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端吧 关注:65贴子:4,341
  • 14回复贴,共1

【原创】临行之前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楼放空,方便咱家拆楼重建的习惯


1楼2014-12-26 17:34回复
    临行之前
    The days of our years are threescore years and ern
    And if by reason of strength they be fourscore years
    Yet is their strength labour and sorrow
    For it is soon cut off
    And we fly away


    2楼2014-12-26 17:35
    回复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寂静的倾泻下来,浸泡在他的眼睑上。他忍不住侧过脸避让阳光,即使那阳光已经失去了锋利的棱角。
      悬挂在咖啡厅开合门上的铃铛被摇响。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咖啡厅。此时此刻,店中只有他一人。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摆在自己面前,对面空着的位置上亦有一杯,只是他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来到的这里,又约了什么人。
      他只记得自己下班回家,吃过晚饭后,想泡个热水澡。
      疑惑中,有人来到他的身边,轻声的叫他,说,一。
      转过头来,他看清来人。略带疑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再次见到她。他回答,说,勒轻。
      不知从哪里流淌出音乐。轻到快要断裂的声音,他细细倾听,分辨出是一段歌剧。太过模糊,他记不起来是哪一个片段。轻坐在他的对面,捧起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她说,一,你还好吗。
      干净的桌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盒烟。他仔细注视着轻。轻的模样和多年前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没有一丝改变。他看着桌上的烟,摸过来点燃一支,自己吸了一口之后,夹在指间递给轻。轻笑着,并不伸手接过,凑过来就着一的手,把烟渡到自己唇间。
      烟是女士烟。洁白,细长的烟身,是轻喜欢的牌子。燃烧过后的烟雾略带一点甜味。轻只抽这一个牌子的烟。只是这个牌子是什么呢?当他想说出这个牌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
      轻注视着他。隔着袅袅而升的白色烟气,他突然发现,其实自己看不清轻的脸。
      他说,轻,我为什么又见到了你。
      摇了摇头,轻没有回答。轻说,一,我很想念你。这么长时间,你依旧是曾经的模样,真好。能让我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就像曾经所有美好的时光,都沉淀在你的身上,从不曾改变过。
      轻,你也没有改变。
      是,一。我亦不曾改变。我早已不会改变,你已经忘记了么。
      我没有忘记。所以我才想问你,轻,为何我又见到了你。


      3楼2014-12-26 17:36
      回复
        低笑出声,轻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身边柔软的阳光,漾出一层层波纹样的纹路,他抬起头来,恍惚觉得屋顶上悬浮着一层湖泊。随着水纹晃动,他就有了置身湖底的错觉。
        轻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书,放在桌上缓缓推过来。他看着那本书,拿过来随意翻开。他说,和以前一样吗?
        轻说,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给我读一段,一。
        When life had withdrawn me from all but mg God
        And the birth pangs of dying had ceased
        Whrer now is the worla,lord.Iasked,as I sighed
        And the light of the sun,and the starlight,which vied with its glory
        When I was released……
        一的声音并不清亮。带着撕裂的沙哑,低低的阅读下去。在一的阅读中,轻缓缓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中。轻问,一,直至今日,你依旧愿意娶我吗?
        他还记得,轻年轻的面容,如一朵盛放至极的洁白莲花,仰在水面上。浴缸的水已经冰冷,红到发黑的水面散发出甜腻的腥气。轻在自己的手腕上,每一边各用剃须刀割了四刀。当被从水中抱出,轻的手腕皮肉翻开,支离破碎。
        那时,他已经开始工作。轻依旧在学校读书。远离家乡,多年未曾联系,他突然接到轻的电话。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未见过轻。他始终没有更换电话号码。凌晨,轻在电话的另一边说,一,你在哪里。
        他说,勒轻?
        一,我很想念你。
        再次见到轻,轻瘦了很多。跟车站的人群挤在一起等待列车抵达。拥挤的人群里,轻只背了一只挎包,拨开身边的人跑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脖子。旁边被轻撞得趔趄的人狠狠白了轻一眼,啐了一口走开。轻毫不理会,只是把脸埋在他的脖子上。拍拍轻的脊背,他说,轻,跟我回家。
        他不知道轻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也不想询问。带着轻回到他租住的房子里,轻进门踢掉鞋子,赤裸着双脚钻进卫生间洗澡。他换下衣服,把轻一路扔在地板上的衣物捡起,拉过一张矮桌放在卫生间门前,拿一套自己的衣物放在上面。想了想,他拨通手机,给自己请了几天的假。
        拖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到他面前,轻说,一,你还在这里,真好。
        那时正值盛夏。窗外的梧桐树郁郁葱葱,蝉鸣震耳欲聋。轻正值最好的年华,鲜活的,美好的。似一朵刚刚绽放的花。不知怎的,他突然在这美好中生出了恐惧。太过突兀的美丽,似马上就要逝去。夏日炎热的空气,他从背后生出一丝寒气。
        客厅宽大的窗户旁,放了一张小小的茶几和两张藤椅。透过白色的遮光窗帘,阳光变得柔和。轻环视房间,选中了其中一张藤椅。一起坐在轻的对面,他说,轻,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拨弄了一下自己潮湿的头发,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衣物穿在轻的身上空空荡荡,挽了好几道的衣袖和裤腿,让那衣服穿在轻身上不伦不类。轻说,一,你应该知道,我很喜欢你。
        是,我知道。
        那么,一,你愿意娶我吗?
        轻,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像你喜欢我一样,去喜欢你。如果这样你依旧愿意嫁给我。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一,你依旧是这样,有多温柔,就有多残忍。
        说到这里,轻笑起来。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在他唇间落下一个吻。轻继续说,一,即使这样,你依旧很好。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是,轻。我愿意。


        4楼2014-12-31 17:04
        回复
          他请了三天假用来陪轻。客房长久未曾使用,打扫的干净却是冰冷。他拉开窗帘,把能打开的窗户都打开,让阳光照进来。又找出崭新的床单,是米色和砖红色的方格子床单。轻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忙碌并不动手帮忙。等他把床铺好,轻蜷缩到床上,迅速的睡过去。
          倒一杯水晾在床头的矮柜上,他退出房间带上门,出门采买食材,准备晚上做给轻吃。
          他觉得,自己是开心的。对于轻的突然到来。并不喜与人过度交往,除了工作需求,他的生活干净,简单,几近离群索居。闲暇时阅读书籍,放歌剧。他觉得这亦是一种生活态度。清空所有,是一种回归。他并未意识到,这跟宗教中的说法多有类似。
          他不信奉宗教,亦不相信神明。他只相信神明存在。相信他们和人一样,有个各自生活的空间,以及方式。因此,他格外珍惜曾经的所有美好时光,珍惜那些与之共存的人,和事。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的容貌似乎被时间遗忘,从未改变。
          选购了带鱼,菜心,蘑菇,芹菜,又买了橙子一起拎回去。轻已经睡醒,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切开一个橙子端给轻。橙子非常新鲜,汁水充足,轻一边咬着橙子,一边用纸巾擦拭流到手指上的汁液。
          轻把电视放到了音乐频道,有人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轻的注意力并不在电视节目上,透过电视,轻似乎在想什么。他叫轻的名字,等到轻看向他后,他说,轻,你什么时候回去。
          勾起一抹笑容,轻回答,一,你不是愿意娶我吗。
          是,轻,你若亦觉得很好,我可以马上就娶你。可是,轻,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抱歉,一,抱歉。可是现在我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我并不想赶你离开,这里你想呆多久都可以。轻,你要记得,我是愿意娶你的。
          看到轻点头,他起身返回厨房。他知道,轻不会嫁给他,即使轻一直喜欢他,即使他愿意娶她。就像两条平行线,相伴相行,始终不会有交集。偶尔会有偏移,最终依旧会回归自己的轨迹中。
          他觉得,或许轻当时决定嫁给他的话,他们之间应该不会再保有这样长久的,可以用来回忆的事情;亦或许他们会进入另一种相处模式,互敬互爱,慢慢走下去。不管是哪一种,轻都会继续活下去。只要能够活下去,他觉得,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轻在他这里停留了三日。第一日,轻安静的呆在房间,看他收拾房间,跟他出门采买食材,再回家做成菜肴。第二日,一大早轻就起床,浴室响亮的水声吵醒了他。轻浓密的长发湿淋淋的铺在她洁白的脊背上,发梢依旧在滴水。他看着轻哼着歌走进他的房间,打开他的衣柜翻出白色的棉布衬衣穿在身上。衣服太大,轻把衣袖挽了好几圈。穿好衣服轻又从他的钱包摸出几张钱放进口袋,他坐起来叫住轻,轻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说,不用担心,一,我知道怎么回来,不会有事。说罢,轻拿着他的单反相机出了门。傍晚时轻回到家,踢掉鞋子轻赤裸双脚走过来拥抱他,脸上嘻嘻的笑着。入夜后轻赖在他的房间不肯走,没有办法他在轻身边躺下,轻说,一,给我读一段书吧。伸手扭亮床头矮柜上的台灯,他摸出放在枕边的书,翻开一页开始阅读。
          一,自你离开后,也有人给我阅读书籍,兜转一圈我发现,只有在听你阅读的书籍时,我是平静的。是不是因为你在阅读时,亦是平静的呢?
          听着轻的询问,他并不回答,继续往下读。渐渐的,轻睡着了。确认轻的确已经睡熟,他熄灭台灯,重新躺在轻身边。
          第三日,早上苏醒他发现轻并不在身旁,出声呼唤没有得到回应,于是起身寻找。当他推开卫生间的门,他看到轻仰面躺在浴缸里红到发黑的水中。轻洁白的,年轻的面庞,如一朵干枯的莲花,寂静无声。他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语言。


          6楼2015-01-08 16:22
          回复
            在轻死去之后,他才知道,轻以为轰轰烈烈的爱情,实际自己成为了情妇,被对方妻子追到学校。对方是学校教授,对质时咬定是轻勾引了他,轻当众掌掴了对方,随即被开除学籍。事情一时被闹的满城风雨,轻被禁足在家,数月后逃到他这里。
            他记得看过一本关于心理的书,上面写着,任何一个轻生的人,当放弃生命的瞬间都会后悔。轻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剃须刀每边各割了四刀,当他把轻从冰冷的水中抱出来时,轻的手腕翻出的皮肉被泡到发白,而轻的脸上却是平静的,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他不能理解,轻为何能够这样安静的死去。唯一能得知的,只有在轻安宁的面容上被传达出的无望。这巨大的无望击溃了轻,终使她放弃了大段年华。
            闭着眼睛飘浮在海水中,他聆听耳边水浪拍打的声音。有鸟在空中发出尖锐鸣叫,一晃而过。包围在身边的海水温暖的,舒适的,他忍不住昏昏欲睡,开始慢慢往下沉,往下沉。迷糊中,他似乎听到有闹钟响起。已经半陷入沉睡中,他苏醒不过来。只觉得那闹钟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震耳欲聋。几番挣扎,他终于挣脱梦境伸出手拍停了闹钟。
            闹钟的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是清晨七点十五分。盯着表盘的指针,他发现他是躺在一张床上。房间的陈设是他熟悉的,记忆中他小时的模样。此时空气中有做饭产生的油烟味。有人推开了房间的门,看到他已经苏醒,说,一,赶快起床,要迟到了。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当他张开嘴想叫出发出声音的人的称呼时,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迟疑中他起身穿衣,那衣服是他记忆中,学生时代的模样,窗外正是春季,阳光明媚已经变得温暖。
            房门又被推开,他转头看着走进来的人。
            窗外有洋槐正值盛放,清香浓到刺鼻,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有人在楼下喊他的名字,探出身去,他向下张望。
            窗下的人看到他探出身,高兴的朝他挥手。看清楚来人,他忍不住问,丘各,为什么会是你?
            他已经记起来,这是他曾经所度过的,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那是他还是少年。父母尚且健在。南方宁静城镇,老旧的街道房屋,路旁种植的洋槐树生长多年,一到春日盛放满树槐花,地面掉落的淡黄色槐花密密实实能铺满一层。居住在一楼的住户,在临路的小院开辟空地或者种植蔷薇,或者种植简单蔬果。有人家饲养的猫咪卧在阳光下打盹,并不害怕人类,只是在有人试图接近,迅速逃走。
            他与各同上一所中学,两家同住一个大院。每日上学,各路过他家楼下,会唤他一同前行。轻的家仅和他们相隔一道街,当走出大院,他们总能看到轻恰好走到大院门前的路上,于是三人结伴同行。轻喜欢走在他的左侧,各走在他的右侧。
            随着他们逐渐长大,这段无暇时光只得成为一粒宝藏,藏在他的记忆中。当再一次重回这段时光,即使只是在梦境之中,他依旧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知道,他依旧在梦中。
            拎上书包跑下楼去,各蹲在一丛龙船旁,逗弄一只猫。红色的龙船竞相怒放,纯黑色的猫咪,健壮肥硕,毛色油光发亮。顺着各的手指,扬起头蹭在各的手背上,发出呼噜噜的声响。看了一会,他才慢慢走上前。黑色的猫注意到他走过来,退后几步,似乎在审视他是否对自己安全,犹豫之后依旧选择离去。各拍拍手站起来,转身面对他。
            偶尔从树冠缝隙中倾斜下来的阳光,微微泛着蓝色,随风拂过,如波浪反复摇晃。隐约有歌声忽隐忽现,当他专心寻找,只发现有水浪拍打的声音响在耳旁。满怀疑惑时,那声音就消失不见。他似乎听到各发出一声叹息,说,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声音低哑,在树叶摇动的哗哗声中沉没,他没有听清楚,忍不住反问,说,各,你刚才在说什么?


            11楼2015-01-13 09:34
            回复
              高中毕业,当得知他们都要各自远行,三人征得家人同意,一起开始旅行。三人先去了海边,停留一晚再前往下一站。一起站在海边,三人都踢掉鞋子,踩进海浪里。海边的风里有海洋特有的腥咸气味,这气味他非常喜欢。轻一边走着,一边低头看着水里面,不一会轻就弯下身在砂砾里挖出半片带着复杂花纹的贝壳,宝贝一样拿到两人跟前。
              晚餐三人一起去大排档吃螃蟹,扇贝和虾。蟹螯太硬,店中没有合适工具,轻咬不开,他把自己已经剥开的螯放到轻的醋碟里,再把轻的螯拿过来。还没等他咬开,各把自己已经剥开的螯放在他的碟子里,把他手里完整的螯拿了过去。他拿起各剥好的蟹放进嘴里。轻悄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晚上轻独自住一个房间,他跟各同一间房间。夜里无法入睡,他们两个人坐在窗台上,吹着海风,等着太阳慢慢升起。
              轻曾问他,说,一,你明知这条路艰难,寸步难行。你亦知道,我始终喜欢着你。
              是,轻,我都知道。
              你这是孤注一掷。
              上前拥抱轻,他说,我都知道,轻。你说的,我都知道。
              轻在他的拥抱中无声哭泣,说,一,你要好好的。那时,他与各已经毕业。轻继续深造。他刚参加完自己父母的葬礼。
              他亦记得,几年后,在各的婚礼上,新娘身着白色婚纱,被各牵着慢慢走向神父面前。神父注视眼前新人,缓慢询问。执起新娘的手,各回答,说,我愿意。
              婚礼前一日,他和各坐在咖啡厅。是下午。已经变成红色的阳光照射在玻璃窗上,温润而美好。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相对而坐静静喝完一杯咖啡,起身离去。
              次日,他辞去工作,再次远行。
              轻深夜赶到。路途奔波使得轻的眼下染了一圈青黑。陪了他十日,轻重新返回学校。轻问他,一,你可后悔。你应该知道,我始终是喜欢你的。
              听着她的疑问,他说,我已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过后悔,即使现在我亦不知道。轻,既然你始终喜欢我,那你是否愿意嫁给我?
              上前一步亲吻在他的唇间,轻说,一,你亦应该知道,即使我始终喜欢着你,我却不可能嫁给你。
              是,我知道。即使你始终喜欢我,我亦愿意娶你,我们之间的关系亦仅此而已。
              在轻返回学校之后,他再次上路。等待他再次见到了轻,他出席了轻的葬礼。
              不过一年,他继续出席了各的葬礼。


              14楼2015-01-24 12:2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