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在酒会上，看着盖聂隔着人声鼎沸波澜不惊与自己对视的脸庞，卫庄终究还是没有上前。而后，盖聂转头，再没有多看他一眼。卫庄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撕扯、怨恨、恼怒、嫉妒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是毫无意义的独角戏，宛如小丑跳梁般地。十五年了，卫庄自嘲地勾起嘴角，自从盖聂离开后他就开始一刻不停地在脑海中构结着他的样子，构结这一场重逢。如今真见到了，还是始料未及。
放下手中香槟，卫庄环抱双臂隐入阴翳，目光却一直追着如清风般在灯红酒绿中穿梭而过的那个男人。成熟眉眼，俊挺轮廓，沉静端和，任谁都移不开眼。
卫庄忽然想起在被赵一接回去的那天，盖聂说过会一直陪着自己。三年朝夕，十五年出走，醉笑不及三万场。在远远看到盖聂身边落拓举杯带着不羁的微笑与每一个遇见的人礼让寒暄的荆轲时，卫庄明了自己穷尽一生都站不到那个位子去的。即便站在那里，自己也无法让盖聂得到眼下这般的松弛和自如。而这也正是吸引了盖聂整整十五年的东西。
终是看不下去了，卫庄沉默转身避到了一旁的休息室里，水银色的双瞳因得花园中的路灯泛光映在冰冷入镜的落地玻璃窗上。十五年前荆轲身边就有高渐离，有骊姬，有整个墨家，而卫庄只有一个盖聂。十五年后，荆轲身边依然有这么多人陪着伴着，而卫庄只是一个人而已。卫庄右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一滴朱红渗出，点落在深色的地摊上。
身后有响动，卫庄回头。黑暗中，有人推开门跌坐到墙边的长沙发上。那样深沉的呼吸，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卫庄没有出声，只静静看着那个人起伏的轮廓逐渐平息。
从来，这个男人的酒量就是不好的。卫庄走上前，蓦地，灯被打开。卫庄抬头冷冷地扫了眼门外宛如阳光般灿烂的男人，而后弯腰将盖聂的手臂绕上自己的肩膀慢慢带着他自那个人身边走过。
荆轲，师哥是我的，哪怕只有这一夜。就当是我问你借的好了，让我好好看看他，让我握一握十五年前温暖的掌心。只有这一夜，他不会醒，我不会说，你装作不知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