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IEST
顶着斗笠的少年还坐在墙角,缩起来的样子显得很无助,我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走过,留他一个人在凄冷的雨里。
THE SECOND
侍女在换水时抬手打翻了我立在桌上的琉璃盏,五彩的碎片便争抢着扑在了床上和地上,又细又碎。
“奴才该死!”在短暂的愣神以后,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我的脚下,不顾一切的磕头,细碎的琉璃渣扎破了她红润的手掌。
我皱起了眉,看着眼前不断磕头的她,默默的摆了摆手,示意另外两个侍女把她带下去然后打扫干净。
“谢谢公子!”她一边忙不迭的往外退,一边满脸感激的看着我,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心高兴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潮湿的水汽从紧闭的窗缝里渗漏进来,雨水把窗纸打的噼啪作响,我索性起身推开了窗子,从那细密的雨帘中窥探外面空无一人的世界。
“公子…外面凉,换个屋子吧…”
我摇头,继续用眼神告诉她不用担心我。
“可这风…冷的直往骨子里钻,公子生来体弱,老爷也老嘱咐着,万一有个不小心,这…”
这样吗…
那你就去告诉父亲吧…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但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作为一个被圈养的人来说,我或许更需要的是服从而不是叛逆。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了十七年了,这十七年的日子里,我学会了所有凡是公子应该会的东西,也抛弃了所有凡是人应该有的感情。十二岁那年,我结识了幽冥,一个风流浪子。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我家的房檐上,一脸笑容的冲我打招呼,根本不去理会房檐下各种奴才的哭天喊地,他就是这样一个我行我素的人,不羁的像一匹野马,快活的如一阵风。
我觉得我很羡慕他,我从心底里喜欢这种自由的生活,所以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便不经意的露出了笑容,我知道我很少笑,所以我父亲以前还会常常想方设法的请各地的艺术家来为我表演,可始终都没有效果,或许是这种印象已经形成了的缘故,当时的这个笑容便被我父亲和各级奴才整整津津乐道了一个月,并且乐此不疲。
十四岁那年,银府遭袭,我被当作质子一直押到城外,我的母亲一路赤着脚追过来,所到之处都留下了鲜红的血印。父亲请了官兵,吆喝他们放人,他们怕了,架在我脖子上的利刃终于还是割进了我的喉咙,从那以后,我虽侥幸活了下来,却失去了声音。从那以后,父亲便更加对我严加保护,把我永远锁在了这府里。
后来,我听说幽冥被拜为左将军带兵驻守边关,从此天各一方,我也就失去了这唯一的友人。
“公子,”莞儿上来报说,“那孩子,还在那呢…”
我听了这话,重新把视线投进了这愈加狂妄的雨里,摆了摆手,意思是,“带进来吧…”
THE THIRD 三年后
今年的春天来的很快,院子里开满了花,一阵风带过后,便撒了一园的春红。
他穿梭在桃林间,活泼的样子像一只撒欢的狼崽,不一会的功夫,他的肩上便落满了桃花瓣。
他就是麒零,我十七岁时从雨里带回来的孩子,当时带进来时,他浑身都在发抖,不住的往地上倒,莞儿在一旁扶了一次有一次,死活要那孩子在父亲面前作揖,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去把他扯到自己怀里,冰凉的触感惊的我一哆嗦,当我低下头却正好撞到那孩子的目光时,我不由得骇了一下,琥珀色的瞳孔里范着微光,无法掩盖的疲惫混合着他那真实的感情让我决定收留他。我起身,扶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下了麒零这两个字,从此这便是他的名字,后来他告诉我,那是他第一次写字。
“银尘,”麒零从远处跑过来,衣服里兜了不少的桃花。
“你看这花好不好?”他笑着问我,满脸都是期待。
这算是讨好我吗?我冲着他挑了一下眉,随手比划道。
“是啊!”他笑的掏心掏肺。
我不由的嗤笑了一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还有那么几个月,他也就十三岁了,可还是那么天真到发傻,这不禁让我怀疑,我十三岁的时候不会也这么蠢吧…不过这个顾虑很快就打消了,因为我从来没淋过雨,所以大脑不会进水的。
“喂银尘!我们要把这所有的桃花都做成糕哦,去送给所有淋雨的孩子。”
哦?我可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善良。
“不!银尘你很善良!”
阳光下,少年的他拽着我的手认真地说道,刚摘的花散了一地,而他认真的表情看上去仿佛是在宣誓,阳光从他的发丝间穿过,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耀眼的睁不开眼睛。
一瞬间眼睛有些痛。
“银尘你怎么了?”他问道
没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
“我也不知道,”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突然想到的就说了,觉得一个人善良也需要理由吗?银尘,别忘了是你救了我啊,所以我更应该感谢你啊,你救了我不说,还给我新衣服穿,好东西吃,还教我认字,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这还不够吗?”
我彻底沉默了。心像乱了阵脚一样,胡乱跳着。
为什么?只是一件小事情而已,为什么会如此在意…
你很善良…
很善良…
善良…
我在心里默默的重复着,暗自嘲笑着自己,不行啊这样,这么简单的就相信了一个小鬼,必须赶紧放弃这种幻想才可以,他是随口一说的啊…他不懂啊…
对,麒零,你不懂啊…
你不知道你现在认为善良的人其实是最恶毒的啊…
“谁来救救我们!求求你了!”
脑海里突然闪过的记忆让我在一瞬间忘了自己,死去的女孩,空洞的眼神,和里面映出的因为恐惧而发抖的我…
没错,是我我没能救她…这样的认知让我跪倒在她的旁边,污浊的泥弄脏了我的纯白的衣服。
“快跑吧!那是银家的公子,傻了他我们就完了!”
“切!像个狼狈的丧家犬一样!”
“银尘你真的很善良。”他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了上一次的气势,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极度的温柔。
我愣愣的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真的很…善良…吗?
作出了那种见死不救的事情,我早就已经没有资格了啊…
所以…你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我低下头去,从地上一朵一朵的把花拾了起来。
这么好的花,不要浪费了。我用手语告诉他。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弄得我即使半低着头也无法忽略那灼热的视线。
“嗯…”
他突然转头就冲出了门去,我听着他跑远的动静,回过头来在桌子上趴下,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嗓子里勉强冒出了一个气音。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