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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丝》by 水虹扉(前世今生虐恋,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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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丝之野,有女子方跪据树而呕丝,北海外也。
——《博物志.异人》


1楼2014-12-30 18:02回复
    找不到原文地址了
    刚开始是前世的,后面现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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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2014-12-30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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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若枫看他死死咬住下唇,纤细的身子不停发抖,眼角也涌出湿意,误以为这是他开始动情的模样,揉搓得越发殷勤。
      不一会儿,化缧就在他的掌中释放。
      这是他的第一次,只有一点点白色体液,散发著青涩的淡淡香气。
      “唔……居然是甜的。”池若枫将手掌凑到嘴边,舔去掌心中的白液,语调又惊又喜。
      望著化缧怯怯的模样,闻著他身体上的淡淡香气,池若枫只觉得xia?体慢慢坚硬,再也无法抑止心中的渴望,将他纤细轻盈的身体打横抱起,放在铺了白虎皮的宽大檀木椅上,高高架起他的双腿。
      当池若枫的坚硬埋入化缧ti?内时,化缧厉声尖叫,泪水横流。
      如钉入楔子将身体裂成两半,从来没有过的痛。
      “宝贝忍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7楼2014-12-31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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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桑叶虽比不得呕丝之野的甜美多汁,却也能够裹腹。
        阳光炽烈,从海外归来的瑾王世子的车马,行走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黑幡黑帜一眼望不到尽头。
        化缧坐在池若枫的膝上,撩开车窗的珠帘往外好奇张望。沿途只见街道两旁有很多做生意的小商贩,热热闹闹卖著各式各样廉价的物品用什,虽不贵重却花花绿绿的甚是好看。
        “这些有什麽看头,回到王府有好的任你选。”池若枫在他细嫩的面颊上亲了亲。
        化缧向来怕他,依言放下珠帘,眸中掠过些许的失望失落。
        池若枫将他此时的神情看在眼里,唇角微翘,却也不再说什麽。
        到傍晚时分,瑾王世子的车马停在这镇外的驿站准备过夜。趁众人都在忙碌,池若枫换了便装,抱著化缧上马,朝小镇的方向扬鞭而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化缧疑惑,在他怀中怯怯开口。
        “这地方虽小,但夜市还是颇为热闹,我和你去逛逛。”池若枫笑著,双腿用力夹了夹马腹,“不过那些东西确实过於粗糙廉价,带了回去让人笑话,嗯……我只能让你选一样留下。”
        化缧点头,绽开如花笑靥。
        跨下马的脚力强健,天色尚未黑透两人便来到了镇上。此时夜市已开,处处挂著照明的灯笼,处处传来热闹喧嚣的叫卖声,整条街如同白昼,人山人海。
        走在这条街上,化缧眼睛都花了。因为池若枫只许他买一件东西,看了这样又看那样,拿不定主意。
        最终走到卖梳妆用具和针头线脑的小摊旁,化缧不由得眼前一亮。
        其间有支镀银铁钗,一只栩栩如生的铁蝴蝶憩於其上。拿在手中,就见那薄薄翅膀不停颤动,仿若展翅欲飞。
        他想起了在呕丝之野中化蝶而去的蚕女,即使到了现在,那也是他羡慕不已的形态。
        “东西虽贱,做工却是难得的精致。”池若枫看著化缧笑,“要这个麽?”
        化缧拼命点头,激动得不知说些什麽才好。
        池若枫给了那贩子一小块银锞,顺口说声多的打赏,揽著化缧离开。
        天色已晚,化缧又选好了想要的东西,池若枫恐再不回去众人著急,生出什麽多余事端,便不再留连,打马返回驿站。
        呼呼风声过耳,化缧拿著铁钗依偎在池若枫的怀里,偷看他俊美刚毅的面容,心里有丝丝暖意涌动。
        这人烧了桑林灭了蚕族,令他流离异乡,令他失去唯一的朋友是实。而此刻待他的好,却也是真实的。


        9楼2014-12-31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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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池若枫之外,化缧三年没见过任何人。然而这天,来给他送桑叶的却不是池若枫,而是一个少年仆役。
          “我叫小添。你就是瑾王殿下养的宝贝蚕人啊,真的很漂亮呢。”少年很开朗也很多话,将一篓新鲜桑叶放在案上。
          化缧躺在锦榻上动也不动,容颜白得近乎透明,神情呆滞的望著少年,厚重乌发似瀑布般,自枕畔一直泻到长毛波斯地毯上。
          瑾王。呵,原来他已是瑾王。
          “老皇帝刚刚驾崩,现在宫里闹夺嫡,乱得很。殿下实在脱不开身,所以吩咐我来喂你。”少年凑到榻前好奇打量化缧,“听说你刚来时是会说话的,这些年却渐渐哑了,是不是?”
          “不是……我一直会说话。”化缧望著这单纯的少年,内心忽然一动,艰涩开口。
          很久没有说话的对象了,这几个字他讲得有些费力。【无语】
          5
          “那为什麽都不说?”小添不敢往那锦绣铺成的榻上坐,在化缧对面蹲下来,一对滴溜灵活的黑眼睛望向化缧。
          “小添、小添请你救救我!”化缧忽然坐起身,声泪俱下的捉住他的手腕,哑著嗓子哀求,“我一直被关在这里好痛苦,再这样下去我会死掉,我真的会……”
          化缧的纤长手指露在宽大衣衫外,细白得溢出丝光,那麽拼尽全力握住他的手腕,瘦瘦的骨节根根突起,若用玉雕成的结。
          小添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再抬起头,只见化缧大睁著眼睛望他,泪水从眼角处不停滴落,满脸的切切期待。
          光线黯淡的屋子内,周遭的一切都瞧得模糊不清了,只有化缧露在衣衫外的手臂容颜,幽幽泛著光,於眼前鲜明夺目。
          那张绝美的消瘦容颜,也因而笼上了层妖异的氛围。如同受到某种不可抵抗的魅惑,小添情难自禁的伸出手,抚上了化缧的面颊。
          “天哪,我这是在做什麽……”接触到化缧肌肤的那一瞬,小添刹那间清醒了过来。他惊恐的喃喃自语,用力甩开化缧的手,迅速转过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蚕室。
          化缧被他的去势带下榻来,俯在柔软的波斯长毛地毯上,听到他将蚕室的门锁上,听到他跌跌撞撞离去的足音。
          只觉得心中充满了绝望,眼角的泪水却在一点点干涸,再也哭不出。


          13楼2014-12-31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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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小添来蚕室送桑叶给他,照顾他的起居。
            每次进入蚕室,这少年看都不敢看化缧,如同受惊的小兔般放下桑篓,或是日常用物就匆匆离去。
            化缧心如死灰,漠然无视他的来去。
            然而终究有一天,小添在案上放下桑叶后,站在他榻前不肯离开。
            化缧背朝著他,眼眸轻闭,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声。
            “太子已登大宝,明天殿下就要从宫中回来了。”小添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化缧的长发,指尖却悬在半空中,“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送桑叶。”
            化缧无动於衷——
            那又如何?
            “喂,你很想离开这里吧。”小添咬了咬下唇,手指绞著衣角,“我无父无母,也没有什麽牵挂,虽说殿下待我恩重如山……但你总是这样,我看了心里实在难过。”
            化缧缓缓睁开了眼睛,听他接著往下说——
            “我还有一点积蓄。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和你离开这里,离开京城,就我们两个人,找一个僻静的乡下地方住了,没人会知道你的来历身份,只是衣食住所都比不得王府……”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化缧翻身坐起,激动得一把握住小添的左手。
            小添的脸红了红,左手反握住化缧,舍不得松开,用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扔在榻上:“里面是一套粗衣服,还有一小瓶黄油脂。你换上它,再把手脸都涂黄了,好跟我一起混出王府。”
            化缧点点头,将身上衣服脱得一丝不剩,然后打开了那个油布包。
            小添虽说给他打过洗澡水,却恪守池若枫临行前的吩咐,从未服侍他沐浴。如今见他裸?体,脸上的红烧成血色,而且迅速蔓延到耳根,讷讷道:“其实……你不用换下小衣。”
            “这王府里的东西,我一丝半点也不想带走。”化缧穿上宽大的粗布衣裳,快活的伸开双臂,轻盈打了个旋,笑得灿烂。
            小添看著他的笑容,眼珠子都直了,一时间只知道傻笑搔头,应和著:“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将黄油脂涂满了手脸,化缧正准备和小添离开屋子,瞟眼间看到了枕畔的那支蝴蝶镀银铁钗。
            镀银已剥落了一些,现出斑斑点点的暗铁色。
            踌躇片刻,化缧还是拈起那支钗放入怀中,这才挽了小添的胳膊朝屋外走。
            想起很久以前海上的那场烟花,想起池若枫为讨他欢喜,连夜策马带他去小镇夜市买下这支蝴蝶铁钗,胸口处不知为何,泛上些许酸楚伤感。
            蚕室盖在王府僻静的西北角,平素附近少人来往。再加上除了小添外,无人进出蚕室,也就更没人知道和疑心化缧出逃。
            将蚕室的门依原样锁好,两人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王府。
            化缧抬起一点斗笠的边缘,停下脚步朝向迎面照过来的阳光,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记不得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灿烂无遮的光芒。
            “快一点,马车在等我们。”小添在旁边催促著。
            “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化缧跟著他走,有些诧异。
            “嗯,其实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少年嚅嗫著,面容再度飞红。
            化缧到了外面,心情大好,又看见小添脸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般可爱,笑著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和他一起登上马车。
            小小的,挡著青呢遮帘的马车,一路飞尘朝远离瑾王府的方向奔驰而去。


            14楼2014-12-31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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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缧养的蚕结了三次茧,时间也悄悄的从夏天来到秋天。
              清晨上集市买日用品的小添,到了日落时分还没有回来。
              灶房里的饭正蒸著,柴草和稻米的清香气飘散在空气中。化缧散著头发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端著小米筒,朝聚在脚边的十几只半大鸡撒了一把米,带著微笑看它们争先恐后啄食。
              对面的夕阳一点点下沈,将西方的云霭染成火般鲜红。
              化缧听见有人推开柴扉走进院中,连忙抬头笑道:“你回……”
              看清楚来者的面目时,化缧倒抽了口冷气,后面的话被生生扼断在咽喉中。
              池若枫穿著一身青色便衣,似乎瘦了些,眼角有些发红,如一座山般站在他的对面。他也不说话,死死盯著化缧看,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眼神内的热焰,已足以将化缧烧毁千百次。
              化缧低下头,不敢与他对望,全身都在细细的打颤。
              “想知道小添的下场吗?”两人皆沈默了半晌,才听到池若枫的声音响起。
              化缧的手一抖,整筒米打翻在地上,那十几只鸡顿时咕咕叫著围过来,争相竞食。
              “是我、是我……逼他带我逃出来的,不干他的事!”化缧握紧双拳,鼓足了全部勇气仰头望向池若枫,声音颤抖。
              “是吗?他在我面前什麽都说了。就连他上你,也是你给逼的?”池若枫伸手抬起化缧的下颌,深黑的眼珠里全是腾腾怒气,伸手就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淫?荡下?贱的东西!”
              化缧被这一掌打得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倒在地上。鸡群见势不妙,也顾不得抢食,扑扇著翅膀纷纷四散。
              池若枫尤不解恨,上前一把揪住化缧的长发,就将他往院外拖:“你很想见他吧!走,我带你去见!!”
              “不要!不要!!”
              化缧大半个身子都在满是粗砾石子的地上拖著前进,头皮疼痛万分,一路挣扎,一路流泪痛哭。
              到达村头的那株柳树下时,化缧已是眼睛红肿,全身衣衫破烂、血迹斑斑。
              小添被脱光了衣裳,仅仅在下身围著块满是血渍的破布,被倒吊在树上打得不成人形。有一个官兵拿著蘸了盐水的鞭子抽他,下面围著一群官兵,还有些看热闹的村人,朝树上的小添指指点点。
              “原来是瑾王府的逃奴……”
              “这孩子平素为人倒是不错,被弄成这样真有些可怜……”
              ……
              听著那些纷纷议论,化缧只觉得人声嗡嗡,头脑间一片空白。池若枫把他拖到树下松开他的头发后,他也不动,只趴伏在地上呆呆望向树上的小添。
              “要不是我,你早就在街头冻死饿死了。不思报答也就算了,居然做出背叛我的事来。”池若枫走到小添对面,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肿胀成紫红色的脸上,“说,究竟是为什麽?!”
              小添被打得别过头去,目光呆滞的张了张嘴。只听得他喉间哑哑作响,而后大股大股的黑血从他的嘴里淌落下来。
              “呵呵,我怎麽忘记了,你的舌头已经被割掉。”池若枫微微偏过头,带著笑意瞟一眼卧在脚边的化缧,忽然一把揭开围住小添下身的那块破布,“把这惹事的东西也顺便割了,真是干干净净。”
              化缧清清楚楚的看到,小添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睾丸和阴?茎不复存在。
              “啊啊啊啊!!!!……”化缧终於被刺激到了崩溃的界限,他捧住头,不停发出尖锐而无意识的叫声。
              “化缧!”池若枫见他变成这副样子,也有些著急,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摇晃,“你醒醒!你快醒醒!!”


              16楼2014-12-31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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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缧被他晃了几下,不再喊叫,愣愣望向池若枫,眼神空洞灰败,神情绝望。他脸色唇色一片惨淡灰白,从唇角处慢慢泌出的鲜红也就显得越发刺目。
                “化缧不能再受刺激了!把那个逃奴给我带走!快!”见化缧呕出一口血来,池若枫心中急得似火焚烧,连忙转身对官兵们大声吩咐,然后用手遮住了化缧的眼睛,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小添只是伤得重了些,不会死的……他既然敢做出那样的事,难道就不用受惩罚麽?”
                化缧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拼尽全力推开了池若枫。
                此刻他的面前,柳树上只有一根绳索在随风摇晃,树根下是半凝固的血迹,小添已不见踪影。
                “化缧!”池若枫站在原地看著他,眉头紧皱。
                “我恨你!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化缧往后退了几步,望向池若枫的眼神锐利如箭,声音大到失控,“你为什麽还不去死?!”
                池若枫缓缓的垂下眼帘,脸上看不出表情。宽大袍袖内的双手,却渐渐攥成拳头。
                化缧只觉得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哀怨难过,此刻全部往头上冲。他什麽都不怕了,什麽都顾不得了:“你烧了桑林,杀死我所有的族人和朋友,把我当作禁脔关起来,如今又把小添害成这样,你可知我是怎样的心情?!你这个嗜血成性的凶手!我再也不要回到你身边……你、你趁早死了才好!”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池若枫听完他的话后,抬起眼,一步步走向他,低沈古怪的笑了几声,一把扳住他的肩膀,“你希望我死,是想得到自由吧……可是,我若真的不管你,你根本就活不下去。”
                化缧对池若枫怕到极点,怒气攻心才敢说出那番话,如今池若枫扳住他的肩膀,他稍稍清醒过来,又畏惧得说不出话,全身都在颤栗。
                “桑林里的那件事先不提,小添完全是被你害成这样的。若不是你自私的要求他带你出逃,他现在活的不知道有多好。”池若枫捏住化缧的下颌,眼眸幽黑,“化缧,你是这麽软弱、无法掌控改变自己未来命运的一个孩子。你只需要静静接受老天的安排,待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强行索要命中没有的东西,只能害人害己。”
                “好吧,你若不信,让我们来打个赌。”池若枫松开化缧笑笑,眸中掠过一抹深痛,“这个冬天,你若能凭自己的能力活下来,我就放你和小添自由。否则,我就会杀了小添,你也要乖乖的回瑾王府。”
                说完,池若枫转身就走,被官兵们簇拥著离开了村庄。
                化缧在原地站了片刻,终於慢慢移动脚步,朝曾经和小添一起居住过的地方走去,脑中迷茫,脚下轻飘无力。
                的确,在人类的这个世界之中,他从没有独自生活过。
                现在已经是秋天,只要独自活到明年春天就可以了吧。


                17楼2014-12-31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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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此一闹,整个村子都知道化缧是瑾王府的蚕人。原本相处很好的邻居们,都开始对他避恐不及,偷偷在私底下议论。
                  被孤立的化缧仍然住在那座青砖房内,因为他除了这里无处可去。但好在人们虽疏远他,却也没有人为难他。
                  半个月后,满山遍野的桑树开始落叶,化缧渐渐找不到吃的东西。
                  从前在瑾王府,池若枫会在秋天桑叶枯萎之前将其冻在冰窖内,冬天再化冻给他吃。如今出来了,自是没有这样的条件。
                  想著无论如何要捱过这个冬天,在完全找不到桑叶之后,化缧索性每天卷著被子睡在床上,只渴了时喝些清水,将体力消耗降到最低。
                  他知道人类不吃东西会死,亦没有试过长期断食。但他是蚕人,或许会有所不同,能够捱过去也说不定。
                  就这样在床上躺了近半月之后,化缧只觉得胃都要被饥火烧化了,喉咙里就要伸出手来,实实再难忍受。
                  他挣扎著爬下床,屋内立著的铜镜映出他的影子,苍白消瘦似一具活骷髅。
                  外面风雪正猛,家家关门闭户,大地白茫茫一片。他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推开门就朝桑林方向跌跌撞撞的冲去。
                  哪怕找到几片半枯的桑叶也好……不,即使是稍微带著些绿意的桑枝也可以……


                  18楼2014-12-31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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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面积雪深及膝盖,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灰蒙蒙的天空中,鹅毛般的雪片打著旋不停飘落。
                    雪水渗进裤腿,先是刺得关节处处生疼,当路走到一半时小腿整个麻木,那种疼痛便感觉不到了。
                    头发和脸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花,在行进的路上融化又凝结,渐渐积成冰壳。
                    来到桑林,只见这里同样被白雪覆盖,光秃秃的树枝上,挂著串串晶莹剔透的冰溜冰花。步入其间,疑似误闯龙王的水晶宫。
                    化缧的嘴唇和指尖都被冻成了紫红色。他费力的沿著一棵棵树寻找著,刨开树下的雪层想要找到一点可以食用的残枝败叶。
                    然而从清晨到傍晚,他什麽也没有找到。
                    天色一点点暗了,化缧饥饿无比的同时,体力也达到了极限。
                    终於,腹中空空、四肢完全僵硬麻木的他,仰面倒在了雪地中。
                    他眼眸半睁,看雪片不停的飘下来,看那些失去了叶子的桑树枝以一种狰狞的形态包围著头顶上灰色的天空,泪水从眼角滑落,很快在面颊上结成冰粒。
                    生命就快要走到尽头了吧。但他还不想死……无论怎样,他也不想死。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走过来。
                    那人走到化缧旁边,蹲下高大、裹著貂裘的身子,将他扶起。然后,在化缧面前展开戴著皮手套的右手,那里是整整一把散发著诱人香气的绿色桑叶。
                    化缧转动已不太灵活的眼珠,望向那人。
                    池若枫也望著他,幽幽的黑眸深不见底,语调温柔:“化缧,你如果能够乖些,原本不必受这样的苦……想吃吗?”
                    化缧拼尽全身的力气点头,被冻成紫色的唇瓣颤抖著微微张开,却说不出话。
                    “想吃的话,是要付出代价的哦。”池若枫唇角泛起个胜利的笑,指了指化缧的前方,“看那边。”
                    不远处,小添被绑在一株高大的桑树下跪著,身后立著一名高举鬼头刀的魁梧大汉。
                    “如果吃掉我给你的桑叶,小添的人头就会落地,你要想好。”池若枫将那把桑叶凑到化缧唇边。
                    化缧长长的睫毛上结了层霜,再加上风雪袭人,从他这里望过去,小添不过是个低头跪在那里,看不清眉目,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模糊剪影。
                    腹中的饥火、身体的冰冷,以及对死亡的恐惧却是如此清晰。
                    化缧的头脑完全成为空茫。他近乎下意识的张开嘴,一口口吞嚼起池若枫掌中的桑叶。
                    桑叶的味道是如此鲜美,夹杂著冰碴迫不及待的滑下咽喉,滑进被饥火焚烧的肠胃。
                    池若枫棱角分明的唇畔,笑意在慢慢扩大。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化缧再也无法离开他、背叛他。
                    等到化缧将他掌中的桑叶全部咽下去之后,他朝小添身后的魁梧大汉挥了挥手。
                    大汉怒喝一声,鬼头刀沈沈落下,斩断了少年细瘦的脖颈。
                    红色的血喷溅在白色的雪上,那麽鲜明绚丽。
                    大汉抓起小添的头发,将头颅提到池若枫和化缧的面前覆命。化缧愣愣望著少年溅上了几滴鲜血的惨白面容,才恍恍惚惚开始明白。
                    是自己,杀了小添。
                    “你不是说我是凶手麽?”池若枫捧著他的脸,温柔的吻了一下他的唇,轻轻笑著,“现在,你也是了。”
                    化缧痛哭失声,泪水从眼中不停流下,须臾又在面颊上凝结成冰。
                    池若枫叹了口气,用手挡住他的眼睛,示意那大汉退下:“若你不想看,就不要看。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一切我都会为你安排妥当。”
                    化缧是那样一个纯洁敏?感的娇嫩孩子……离开他,化缧是没办法生存的,这点他一开始就知道。
                    而化缧有著强烈的生存愿望。
                    既然他在化缧的眼里是残忍的凶手,那麽就让化缧为了生存,背负上同样的罪恶。
                    这罪恶如同来自地狱的绊索,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开。


                    19楼2014-12-31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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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在蚕室里过了多久呢?不知道。
                      只知道池若枫好几个月没来,又听送桑叶的小厮隐隐透露,他就快要死了。
                      生来荣华富贵,寿至七十三岁,儿孙满堂,御赐封地寝陵。就这样,走完人人欣羡的一世。
                      池若枫死的那天,化缧身著锦缎,颈挂璎珞,打扮得光彩照人被送到了池若枫的寝陵内。
                      那是个巨大的地宫,雕梁画栋、卧虎盘龙,陪葬装饰极尽奢华。
                      化缧跪在地宫中间的金棺旁边,池若枫就静静睡在金棺里面。他颈垫玉枕,身著五龙黑袍,容颜安详如生。
                      有人递给化缧一盏酒,化缧伸手接过。
                      近乎透明的白玉盏,盛著颜色若朝霞的酒液。美器、好酒、剧毒,掺在一起竟是如此美伦美焕。
                      早就应该知道是这样的下场,不是吗?池若枫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他。
                      化缧将那盏酒液一饮而尽,然后摔破了白玉盏,仰天狂笑。
                      活著是你的恩赐,死去是你的逼迫……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池若枫,你可满意?
                      好恨。恨自己软弱无力,苟延残喘活到今天,恨池若枫挟强权苦苦相逼……身体?内似乎只剩下这些恨了。
                      然而这些恨,也再无处可去。
                      又有人上前,用丝帕揩去化缧嘴角溢出的鲜血,然后将他架起来送入棺内,与池若枫的尸体头挨头睡在一处,慢慢合上棺盖。
                      毒已流遍全身,化缧就算想反抗也不能。在棺盖就快要合上的时候,他拼尽全身力气,最后看了一眼池若枫。
                      在慢慢合拢的棺盖阴影中,池若枫老去的眉稍眼角仿若都带上了沈沈忧郁。是那种滞止不动的,永远不能化解的哀愁悲伤。
                      化缧忽然感到安心,疲惫的闭上眼睛,下意识握紧了右手。
                      他右手中握著一支做工精致的蝴蝶铁钗,遍体黝黝的黑色,瞧不出曾经镀过银。
                      死亡是人生的终结。死去的人没有未来,只有过去。
                      所谓轮回转世,不过是世人自欺欺人。
                      回首过去的一切,泪是真的,痛是真的,伤是真的,恨是真的。
                      那稍瞬即逝的爱,也是真的。
                      **********************
                      千年后漯竹市,瑾王墓葬被发掘。
                      以唐林教授为首的考古专家们穿过长长甬道,来到墓室正中那口巨大棺木前。
                      根据仪器探测,这口巨大的棺材分为三层装殓。
                      第一层是紫檀木,第二层是青杠木,第三层是黄金,至今保存完好,从未被盗墓者开启。
                      墓室里亮起了无数盏灯,将周围一切照得纤尘可辨。不时有细小的砂土,从墓室顶穹扑簌簌坠下。
                      戴著手套的工作人员,用铁钎撬开了外表斑驳不堪的第一层棺木。考古专家们看到第二层棺木保存得异常完好,棺与棺之间非常干燥,没有任何积液积水,漆色剥落很少,就连上面彩绘的飞天、龙凤等吉祥图案都非常清晰,不由得发出赞叹。
                      这样的话,第三层黄金棺内的古尸,也就有很大的可能保存完整。
                      撬开第二层棺木,只见里面现出灿然金黄。专家们都不由自主的朝棺木靠近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
                      黄金棺被小型吊机单独取出,在专家们面前打开了棺盖。
                      棺盖打开的瞬间,墓室内霎时间一片寂静,在场所有人都几乎忘记了呼吸。
                      颈垫玉枕、头戴珠冠,身穿五龙黑袍,躺在成堆殉葬珠玉中的高大老者容色如生,不似千年前的古尸,倒似刚刚入睡。
                      与老者并排躺著的,是一个眉目如画、锦衣绣袍的少年。也许是错觉,唐林竟觉得这少年的胸口在微微起伏。
                      这种古怪的殉葬方式,这种完整的保存,这种千年前的绝伦美丽,让人震惊之外又觉得诡异。
                      不知周围寂静了多久,才听到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和惊叹声——
                      这将是世界上保存最完好的古尸!
                      无数相机的闪光灯,开始对著棺体不停闪动,大家怀著兴奋雀跃的心情,将这两具尸体小心翼翼的移出黄金棺外。
                      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考古研究员,在移动那具少年古尸时轻轻触碰到了他右手中的蝴蝶铁钗。
                      几乎在顷刻间,那只做工精致的铁钗便寸寸成灰,化做少年莹白指间的一团黑褐污渍。


                      22楼2014-12-31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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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瑾王墓葬发掘那天,又过了二十三年。
                        夜深人静,唐林教授从办公桌旁站起身,按按花白的鬓角,望向背对著他,面朝电脑整理资料的瘦削青年笑道:“若枫,注意身体,不用那麽拼。”
                        “没有。只是我已经找到工作,明天就要正式离开科学院了,想再多为您做点事情。”青年摘下脸上宽大的黑框眼镜,转过身,露出张虽清瘦,却不失俊美刚毅的面容。
                        “……对不起,若枫。”唐林走到他身旁,揉了揉他略略有些长的黑发,轻轻叹口气。
                        “要不是您为我到处奔波,我根本就不可能上学,也不可能获得被社会承认的身份。”青年垂下眼帘淡淡的笑,“您是我的恩人,为什麽要说这种话。”
                        二十三年前,考古科学院经过对瑾王尸身的严密检测,发现其细胞竟呈活性化,尚未死去。
                        克隆技术在当时便已臻完美,只是尚未得到广泛普及,更未曾应用到人类的身上。但在那种全世界几乎都为瑾王墓疯狂的情况下,瑾王尸体上活著的细胞很快被移植到某女性科研人员的卵子内,并由此诞生了一个孩子,瑾王的翻版。
                        作为“活著的古人”,这个孩子被命名为与千年前瑾王相同的名字——
                        池若枫。
                        他自幼就在科学院里,如同一只珍贵的小白鼠般成长。
                        反反复复的验血、提取脊髓、做各种基因试验、反射试验……这些并不是最难捱的。最难捱的,是远离人群的孤独寂寞。
                        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甚至没有任何血缘亲戚。他的一切,都来自於那具千年前的尸体;他的一切,与大多数人而言只是珍贵稀有的研究物品。
                        但既然是一生下来就处於这样的环境,也没有什麽好悲伤的。更何况有唐林教授关心他,从他七岁那年开始,就按照义务教育的课程,教他识字算数。
                        此后,又力排众议的让他念完大学,在各界奔波呼吁,最终为他争到做一个“人”的权利。
                        “爸爸,若枫,加班辛苦了。我给你们带了夜宵。”办公室的门被毫不客气的推开,一个身材娇小,精精神神的短发女孩子走了进来,笑盈盈将手中的快餐盒往办公桌上一放,“还热著呢,快吃吧。”
                        “啊,难为你这麽晚过来,真是太感谢了。”若枫连忙起身,向她一板一眼的道谢。
                        唐林的女儿,心悦望著他嘻嘻一笑,也不说什麽,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只顾盯著他看。
                        “你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太老实正经了一些。”唐林也笑,拍拍若枫的肩膀,走到办公桌旁打开快餐盒。
                        “爸,瞧你说什麽哪。”心悦的两颊顿时飞红,不依不饶的轻捶了两下唐林的背,“若枫是你看著长大的,又是我同校的师兄,我就不能关心他吗?”


                        23楼2014-12-31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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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呦呦,我好像还没说什麽哪,你这麽著急干嘛?”唐林拿起筷子,一边促狭的瞟著女儿,一边夹起个虾饺放进嘴里嚼,“唔,味道不错。若枫你也快过来吃。”
                          池若枫笑了笑,也走过去拿起筷子,夹个虾饺放进嘴里,赞道:“唔,味道真的很好。”
                          旁边心悦见他称赞,笑得一朵花儿似的。
                          唐林、心悦和池若枫,如同一家人般说说笑笑的吃完夜宵后,看看墙上挂锺已过凌晨三点,於是便都散了,回到各自的住所睡觉。
                          想到明天就要离开科学院,正式成为社会人,池若枫只觉半点睡意全无,就没有立即回宿舍,而是在这从小长大的院子里信步闲逛。
                          不知怎麽的,来到了标本储藏室。
                          打开标本储藏室的门,就能看到对面那一人高的玻璃皿内,在营养液中悬浮著的尸体。
                          据唐林教授跟他提起,这尸体是与瑾王尸体一起从金棺内取出的。据说它刚刚从棺材里取出时,还是个眉目如画、美丽异常的锦衣少年。而如今,却完全看不出半点美丽的轮廓。
                          它全身的皮肤都白花花皱巴巴的,浮肿纠结在体表,如同破败的絮。
                          据说,瑾王尸首之所以不腐,甚至细胞活性化,也跟这具尸体有很大的关系。但按照现在的科学技术,还不能完全解释这一切是怎样发生。
                          甚至据说,它其实还活著,只是在千年前饮下某种剧毒,陷入了假死状态。
                          池若枫隔著玻璃罩,用修长有力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著少年肿胀惨白、完全辨不清五官的面容。
                          似乎有什麽东西,在承继自千年前的血液中奔腾狂嚣,心脏开始慢慢纠结疼痛。
                          你是谁?千年前,你经历了什麽?
                          无论如何,是要感谢你的吧。感谢你送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感谢你让我有活著的机会。
                          最后看你一次也好。毕竟离开科学院以后,从此就再不相见了吧。
                          池若枫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控制灯开关前,按下关闭电钮。
                          整个储藏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那具在营养液中悬浮的肿胀尸体睁开了黑色的眼睛,死死盯住池若枫离去的背影。
                          是他……是他……承袭了生命中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怨,所有的痛……是他……是他……
                          池若枫走到门口,刚刚迈开步子想离开,浑身忽然轻轻颤栗起来。
                          这种强烈的,如同烧灼起来的视线……有人在背后一直看他!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偏偏好似受到某种不可抵抗的盅惑。他疯了般转过身,冲到控制灯开关前,再度将室内的灯打开,快步走到那一人高的玻璃皿对面。
                          肿胀惨白的尸体面容上,一对深黑、充满了幽怨哀伤的眼睛与他两两相望。
                          那对眼睛,绝对是活著的。【红尘】


                          24楼2014-12-31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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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带他回来一直到现在,少年的神情都有些恍恍惚惚。有时候说话思路清晰,有时候说话就绕来绕去的含糊不清。既对目前所处的环境感到惊诧,又不太记得前尘往事的样子。
                            想必是一睡千年之后,还没那麽容易完全清醒。
                            如同哄小孩子般夹缠不清的跟他讲了半天话,唯一弄明白的是他的名字,叫做“化缧”。
                            若枫换掉六缸热水,用完半罐薄荷香型的浴液、一整筒洗发水,累得满身大汗才算把少年彻底清洗干净。
                            给化缧换了浴衣,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面包和一罐汽水给他,让他在沙发上先坐著。池若枫自己又去洗了个澡,这才出来。
                            标本储藏室平时很少有人出入,所以他应该可以暂时放心。但带化缧出来的这件事,科学院不可能不追究,总要想办法解决。
                            眼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唐林教授。
                            从浴室里出来,池若枫看了一眼乖乖坐在沙发上的化缧。那漂亮少年将面包放在小茶几上,正好奇把玩著手里的汽水罐。因为刚洗过热水澡,白皙双颊透著淡淡嫣红,过於宽大的浴袍松松罩在身上,越发显得稚气可爱。
                            他不由得从心底发出一个微笑,然后走到电话旁,拨通了唐林的手机。
                            讲完全部过程后,电话的彼端沈默了片刻,他听见唐林深深吸了口气:“若枫,我想你还是应该把他尽快还回来。你也知道,这个项目并不是由我负责,而且每月一次的检测期就快到了,这件事怎样也瞒不住的。”
                            “我不妨直说,到时候你被抓住的话,很可能会被判盗窃文物罪。”唐林的语调听起来严肃而沈重,“这样的话,於你将来的前程有很大影响。”
                            “……我知道了,谢谢您……我想我只是一时冲动,我会尽快把他送回来的。”若枫越往下听,心就越往下沈。
                            若枫是如何艰难的从试验室走出来,如何努力上进的得到今天这个位置,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现在的一切,是他用过去全部生命追求得到。
                            他没办法想象,失去这所有的自己将会变成什麽样子。
                            放下电话,若枫走到化缧的对面坐下,怔怔的望了他一阵子。
                            化缧看见他过来,将手中的汽水罐递给他,忙不迭的献宝:“池若枫,是冰的……冰的哦……”
                            “对不起,化缧。”若枫无法正视那对无条件信任著自己的黑亮双眸,将手中的汽水罐放在桌子上,别过头去。
                            也许正如唐林教授所说,把化缧交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顺利的工作、和女孩子交往,结婚生子,按照从前所憧憬期盼的,平凡踏实走完一生。
                            他不是神,亦不是救世主,他也有绝对想要抓住得到的东西,也有软弱的时候。
                            **********************
                            科学院,唐林教授办公室。
                            唐林慢慢合上手机盖,微微皱起眉,转头望向站在身侧微笑的男人:“楚院长,这样可以了吧。”
                            男人大约三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形瘦高,鼻梁上架著副金丝眼镜,一身医用白大褂被他穿得比西服还要笔挺,整个人干净整洁得像刚从无菌室里消过毒。
                            “呵呵,看在老教授的面子上,只要若枫在今天以前将文物送还科学院,就没有问题。”楚挽亭,本市科学院院长对著唐林微微一笑,“否则,我不排除采用报警的手段。”
                            楚挽亭的五官端正俊雅,又常常是面带微笑,打眼望去给人非常儒雅亲切的印象。须仔细打量,才能发现他总是笑著的双目中隐隐流转著冰冷邪气。
                            说起来,若没有一些手段魄力,又怎麽可能未满四十便成为院长,将那些资历年岁都强过他的人管得服帖?更何况,他技术知识上的专精和天分,以及对科研的热忱专注的确无可挑剔。
                            “院长放心,我了解若枫,他一定会把东西还回来的。”唐林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没错,他是从小看著那孩子长大的。那孩子的挣扎、努力、孤独和哀伤,他都再清楚不过。
                            所以他能确定,若枫不可能会放下一直憧憬成为平凡人的梦想,放弃眼前的生活。
                            “呵呵呵……是啊,若枫走到这地步也不容易。”楚挽亭看透了唐林的心事,笑著开口,“他怎麽可能放弃,倒是我多虑了。”
                            说完,楚挽亭扶了下金丝眼镜,举起手看了看自己修长十指上,剪得光滑平整的椭圆形指甲。
                            任何事情都不是那麽简单。如果不是当初的大环境中掀起过科幻潮,公众完全接受人人生来就有平等权利的思想,导致社会对小说人物存在般的池若枫产生一致同情,池若枫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脱离试验室。
                            其实在楚挽亭看来,人的生命自由远远不如科技的研新探索值得尊重。
                            人生最多不过短短百年,而科技却能流传千年万载。
                            不过算了。反正到现在,若枫身上最具价值的古人基因,也差不多研究透了。
                            只要若枫把那具活著的古尸送回来,楚挽亭并不打算再为难他。
                            那具奇异的古尸,才是真正楚挽亭血脉贲张、心跳加速的东西。


                            26楼2014-12-31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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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若枫坐在化缧对面,化缧面朝窗趴著,他就正好对著化缧翘翘撅著的小屁股,不由觉得好笑,伸手在那小屁股上轻轻打了一掌:“现在还没什麽好看的。再不吃,冰淇淋就要化了。”
                              “除了桑叶和清水,我不能吃别的东西,吃了就会立即吐出来。”化缧扭过头,看著若枫认真的解释。
                              “咦?是这样吗?”若枫有些惊异。
                              摩天轮开始缓缓转动,化缧再度将脸贴在玻璃窗上,静静的不说话。池若枫手中冰淇淋软包装的缝隙中,流出一点草莓红的奶汁。
                              池若枫只有揭开软包装,一口口将渐渐溶化的冰淇淋吃下去。
                              带著凉意的甜蜜草莓味道,在唇齿之间弥漫。原来这就是冰淇淋,年幼时求之不得的滋味。
                              摩天轮一点点升高,升至顶端再一点点滑落。俯瞰望到视野的尽头,仍只见钢筋水泥砌成的城市鳞比栉次,化缧终究没有看见那片桑林。
                              两人下来后,池若枫看见化缧的表情有些失落,忍不住开口询问:“怎麽了?不好玩吗?”
                              “没有,很好玩。”化缧笑著摇摇头,“真的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呢。”
                              说完化缧仰起头,望向晴朗无遮的蔚蓝天空,伸开双臂深深吸了气。
                              这个游乐场中的绿化做得很好。树木和草叶的香气就这样被吸入肺中,和桑林中的气味很相像。
                              纵使看不到,那片桑林也一定存在於世界的某处吧。那麽,总有一天能够回去,总有一天能够再见。
                              坐完了摩天轮后,两人走在游乐场的林荫道上,经过卖纪念品的小摊。
                              化缧一眼就看到了小摊的玻璃板下,那支不锈钢的蝴蝶钗,站在原地再舍不得挪步。
                              “您真是好眼光。”守摊的是个有点木讷的中年男人,看来很久没有生意上门,连忙上前带些矜持的招揽,“这钗的做工在民间失传了千年,最近才被家父发掘出来。虽然不是古董,但确实是仿古的做工,每支只卖二十五块。”
                              虽然知道这说法大多是骗人钱财的噱头,但池若枫看化缧恋恋不舍,的确喜欢的样子,就掏钱替他买下了那支钗。
                              银亮的钗身拈在化缧素白的指间,薄薄的蝴蝶翅膀在钗头轻颤不已。化缧拿著钗,和池若枫在林荫道上又走了一阵子,忽然开口:“我刚才想起来……在很久以前,你给我买过一支同样的钗。”
                              “呃,真的吗?”池若枫有些困惑,随口反问。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化缧却开始著急,扯住他不放,“你好好想想,也一定能想到!”
                              那是个夕阳半沈半落的傍晚,狭窄热闹的街道两旁挂满了花灯。
                              他就像现在这样,牵著自己的手,行走在街道上。
                              现在想起来,当时周围的人和物,都似回忆中的布景,朦朦胧胧看不清真实面目。
                              只有他是真实的、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直到现在,化缧还记得当时他掌心的温度。
                              池若枫怔了片刻后,开始明白这是化缧千年前的记忆,摸了摸他的头顶哄道:“嗯,已经想起来了,我从前是给你买过的。”
                              看来那卖钗的中年男人,倒像是没有说谎的样子。
                              化缧心满意足的对他笑了。
                              两人经过照相亭,若枫看见化缧对里面进进出出的人非常好奇,就带著化缧进去拍了一套大头贴,看到照片上化缧总是满脸惊愕带怯的表情,不由莞尔,将照片递给他:“自己收好吧。”
                              “可是……没有地方放。”化缧手中拿著风车、气球等一大堆小玩意儿,就是身上休闲运动服的口袋里也塞满了东西,模样为难。
                              “那我先替你收著。”池若枫也不在意,顺手将化缧的照片放进了自己的皮夹,“今天开心吗?”
                              “嗯!”化缧眼睛发亮的望著他拼命点头。
                              池若枫垂下黑眸,望著这样的化缧,心中忽然一阵抽痛。
                              真的要把化缧交出去吗?这麽单纯可爱的一个孩子,怎麽忍心让他重蹈自己的旧日覆辙?
                              但是如果就这样留下化缧,科学院也大概会很快找上门来,采取强硬手段带他走吧。
                              想到那里永远不会消散的淡淡药水味、泡在玻璃器皿中的生物、闪著寒光的各种器械,他的心脏再度绞痛难当。
                              池若枫的双拳紧紧握在了一处,只觉得热血全往头顶处冲去。
                              算了!去他妈的前程未来!
                              大不了弄两张假身?份证,带著化缧远远离开这个城市,再找份不引人注目的体力活。
                              西藏、内蒙古草原、云南边境……从此天高任鸟飞,去哪里都好。
                              这时,化缧的肚子叫了一声。他抬起头怯怯的望向池若枫:“池若枫,我饿了。”
                              “我这就去买矿泉水……还有桑叶是吧。”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池若枫心情顿时大好,朝他挤了挤眼睛,“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弄来。”


                              28楼2014-12-31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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