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冤大头
赵安泽很有些哭笑不得。
从在那个小酒店认识开始,白随意就一直与他同路,并且真的把他当成了个冤大头。
这个叫白随意的少年,真的是个贵公子,贵得不能再贵了。
贵公子这称呼,除了表明身份高贵,举止斯文,往往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很能花钱。
朋友有通财之义,赵安泽也并不是一个在乎钱财的人,可问题是他自己并不能算是个有钱人。
所以,赵安泽现在陷入了一开始他遇到白随意的那种境况——他没钱吃饭了。
有很多事,自己一个人经历的时候很痛苦,如果有朋友陪你一起经历,你就会觉得好了很多,共患难的朋友一向珍贵。
可是这些事情中是不包括挨饿的,因为两个人一起挨饿并不会比一个人挨饿好受,而且在听到对方肚子叫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更痛苦了。
他们的钱到底是怎么花掉的呢?好像是前天进了商丘城之后,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栈,要了两间最好的房间,然后换了两身好衣服,吃了一顿好饭,又去了一次赌场,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们的钱不是输掉的。
白随意这次运气不错,简直好得出奇。
他赌钱的时候只喜欢色子,而且押大小的时候永远只押一边,所以上次才会输得简直要当裤子,可是这一次,就是在这种赌法之下,他们被赌场恭恭敬敬地请了出去。
因为白随意连赢了十八把。
每赢一把,他就把桌子上所有的钱全都再押下去,到第十把的时候,赌场的老板就已经出来了,老板开始亲自摇色子。
到第十五把的时候,老板眼睛红得简直是要杀人了,等白随意赢了第十八把,老板把打手全叫出来了,他真的准备杀人。
于是两个人在把所有的打手打得鼻青脸肿之后,被老板跟一众打手捧着钱请了出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街上人来人往。卖早点的,出摊子的,出门上工的,个个精神饱满,生气勃勃。
无论是谁看到这么样一幅景象,心里都会觉得安宁幸福,凡尘俗世的幸福,虽平凡,却不减喜乐。
他们两个肩并肩的走着,白随意转过头来对赵安泽道:“你累不累?”
赵安泽打着呵欠道:“又累又困,你呢?”
白随意道:“既然我们两个都累了,又为什么还要捧着这一堆又重又碍事的东西呢?”
赵安泽道:“你想怎么样?”
白随意道:“你需要这么多钱吗?”
赵安泽道:“有二十两银子,就够我们大摇大摆的走到洛阳了。”
白随意低头看看手里的包裹,道:“可我们现在手里捧的银子跟金子加起来,大概有两千多两了,这些东西又重又用不着,你说该怎么办好呢?”
赵安泽道:“钱是你赢回来的,你说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没有意见。”
白随意扬起脸,问赵安泽:“你说这条街上的人可不可爱?”
赵安泽道:“认认真真过自己的生活,勤勤恳恳的做自己的工作的人,都是可爱的。”
白随意停下脚步,在朝阳之下笑着道:“那不如我们把它送给这些人吧。”
赵安泽有一瞬间的恍神,也不知是为了那有些晃眼的朝阳,还是为了那同样晃眼的笑脸——白随意把自己洗干净之后,那张脸实在是漂亮得不像凡人。
在赵安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随意已随便拉过来一个路人,他扯着那路人的胳膊道:“你只要对小爷说一声公子爷长命百岁,小爷就赏你一锭银子。”
那过路人的眼神像是看见了疯子,边用力往外扯自己的胳膊边喊:“你是个疯子吗!”
白随意笑道:“虽然你没有说长命百岁,但小爷就是看你很顺眼,所以决定赏你两锭银子。”
说完这句话,他真的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塞到了这人手里。
等白随意放开他,他仍然呆呆的站在那里捧着两锭银子发愣,弄不明白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白随意站在这人身边,大声道:“谁过来对小爷说一声公子爷长命百岁,小爷就赏他一锭银子!”
这句话说完,整条街上的人全都挤了过来,一声接一声的公子爷长命百岁浪一样传了过来,一声大过一声,他们好像生怕自己喊的声音不大,讨不到那锭银子。
在白随意跟赵安泽怀里的银子都送完之后,人群不但没有散开,反而越聚越多,没得银子的要凑过来讨银子,得了银子的也不肯走,想再讨一份。
这群刚开始还可爱无比,让赵随意心生亲近的人,现在已经变得说不出的可怖,这条街市也再没有刚开始的安宁平和。
面对这一张张贪婪的脸,赵随意已经毫无办法,正当他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发现赵安泽用力的在拉着他向前走,所以他就跟着赵安泽撞开人群,用力的向前飞奔。
两个人都用上了轻功,奔出了五六条街,才甩掉了后边的人群。
白随意停下来喘着粗气道:“真是.......真是一群疯子!”
赵安泽也同样喘着粗气道:“因为......因为他们是普通人。”
白随意道:“我不明白。”
赵安泽道:“在你眼里一锭银子并不多,在他们眼里,那可能是他们一年甚至两年的收入。普通人的心里既有善良,也有贪婪,他们不是圣人,你不该用银子去引诱他们。”
白随意半响没再说话,低着头慢慢开始朝前走,赵安泽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静静的走出半条街后,白随意轻声问道:“银子有那么好?”
赵安泽道:“财可通神,更何况在那么样一种情况下,他们甚至觉得是你欠了他们的,他们不但不会感激你的慷慨,反而会记恨你的偏心,因为有的人拿到了银子,有的人没有拿到。”
白随意叹道:“是啊,得来的太容易,反而不会去珍惜,太过慷慨,反而不会有人感恩。”
赵安泽道:“在你这个年纪明白这个道理,很不容易。”
白随意抬头看他一眼,道:“这位老前辈,您今年贵庚?”
赵安泽失笑道:“我虽然比你大不了多少,但我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开家了,一个人的阅历跟年龄并不一定有关系的。”
白随意看他一眼,道:“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赵安泽道:“什么?”
白随意道:“我们走反了,这不是回客栈的路。”
赵安泽听了这话,也看了看这周围,道:“这似乎是出城的路。”
白随意道:“你客栈的账结了吗?”
赵安泽道:“我付的押金足够结我们昨天的帐了。”
白随意道:“你有东西放在客栈里吗?”
赵安泽笑道:“没有。”
白随意也笑了,道:“那我们出城吧。”
赵安泽知道白随意是不想再在这商丘城呆下去,也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所以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