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蠢窝来辣！难道不应该是伶俐机智乖巧可人倾国倾城人美心善的小丫头么

( 我是腊月里生的，我阿姐说，腊月里生的龄哥儿最爱脸红，映在雪地里，红扑扑一朵小迎春。)
( 这个腊月，我满十三。大清早里便被人领着，红着一张小圆脸，低头穿过雪霁的宫巷。我埋头行，脸儿藏在领口细碎的风毛里，便更小了。也不看路，眼中尽看前面那人整整齐齐深浅一致的小小脚印儿了，然后把我的脚印儿覆上去。)
( 庶民包衣家野惯了的幺女多半是没有裹脚的。我就是千百个这样的少女中的一人。所以显然，我的脚印盖住了她的，变得深浅不一起来。路边的雪垛堆得整整齐齐，覆了雪霰的冬柏枝杈被修剪地一派大同，丝毫乐趣也不敢有，神鸦睥睨着三两行人，行人瞻视它们……)
( 可是，可是我都不曾留心这宫中万千好景中的一景呀。我满心都只在想着，昨晚儿额涅下的那碗卧了两只荷包蛋的长寿面，我只吃下一只蛋，所以今儿早起才满腹空城么？)
( 一壁悔不当初，一壁自责不已，恼着恼着，就被领到永寿宫，辄了脚程。至于沿着哪条路来的，又是如何行的，全然不知。)
( 等。永寿的主人不在，自然等她在时才算入宫拜完头一遭。屋子里炉火暖暖，是等待主人打发光阴的好去处，却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丫头改待的地儿。那么，院子里，廊沿下，雪地上，朔风中。)

（ 檀龄与乌苏并不相同，模样不像，性子更不像，我不信她是佯装的，紫禁城里边儿，只有假装聪明的，装成傻子弄不好就是死路一条。渐渐的，心里边儿松快了，觉着这小宫女，憨憨的笑着，倒也挺讨人喜欢的，呆笨些忠诚，学不会那吃里扒外，最重要的，是她檀龄听话。抿了笑，倒也觉得好些，然则片刻，笑便凝在面儿上了，她阿姐也是这样告诉她的，乌苏的才学原本就应当不如我，故而我要她改唤白芷，可她偏不从，竟敢悖逆于我，她以为她跟我是一样的么？不，不一样。青黛立于一旁，原本见檀龄赐座已有不悦，眼下登时开口“你阿姐是奴才，怎能同娘娘相较？”话入耳，忽觉得心里顺畅，然则仍旧微微颦了黛眉，瞥一眼檀龄，细声细语地开了口。）
：咱们从前一块儿当差的，在檀龄面前，何须拘着这些…
（ 自个儿唤她唤得亲切，连着青黛也温温的笑着，给她赔不是，青黛是一早就跟在我和乌苏身后的，最贴自个儿的心，她原就说过，乌苏那性子，活不长久。）
：以前啊，你阿姐就坐在这儿，跟本宫说说笑笑的…可惜今后啊，再寻不着这样好的日子了，好在，檀龄来了…
（ 檀龄来了，就补上原本她阿姐应当的路罢。）

( 对，阿姐叫我龄哥儿的。她的声音跟眼前人的侬软俏丽一点儿不一样，即使最亲近地叫着龄哥儿，也透着股子清冷。她话不多，但若讲了，便是真的，好比她所说的，故人。仿佛很多事，她事先便知道似的。犹自讷讷，百思不得，傻乎乎小声儿问)
娘娘同阿姐，早先儿便通过气儿嘛……万一，万一奴婢遇见的头一个贵人不是娘娘呢，那可如何是好呀……
( 慧妃娘娘眼中有一刹那的失神，我说不清有什么东西掺杂其中，许是懊恼，许是自傲，又与是惋惜，我看不分明。这与阿姐眼中纯澈的坦定又不同，即使是后来，阿姐眼中多了疲惫和绝望，但那一汪因无愧无畏而坦然超拔的清冽，永远让看到的人心安。)
( 点头应是，又缀) 奴婢是家中老幺，跟在阿姐身后到五六岁光景，阿姐偏疼，总这么叫。

( 很多事，阿姐从来不说，只藏在心里。所以慧妃娘娘的情绪几多波澜，我看得到，却猜不到个中因由。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她们一定经历一些事，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这些事，足以令两个人的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人为帝嫱，一人黯然离宫。)
( 我不懂猜心，只奉行一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阿姐的本分，我学的来，纵然这半日行战战兢兢，却始终相信明日的明日总不会太糟。)
( 我突然间明白了一些事，阿姐的话，总是预料世事之余，一箭双雕。为慧妃添一羽，为我指一条路。终究，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曾经有过情分，念旧使然或是愧疚使然，那位“故人”总会留我一席，照顾几许。)
( 阿姐，在为慧妃与我两人，铺路。为听到的那句“同青黛拿一样的份例”而惊诧，有些羞赧的无措，终究，我只是个小毛丫头。认真扣拜为谢)
龄哥儿无才无能，无以为报，唯有竭尽所能，忠心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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