证实过。而且他想出这个怪异的法子,并不是为了治病救人,而是为了让自己恢复武功。”陆修文瞧了左护法一眼,道,“由此我才得知,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被教主吸走了功力,却侥幸留下了性命。”
              左护法轻轻“啊”了一声,道:“原来那本书竟是落在了你的手里。”
              “后来我住在魏家治病,在书房里看见你的笔迹,竟与那书上的一模一样。”
              “那你自是对我的身份起疑了。”
              “嗯,我思来想去,教中也没有你这么一号人物,除了那个从不露出真面目的左护法。我再前后一想,就猜到杜枫其实是你找来的。人人都道天绝教左护法智计双绝、本领高强,可是谁料得到,你其实根本没有武功。”
              左护法听了这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陆修文的长剑正抵在他喉间,只需往前一送,就可要了他的性命,但他却视若无睹,道:“我从前的功夫,可并不比你差。只是七绝功这门功夫,一开始精进极快,等练到第七层时却再难突破,必须同门相残,吸取别人的功力才行。”
              陆修文猜测道:“你同教主相争,最后却落败了?”
              左护法冷笑一声,道:“我跟他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连我们两人的武功亦在伯仲之间,有时是他赢了我,有时是我赢了他。后来争夺教主之位,若真是成王败寇,我也是服气的,谁知……他竟然骗了我。”
              他说到这里时,紧紧咬住牙关,眼底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陆修文瞧着他霜白的鬓发,心想多年之前,必是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他这么一恍神,却是变故陡生。刚才还咬牙切齿的左护法,忽然神色一凛,用掌风震歪了剑尖,一掌向他头顶拍来。
              这一掌乃是杀招,眼看就要落在陆修文身上,陆修文却是气定神闲,泰然自若。他甚至还弯起眼睛,朝左护法身后笑了笑。
              身后?!
              左护法蓦地停住动作。
              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一截剑尖明晃晃的露在外面。
              有人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这石室里总共只得三个人,左护法没有回头,只是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段凌……”
              段凌长身玉立,全然不像受伤的样子,道:“我还没死,看来令左护法失望了。”
              陆修文将手中的剑一扔,说:“师弟你怎么这么迟才动手?我举剑举得手都酸了。”
              段凌拔出剑来,快步走到他身边去。
              左护法顿时血流如注。段凌那一剑刺得太正,并未伤到他的要害,他一时便还未死,慢慢后退几步,靠在那石桌上,道:“原来你没有杀段凌。”
              “我师弟若是死了,我岂会跟你说这么多废话?早已将你碎尸万段了。”
              “他胸口的伤……”
              “不过是划破手掌,涂了些血在衣服上。我早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恢复了神智。”陆修文道,“那香囊的香气太淡,无法立刻见效,不过蛊虫害怕蚀心草的气味,中蛊之人只要一闻到这个味道,就会心生厌恶,千方百计的毁掉香囊。而一旦香囊损毁,香气自会四散开来,助我解开蛊毒。所以我才叫师弟日日将这香囊戴在身上,片刻也不能离身。”
              “你为了护他周全,当真是费尽了心机。”
              “我那时可快要死了,自然要将一切安排妥当。”陆修文眉眼一扬,眸光湛然,一字一字道,“谁也休想伤我师弟,即便是我自己——那也不行。”
              段凌心中一动,悄悄握住了陆修文的手。
              左护法的目光在他俩人身上转了一圈,问:“你早知道我会救活你?”
              “只是有此猜测而已。”陆修文道,“被教主吸走功力的人,武学根基尽毁,从此成为废人一个,就算想重新练武,也是绝不可能了。而你苦心孤诣多年,就是想重筑根基、恢复武功,可惜你想出来的那个法子实在太过凶险了,一不小心,可就真的命丧黄泉了,所以你始终不敢轻易尝试。”
              左护法道:“嗯,这些都是我写在那本书上的。”
              “后来你在陈家村遇上我们,原本是想叫杜枫杀了我们的,可是杜枫死后,你却改了主意。这一来是因为我师弟武功高强,你找不到机会下手,二来则是发现我的情形跟你一样,正好可以拿我试上一试,来验证你那法子能否成功。若是成了,你自能恢复武功,若是不成,也不过是死了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若是我根本不打算救你,或是虽然救了,却未能成功呢?”
              “那我就真的死啦。”陆修文眨了眨眼睛,说,“可我赌你会救。”
              “哦?”
              “你执念甚深,一心想着恢复武功,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怎么可能放过?至于成或不成,却要看天意了。”
              “哈哈哈!”左护法大笑起来,“难怪你早知我的身份,却一直没有揭穿,原来你也是为了赌这万分之一的生机。”
              陆修文望了段凌一眼,道:“这世上有我心爱之人,我当然舍不得死了,自是要赌上一赌的。”
              “这以后的一切,也都在你的计划之内?”
              “你若当真救活了我,总不会这么浪费,立刻又把我杀了吧?我料想你会想办法控制我的心神,让我为你所用,等我没了用处,再吸走我的功力。魔教控制人手段一共只有那么几种,不是用蛊就是用毒,柳逸既然在你药房里发现了蚀心草,那你必然是用蛊了。”陆修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缓缓握了起来,“身在天绝教中,走一步就要想十步。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准备好万全之策,不是吗?”
              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左护法长叹一声:“我自以为算无遗策,没想到还是你棋高一招。”
              陆修文笑眯眯道:“师叔过誉了。”
              左护法口吐鲜血,只说了这一会儿话,衣襟已经被血染红,眼见是活不成了。
              段凌横剑道:“你作恶多端,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如今是时候偿还了。”
              左护法并不理他,只是对陆修文道:“你这师弟可迂腐得很啊。你们现在虽是生死相许,但过得五年、十年,两人的七绝功都练到第七层时,又当如何?我可真想亲眼瞧瞧。”
              他说完嘿然一笑,又道:“我今日虽然落败,但只凭你们两人,可别想取我首级。”
              说罢,伸手在石桌底下一按。
              原来这石桌也藏有机关,只听“嘭”的一声,旁边那石床一下翻转过来,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左护法合身一滚,就滚进了床底下,床板马上又重新阖上了。
              等段凌追过去时,已是来不及了,只能用剑柄敲了敲床板,问:“这里也有密道?”
              “嗯,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密道应当是通往……”
              “通往何处?”
              “历代教主陵墓。”
              段凌一怔,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处地方。左护法是知道自己将死,所以去墓中等死么?或者……是去见那个人?
              段凌想了想,道:“他伤重至此,倒是没必要再追了。”
              “嗯。”
              “不知外头打得怎么样了,我们出去看看。”


              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14-10-27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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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14-10-27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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