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姬延十三岁被当作质子送去漠北,如今一算,已有七年。
大明国举国上下,谁人不知七皇子姬延是个不祥之物。为阴妃所生,出生那天满城鸦雀齐飞,群鸩高鸣,苍天下乌雨,活人变白骨。
故他在宫中地位,连个受宠的宦官宫女都不如。
也才落得十三岁便被皇帝送去漠北当质子,美名其曰“精忠报国,死生为朝”眼明的人一看便知,老皇帝早想废了这个落魄皇子,却苦于没什么借口,如今漠北一闹,倒也甩了个白吃干饭之人。
也是苦了那姬延……生不逢时。
姬延独立于守城一隅,孤立眺望,远方红云卷着列列狂风铺天盖地。独雁北归,远方战燧上孤烟直上。
漠北寒风似刀,天连着地一片红云烧,戈壁毫无生机, 寸草不生,夜里寒星冷月照盔甲熠熠生辉。
姬延理好被风吹乱的鬓发,良久才叹一口气:“我终究到哪都是个不祥之物。”
他十三岁离开长安,远赴千里过漠北,七年来的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会长安。那里有巍峨皇宫,繁华街市,锦衣玉食。皇宫贵族多玩乐,纸迷金醉。可每次梦一醒,便又是无尽风沙历历在目,孤鸦声绕耳久久不散。
“七皇子殿下。”一侍卫走过来恭敬行了个礼。
“何事?”姬延皱眉,转脸道。
“回七皇子,又有一名将士,殁了……”
殁了,殁了,殁了……这个月已经是第四个了。漠北气候恶劣极难居住,再加上本土人多年欺压凌辱,日子本就不好过,十天前漠北又染了时疫,死了不少人,就连他军中将士也难以幸免。
耳边还有乌鸦鸣叫之声,沙哑嘶吼带着讽刺,声声穿心。他握紧拳头,猛地咬咬牙。他不能死,将士们不能死,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能死。
朝廷不要他们,国家舍弃他们,只是他们生不逢时罢,他要回去,要把所有痛苦全部返还回去。
姬延活着,从未信过命……
他命那名将士过来:“衡栎,你听着,接下来的一切,关系我们所有人的胜败荣辱,若成,我们便能回长安,届时封官加爵风光无限;若不成,马戈裹尸,黄土枯骨。”
待衡栎退下,他又是独自一人靠着墙边,远方天地交界处是无尽红云缭绕,亦是他心心念念的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