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管家，我可以抱一下我的恩人吗？这不会太鲁莽吧？」 
少年问着中年男子。 
「少爷，听说亚洲人都比较害羞，所以……」男子摇了摇头。 
「噢……」垂头丧气。 
不忍见少年沮丧失望，苏醒主动上前，伸开双臂。 
「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吗？恭喜你能这么快就出院，没有大碍。」 
少年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扑到苏醒怀里，双手紧抱着苏醒的腰。外国人的发育就是不一样，与少年稚嫩的脸庞相较，他的身高竟已经达到苏醒的肩膀处——目测至少有一百六十五公分。 
抬起红咚咚的脸颊，洋娃娃的蓝眸近距离地凝视着苏醒，灿烂一笑。 
「我是威廉•狮达哥二世，我的守护天使的名字是什么呢？」 
「苏醒，请不要喊我守护天使，我会很不好意思的。我知道我的中文名字不好念，你可以喊我Dr.（医生）就行了。」 
少年摇了摇头，极有天分地模仿苏醒的自我介绍，喊出「苏」两字。 
「来，请坐这边，我的天使——喔喔，苏！」 
因为自己不小心又把「天使」说出口，少年敲敲自己的脑袋说：「我真笨，记性不好！你要原谅我，苏！」 
模样煞是天真烂漫，连苏醒都不禁微笑地说：「没关系，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少年笑得更甜了，现出右脸颊上的一个小酒窝。「我决定了！」 
他决定了什么？ 
少年朝着站在船长室门边的中年男子说：「鲍管家，告诉爹地，我不要回我们家族的船上，我要和苏一块儿搭『多娜星号』，直到新加坡为止！」 
「不行的，少爷，老板知道了会骂人的。」 
「『多娜星』也是爹地的船，说起来也是我们家的船，为什么不可以？总之，我想和苏多认识一点，谁都不许阻止我！」 
静静听着这段对话的苏醒，内心画出一个意外的惊叹号。想不到他在马尼拉湾救的，居然是船东的儿子？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陈楚生不在这儿，不然他应该也无法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吧！ 
５、 
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威廉仿佛是粘皮糖一样，跟前跟后地赖在苏醒身边，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你教我说中文好不好，苏？拜托嘛……拜托拜托……」 
苏醒苦笑。

陈楚生口沫横飞地指着威廉咆哮时，少年则是一脸困惑地看看苏醒，再看看陈楚生。 
「苏，他说了好一大串，在说什么啊？」 
「别理他，只是个无聊人罢了。」 
骂完后，陈楚生气喘吁吁，不请自来地搬了张椅子坐到他们面前。 
「苏小醒，你又不爱金丝猴，你只是想利用他来气我，要让我嫉妒而已，你就承认了吧！」 
拍拍桌子，他指着威廉，对着苏醒说：「如果你现在反省，直接告诉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对他短小的阴X没兴趣，叫他滚一边去，我就当作没有你离『房』出走的事，不跟你秋后算帐！这杀必死限此时此刻，迟了就没有喔！」 
他露骨、自大的言词让人平静了两天的心头，又冒出火花。 
「该滚的人是你，陈楚生。我不记得有谁邀请你一块儿喝咖啡，请你不要打扰我们。」冷到不能再冷地说。 
「哪泥？」陈楚生龇牙咧嘴地倒竖起眉毛。「老子已经给你整整两天三十六小时忏悔了，你到现在还不知反省是吗？你小心我真的休了你！」 
「既然你的一天只有十八个小时，怎么还在这边浪费时间？快去找你的新欢，这儿没有旧爱会要你。」 
别过脸，苏醒一副眼中只有威廉的表情，对他亲切地微笑说：「这疯子怎么撵都撵不走，我们别喝咖啡了，到甲板散步吧？」 
「我可以请保镖来……」 
「不用、不用，别浪费你的保镖们的宝贵力气。」 
无视陈楚生在一旁瞪穿了孔的注视，苏醒协助威廉起身，架起拐杖，双双离开了咖啡座。 
在他们身后，陈楚生孩子气地扬高了声音说：「企吧，企吧，喜欢短小阴X的不识货笨蛋！我称你的心、如你的意，把这个宝贝转给更识货的人品尝！」 
呼地作了下深呼吸，苏醒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不理就是不理，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地离开。 
受到天气阴霾，阳光不露脸的影响，甲板上的人潮并不多。三三两两散步的人里面，有一名黑发男子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走着，一名金发少年则架着单边拐杖，拼命在后头追。

看他兴致勃勃地介绍，苏醒不晓得该怎样开口告诉他，自己考虑要在此地转往南部胡志明市的新山一机场，搭机返台。 
——自从与陈楚生闹僵之后，苏醒早就无心继续旅行下去了。早点回台湾，总胜过一路困在船上，连想找个避开陈楚生的角落，都无法如愿的处境强。 
「……咦？那是……『史塔特号』！」 
身旁的威廉忽然变得很激动，捉住护栏向前挺出身体，眼睛紧盯着港口。 
「该死的！居然没人警告我！」 
绷着脸，提起拐杖，用力在地板上敲了敲。很快地，随侍在后的鲍管家赶到他们面前。 
少年兴师问罪地说：「为什么不事先说，父亲已经到了蚬港？你一定得到消息了才是！」 
「老板不希望您在他到达前，又擅自行动，离开到别处去。」 
「你出卖了我！」 
「小人无法违抗老板的意思。」 
中年男管家双手背在身后，板起脸说：「等『多娜星号』一停靠到岸边，老板希望您能马上过去，所以请少爷准备好下船。请别让老板下令将您『押』到船上去，小的不希望让少爷没有面子，而老板的命令是绝对要服从的。」 
威廉脸上浮现了气愤、无奈、沮丧、绝望等等的表情，可是鲍管家不像往常那样让步，一个鞠躬后便离开了。 
红着眼眶的少年，抬起头，他的视线彼方是一艘比「多娜星号」更大、更宽，不亚于一艘航空母舰的邮轮。 
「苏，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父亲的作风。只要是他要求的事，四周的人都不能反抗与拒绝，我们只有顺从他意思的分。」 
追着威廉的视线，苏醒跟着仰望她。 
好厉害……仰望着这艘船的时间久一点，脑部都会产生缺氧感，「史塔特号」非比寻常的震撼力具有多大的压迫感，由此可见一斑。在庞然大物的「她」身边，任何的船都相形见绌，渺小如虾米，「多娜星号」显得阳春了起来。 
「但以后我不再做个听话的小孩了！今天我绝对不去『史塔特号』，我偏不！」威廉咬咬唇说：「今晚的约定一切照旧，好吗？苏。」 
苏醒摸摸他的头发，笑着点头。

「我生气的不是你的行为，而是你的观念。你戏弄我就算了，如果不是今日我爸妈刚好有事不能来，你会连他们也一并戏弄吧？但他们是我最在乎的人，你连爱屋及乌都做不到，不能给他们一点尊重，我们如何能并肩走下去？」 
苏醒以最沉痛的口气说：「抱歉，我已经没有信心，没有自信能陪你走一辈子，我发过誓不再提『分手』两字，但是受天打雷劈也无所谓，我真的觉得也许『分手』是最好的抉择。」 
陈楚生咬牙，正要开口时，就瞥见大队人马朝他们走过来。这些家伙不是臭小鬼身边的人吗？他们来干什么？ 
「苏先生。」精通多国语言的鲍管家，得知苏醒来自台湾、说中文后，凡是威廉不在的场合，他便以中文与苏醒沟通。「威廉少爷已经在『史塔特号』上，您怎么还在这里呢？」 
「什么？」他与威廉又不是连体婴。 
「请您快点到『史塔特号』去，没有您，派对就无法开始。」 
什么派对啊？「鲍管家，我不记得有收到任何派对的邀请函，我也没有参与任何派对的计划。如果你们在等的人是我，想必是哪里发生误会了。」 
「我们的接待员忘记转达这件事了吗？真糟糕！」鲍管家一鞠躬说：「老板认为少爷的恩人，不可屈居在没有窗户的单人房，所以坚持让您升等到顶级套房，但『多娜星号』的都满了，于是请您改搭『史塔特号』，您的行李都送过去了。恳请您参加老板每夜举行的晚宴，派对才能开始。」 
未曾见过如此「蛮横＋强硬」的邀请手法——只比陈楚生好一点点，因为陈楚生不会用「邀请」这种文质彬彬的说法，他会直接挟持回去。 
苏醒认真考虑，要前往派对一事。 
首先，他想当面对那人表达自己的「不满」。老板一声令下，他的手下就在未经告知的情况下，擅自移动客人的行李，这是什么鸭霸的待客之道？并不是更换到最高等级的客房，每位客人就会贪小便宜地忘记要生气了。 
再者，可怜的威廉身边没有一个能替他讲讲话的人，他的父亲不知要到几时才能顿悟自己犯下的错。

陈楚生已经是「没希望」了，不过，倘若能阻止下一个陈楚生的诞生，苏醒即使得和这举世数一数二的大船队——「狮达哥集团」的首脑正面冲突，吵上一架，充当威廉的正义喉舌，也无所谓。 
「喂，你们——」陈楚生凶恶地跨一步上前，揪住鲍管家的衣襟一提，咧着嗜虐的嘴。「不是这艘船的人吗？怎么可以对客人这么没礼貌？我们花钱坐船，高兴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你们派对能不能开始干人家鸟事？不要说得好像苏醒不去就对不起你们似的！」 
「……是，您说的是！」鲍管家没料到苏醒身畔的陈楚生是个狠角色，神情慌张地看着身后的保镖群。 
他们一个个围了上来，暗施压力要陈楚生松手。 
「厚，已经给你警告了，你还不听，想和老子硬干？真巧，刚刚老子遇到一件很想扁人的事，谁想要当我的沙包的？来啊！老子成全你！」 
苏醒怀疑那群保镖里有几个听得懂中文，但是有些语言是全世界共通的，特别是「讨架打」——只要出个拳头挥一挥就得了。 
「喝啊！」 
沉不住气的保镖，开始陆续上前围攻。苏醒故意袖手旁观陈楚生对付了一、两个，等到其余的保镖见识了陈楚生的厉害，想要群起围攻、以多欺少的时候，他才动手帮忙解决掉两个。 
接着他对鲍管家说：「叫他们不要打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有人受重伤的。只要你的人不要进攻，陈楚生也会停手的。」 
已经被伙伴救到一旁的鲍管家，脸色铁青地点头，喝令保镖群住手。 
「如果苏先生这么不想参加派对，我了解了，我会转达给老板的。您的东西我们也会立刻再移回……」神情黯淡的鲍管家，低声说。 
「没关系，东西我自己去取回来。」

陈家两老确实是「怪异」的双亲，但苏醒不以为他们会背着彼此，欺骗对方任何事。「不贞」这两字不管是用在痴情种的陈老爹，或是酷到令人咋舌的陈母身上，都有不搭轧的感受。 
好不容易亲亲热热地抱完后，陈楚生勾着强森•K•狮达哥的肩膀，笑到合不拢嘴，对苏醒说：「醒，你一定要和强森大哥握握手！他是我的再造恩人，没有他，我可能永远不会开窍，不知道该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我的手早就伸出来了，是强森「大哥」视而不见。 
皱皱眉，苏醒实在看不惯他陪笑的脸。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陈楚生！ 
心底一股发酸、反胃，苏醒马上怪罪到陈楚生头上。都是他在强森「大哥」面前，笑得太过阿谀，害得他快吐了！

６、 
「史塔特号」的星光夜总会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小从一盏桌上小灯都以奥地利水晶订制，大到悬挂在圆形场地的每幅画作，全是知名普普艺术家亲笔真迹、为这艘船特别绘制的，俨然集华丽、潮流、梦幻于一身。 
这也使得它从开幕以来，一直是网络上历来调查「最想一窥究竟」的夜总会NO.1。 
在这样顶级的夜总会之中，有一处顶级中的顶级设备，那就是设于圆形大厅的中央，一座外观看似巨大圆铁柱，实际上当你打开入口，踏入回旋梯，便可进入星光夜总会的顶级VIP室。 
在那儿，隔着玻璃帷幕，你可透过360°角（包含地板都是透明的），全方位地在半空中欣赏夜总会的全貌，随你高兴观赏表演、或是欣赏美女，都不会受到任何的干扰。因为这面特殊处理过的帷幕，外界是绝对看不透里面的奥妙。 
处于这间绝佳隔音的VIP室内，你会以为自己仿佛是漂浮于外太空中。只不过这个外太空中，没有恒星、行星、殒石，有的是不停切换变化的魔幻灯光，以及在灯光中若隐若现的派对动物们。 
星光夜总会，VIP室内。 
粗犷阳刚的船业大亨、优雅美丽的豪门少爷、狂放不羁的黑道大哥，再凑上一位冷静美丽的外科医师——四名气质迥异、个性分明的好男人齐聚一堂，难能可贵的是气氛一片祥和，没有对立与冲突，也没有争风吃醋、互别苗头。 
……事实真是如此吗？ 
「先为我们的重逢干一杯，陈楚生！」举起酒杯，强森的眼睛「说也奇怪」地，二次忽略了坐在陈楚生与威廉之间的苏醒，跳过去对威廉说：「你一起干杯吧！」 
「爹地，为什么你忘记了？还有苏！」没料到头一个替苏醒打抱不平的，竟是威廉。 
「噢，我很抱歉，我没注意到。」强森这才把眼睛转向苏醒，弯弯唇作出一抹虚伪笑容说：「来，一起干杯吧！」 
「爹地！你太过分了！」 
威廉起身，朝苏醒伸出一手说：「你不用受我爹地这种鸟气，苏。我们跳舞好了，请陪我跳一首华尔兹。」 
「我是真的不懂该怎么跳……」 
「没关系，我会带着你，你只要把自己交给我就行了。参加爹地派对的人，都晓得上流社会应有的礼貌，即使看到我们两个男人跳舞今他们感到震惊，他们也会发挥表面上虚伪到底的精神，对我们视若无睹的，你别担心。」 
微带强势力道的，威廉握住他的温暖手掌，率着苏醒跨出一半是「兴趣缺缺」、一半是「怀疑两个男人在舞池里能看吗？」的迟疑脚步，将他带离了包厢，走向华丽灯光下显得梦幻的舞池。 
由矮一截的威廉，担任男士带领的角色，反而是苏醒被动地接受他的带领。他们慢慢地在舞池边，一面踏着「一、二三」、「一、二三」的舞步，然后威廉巧妙地一滑步，便加入已经有好几对男女正在翩翩起舞的舞池中，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共舞。

一如威廉所说过的，每双眼都在偷窥，但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更没有人做出弃舞的失礼举动。 
在转了几圈之后，威廉呐呐地提起话题说：「抱歉，我猜爹地对你态度恶劣，应该与我有关。」 
「此话怎说？」 
「……我告诉了爹地，我……对你一见钟情，爱上你了。」 
薄红着耳根，少年表情羞怯地告白。湛蓝的眼，热情又大胆地凝视苏醒。 
「原来如此。」 
自己会被有意的「刁难」，的确是不冤枉。 
苏醒一笑，之前纳闷自己又没得罪强森•狮达哥，为什么他射向自己的目光会带有敌意？现在解开疑惑，知道原因何在，一切就不奇怪了。 
「我晓得，现在你眼中的我像个小孩子，但再过两年后，我就会成为令你刮目相看的好男人了！不要为了我的年龄而惩罚我，请你认真地把我当成对等的男人看，好吗？苏。」 
多么纯情的眼。 
与另外一双狡猾锐利的眼不同，这双眼睛的主人，心全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不会三心二意的彷徨，没有见异思迁的算计。 
在这劈腿当饭吃、三P、多P都不稀奇的年代，少年纯情专注的心意，苏醒不能、也不想随意糟蹋它。 
「谢谢你，威廉。我受宠若惊。」 
「这代表……你接受了我，愿意和我交往吗？」 
早在几天前，威廉的心意早已从他的言行举止间，隐隐约约地传达出来了，所以少年的真挚告白对苏醒而言，来得并不意外，同时他的答案也已经冒出来了。 
「我的回答是——」 
苏醒在舞池中停下脚，少年屏息地等着他的回复。乐队现场演奏的华尔兹进入高潮，悠扬轻快的音符掩去了他的答案，除少年之外，没有人能知道他对少年说了什么。

可恶！那个天生的坏胚子要是敢对苏醒下手，干脆把他捉起来斩成八段，再丢进锅子里熬成人肉排骨！——想是这么想，但不看僧面看佛面，那臭小子有个强力的靠山，让自己无法说出手就出手。 
「强森大哥，万一……」啧，真讨厌「万一」这种婆婆妈妈的字眼，又不得不用上。 
「假设有一天我想修理威廉，你会选择让我断他的腿、他的手或是打断几根肋骨、鼻梁，来个颜面大改造等等的哪一个？」 
强森浓眉一扬。「怎么，你和那个苏关系匪浅？」 
「……」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 
浅眸眯起。「之前介绍的时候，怎么没听你提起？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是『朋友』，不知道原来他是你的『这个』。你这么见外，是不把我当大哥看吗？」 
「不是、不是。苏醒不怎么喜欢我在人前讲这些事。刚好最近我们为了一些事闹得不愉快，他正在和我呕气，我当时若介绍他是我的『这个』的话，他会当场跟我翻脸的。」 
「他就是你的死穴？」 
「可以这么说。」 
强森没想到他会承认得加此爽快，一怔。可见得陈楚生不是非常重视苏醒，而是非常、非常、非常地重视苏醒！ 
「这次干杯，敬我们俩这对难兄难弟被各自的要害耍得团团转，希望这不会变成我们永远的致命伤。」 
高举起杯子与陈楚生手中的杯子碰了碰，强森笑里藏刀地说：「回到你前面的那个问题——不管是谁伤了我儿子一根汗毛，他都死定了。你我都清楚，我对敌人一向是心狠手辣、绝不手软，好杜绝后患的。我不想见你有与我为敌的一日啊，陈老弟！」 
「……我了了，你不必担心，老弟很清楚该怎么做。」这回轮到陈楚生主动地举杯致意。 
强森满意地微笑了下。 
一首华尔兹结束，威廉正要行结束时的弯腰礼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闪边去，小子！轮到我了！」 
「你说什么？喂！你想干么？唔啊——」 
一把提起威廉的后衣襟，像抛麻袋一样地把他扔到后头，再不去理他。

接着，陈楚生在苏醒逃跑前扣住了他的手腕，低声地在他耳边说：「不想让我当众吻你的话，就乖乖地陪我跳一支舞。」 
听了就火大。 
他苏醒就这么好欺负？凭什么在那个「强森」的面前，这家伙就乖得像狗，在自己面前就是这副拽样？那么喜欢巴着强森，何不一直待在他身边、巴着他的腿就好，干么跑来骚扰自己？ 
「我知道你眼睛很大、很漂亮，用不着瞪了。」 
陈楚生咧嘴，把气得不想讲话的苏醒拉入舞池里，并强硬地扣着他的腰，往自己的身躯贴合。按照规矩该放在背部的手，移往腰臀间的弯凹地带，上下来回抚摸，公然地吃起苏醒的豆腐。 
总之他不顾社交舞规定出的绅士距离，硬把一首高雅的华尔兹变成了不入流的贴面舞。 
「你太近了！」苏醒额冒青筋地纠正。 
「再近一点？你好大胆喔，小醒醒！旁边这么多人在，你还想要我再近一点啊？好吧，我可是有求必应的！」 
陈楚生一个快速旋转、向前大跨步，逼着苏醒向后仰，自己低头俯瞰进他气得炯亮的黑曜石眼底。 
「这个角度真不错，非常方便接吻。」 
对他的调侃，苏醒竖起眉。「吻你个屁！你这么想亲吻，可以去亲强森，你们不是挺要好的吗？又搂又抱的！」 
陈楚生微笑地说：「啧，好浓的酸味，醒这个大醋桶！」边把他拉起来，边以轻快的步伐，领着苏醒不停地在场中旋转。 
冷一瞥。 
「你闻到的是我恶心想吐的胃酸！你竟有办法对一个逼迫儿子顺从自己心意、无视他自主意愿的不及格父亲卑躬屈膝，真令人不敢置信！」 
「这些，是你从威廉那小子口中听来的？」 
「我有眼睛能看。」 
陈楚生那副「你耳根子真软」的口吻，使得苏醒不由得为自己抗辩。

「……喔。」 
强森找回从容不迫，他一手搁在椅子的把手上，一手拿着酒杯，整个人靠在沙发椅上，慵懒得像头吃饱喝足的猛狮（陈楚生和他真的不是亲兄弟吗？怎么会连这种欠骂的坐姿，都一模一样！），跷起的二郎腿，更是在空中晃啊晃的。 
「然后呢？你特地来告诉我这点，是要我感激你吗？你想要什么东西做谢礼？一百万美金够不够？」 
苏醒更怒了。「你留着给自己买块风水好的墓地吧！像你这种缺德鬼，你的子孙会很需要它的！」 
「呵呵，金钱不是问题。那，地位呢？你是个医生，无法抗拒『院长』两字的诱惑吧？我可以帮助你，使你成为台湾最知名的医院的院长，只要你和他不再见面——」 
「我说了我对威廉没有兴趣！除非他来台湾找我，不然我是不会去找他的。」 
「……不是威廉，我说的是陈楚生。」 
「什么？」 
「我听陈楚生说了，你似乎并不喜欢对外承认自己是他的人，还为此和他闹翻了不是吗？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就不要再回他的身边了，我可以为你介绍更好的对象。你喜欢男人比较多，或是女人？像你这么骄傲的男人，一定不会想成为别人的附庸吧？不做情夫，这是有别的选择。像我手边有几个不错的未婚女继承人，你考虑一下。」 
呆了呆，苏醒总算见识到人外有人了。陈楚生好歹也是和自己尬过车之后，才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比陈楚生更狂妄的狂人出现了——他们不过讲了十句不到的话，强森就径自安排起他的未来！ 
「你这个人……以为自己有权掌握全世界人的命运吗？不只自己儿子的人生你要掌握，现在连我与陈楚生的你都想管？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是陈楚生的朋友，一个看不下去的朋友。」 
很公平，对他的种种行径，苏醒也一样看不下去！

「……喔。」 
强森找回从容不迫，他一手搁在椅子的把手上，一手拿着酒杯，整个人靠在沙发椅上，慵懒得像头吃饱喝足的猛狮（陈楚生和他真的不是亲兄弟吗？怎么会连这种欠骂的坐姿，都一模一样！），跷起的二郎腿，更是在空中晃啊晃的。 
「然后呢？你特地来告诉我这点，是要我感激你吗？你想要什么东西做谢礼？一百万美金够不够？」 
苏醒更怒了。「你留着给自己买块风水好的墓地吧！像你这种缺德鬼，你的子孙会很需要它的！」 
「呵呵，金钱不是问题。那，地位呢？你是个医生，无法抗拒『院长』两字的诱惑吧？我可以帮助你，使你成为台湾最知名的医院的院长，只要你和他不再见面——」 
「我说了我对威廉没有兴趣！除非他来台湾找我，不然我是不会去找他的。」 
「……不是威廉，我说的是陈楚生。」 
「什么？」 
「我听陈楚生说了，你似乎并不喜欢对外承认自己是他的人，还为此和他闹翻了不是吗？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就不要再回他的身边了，我可以为你介绍更好的对象。你喜欢男人比较多，或是女人？像你这么骄傲的男人，一定不会想成为别人的附庸吧？不做情夫，这是有别的选择。像我手边有几个不错的未婚女继承人，你考虑一下。」 
呆了呆，苏醒总算见识到人外有人了。陈楚生好歹也是和自己尬过车之后，才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比陈楚生更狂妄的狂人出现了——他们不过讲了十句不到的话，强森就径自安排起他的未来！ 
「你这个人……以为自己有权掌握全世界人的命运吗？不只自己儿子的人生你要掌握，现在连我与陈楚生的你都想管？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是陈楚生的朋友，一个看不下去的朋友。」 
很公平，对他的种种行径，苏醒也一样看不下去！

强森刻薄地批评道：「你看似外在条件很好，其实是个既缺乏自知，而且很厚脸皮的糟糕对象，你自己不晓得吗？陈楚生的父母不是反对你们在一块儿，结果你做出任何取悦他父母、让他父母接受你的努力吗？没有，对不对？但是你向陈楚生要求了什么？一是要他尊重你的父母；二是是为了不吓到他们，要陈楚生伪装自己的真正面目，把他当成牛鬼蛇神。结果陈楚生没做到，你立刻对他大发雷霆，搬出分手来要挟。」 
苏醒脸色一变，这席话戳得很深、很深。 
我真的像他口中形容的那样傲慢吗？ 
我的所作所为竟这样的自私？我居然没发现。 
我对陈楚生提出这么多要求，陈楚生却从没有要求过我该如何争取他爸妈的谅解，甚至还处处护着我。 
我呢？我做了什么？ 
真是可耻！苏醒此刻绞尽脑汁，才发现自己只是单方面一味地要求而已，竟没替陈楚生做过什么。或许他替医院病人着想的，都比他替陈楚生着想的还要多更多。 
「可见得，在你心中根本不把自己与陈楚生视为同命体，你只不过是一味地接受陈楚生的付出，不停地对他撒娇而已。万一陈楚生真有危难，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他，自己跑了吧！」 
我才不会！少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苏醒在内心怒斥着。 
「反正你们不是同个圈子的人，我想你的『一时新鲜』期也早该过了，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我看你就接受我给的好处，一石二鸟地和他分了吧，如何？」 
多么讽刺，几小时前苏醒曾经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并对陈楚生说—— 
「……我已经没有信心，没有自信能陪你走一辈子……我真的觉得也许『分手』是最好的抉择……」 
现在，又听到强森刀刀入骨的冷酷批评。 
分手吧、分手吧…… 
自己是做错了，但陈楚生何不直接告诉他，是不是他不相信他能改？他们之间不该是最亲密、最无所不能讲的关系吗？ 
如果不是陈楚生把这件事告诉强森，自己也不必承受这般莫名其妙的刻薄说法，被陈楚生的朋友（比恶婆婆更像恶婆婆的嘴脸）如此挑剔，仿佛自己犯下了一个人最不该犯下的错！ 
不理智的情绪掌控了苏醒的四肢，将他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强森大哥，麻烦你，别欺负我家的醒。事后被算帐的是小弟我，我又得花很大的功夫才能摆平他呢！」 
陈楚生？！苏醒倏地抬起头，嗔怒＋怨怼的眼神一射。看你交的什么好朋友！ 
「陈老弟，这么麻烦的『马子』，你早早和他分手吧！」 
强森把酒杯放下，起身。 
「抱歉，虽然你要我在双亲面前，替你的马子美言几句，但我和你的父母持相同的看法——你和他交往，一点利益都没有，还蚀本得厉害，因为你是真心的。没有比付出真心更赔本的东西了。」 
越过陈楚生的时候，强森再次拍拍他的肩膀说：「早点想开，你就不必落得像我样，让那个『要害』像是插在眼珠里的针，天天扎得你痛得哭爹喊娘，早晚命丧在他手上。」 
不等陈楚生表示意见，男人挥挥手说：「这个包厢你们自由使用，要吵架就在这儿吵个够，反正这儿怎么吵，外头听不到也看不到。」 
强森前脚一走，陈楚生后脚立刻走到苏醒身旁，双手合十地说：「对不起，我以为能拉到一个强而有力的说客，没想到他会拿听见的那些事攻讦你。以后我不会再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他了，你能原谅强森，不计较他对你讲的那些事吗？」 
苏醒恼怒地撇开脸，不接受陈楚生代替强森的「示好」。 
「为什么由你道歉？一、强森是成年人，不需要你替他道歉。二、我相信他并不觉得他所说的话，有何不对？他是替你着想，为你扫除障碍。三——」 
「三、因为我不道歉，恐怕醒的脸颊就会鼓得像河豚那样，不知几时就要炸开了，我会舍不得啊！」 
「谁的脸颊像河豚了？！」这是污蔑，百分之百的污蔑！ 
「哈！你终于又肯正面看我了，老婆！」伸出手，撒娇地抱住。 
「不要碰我。」

他的语气缺乏了之前的坚定，贼如陈楚生怎会听不出来？打铁趁热地，男人把握这小小软化，在他脸颊上偷香了一口。 
「你……」苏醒斜觑他一眼。 
「不要再跟我斗气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戏弄你双亲的意思，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我的诺言——我绝不再要求与你的双亲见面。这样你就永远都不必担心，我是黑道分子的事会曝光，并害得醒的爸妈整天提心吊胆的了。对我而言，他们也是我的父母，我希望他们快乐的心，和你一样。」 
「……」 
「苏醒？」见他头低低的，什么话都没说，陈楚生好奇地歪着头偷窥。哇……糟糕了！「你、你的脸好红喔！小醒醒，你生病了！我们快去找医生！」 
「笨蛋，医生就在这儿，你去找什么医生，我没病啦！」抬起媲美关公的红脸（打死也不能让陈楚生以外的人看到），苏醒嗔道。 
「真的？」 
一抿唇。「……谢谢。」 
「什么？我没听清楚耶！」一脸明明听得很清楚，却故意装没听到的耍宝样。 
苏醒不理他，直接切入主题说：「我太过看重自己的家人，却忘记了这种事情必须公平以对。我没有好好地对待你的双亲，却一直要求你重视我的家人，还为此大发雷霆，我欠你一个道歉，陈楚生。这次吵架，比较无理取闹的是我。」 
「……醒，你想得太认真了。我家的臭老头和臭老太婆那种死德行，你愿意讨好他们也没用，所以我才叫你别管他们的啊！」陈楚生咧嘴一笑。 
「闭嘴，我话还没说完！」眯眼一瞪。 
「咦？你都道歉了，我们就让这件事结束吧！我不介意你给我一个吻，当作恢复友好的印记。」 
「不行！光是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想过了，要改善你的双亲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必须多挪出一点时间陪他们。由老人家的嗜好下手是最快的……」不是故意或是不慎，总之根本没在听陈楚生的「友好提议」，苏醒揪着眉、板着脸开始研究起「与公婆修好」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