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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小说】《遇蛇》by溯痕[三生三世,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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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致读者 ...
  开文至今已有数月,新老读者众多,如鱼贯而入文下,写与读并进。或喜或悲,同伤同感。有众多异议,曾掐之,吵之,战火亦有之。抚平硝烟,收拾狼藉,仍旧上路,与我一起。多谢。
  至今日读者成千,笔者只一人,余尽心竭力,为《遇蛇》耕耘。沈或伊,皆余手心肉,掌心掌背牵动骨血,各有缺憾各有优长,无需争议。
  喜沈,则不该诋伊而拥簇沈。喜伊者,不该为伊而践踏沈。
  不已己恶为恶,为人公德矣,似不难做到。
  然有做不到者,文下并无门槛,笔者不留。请走,多谢。
  


269楼2015-04-12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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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卷三·五 ...
      伊墨从未想过自己会哭,察觉到自己的眼泪时,不可谓不震惊。活了两千年的妖也会掉眼泪,伊墨不认为这会是真的。
      活了两千年的妖,也会掉眼泪吗?
      但是眼泪,就那么落下来了。滑过脸颊,印出水痕。伊墨尝了尝它的味道,是咸的,涩涩的。与他所尝过的味道没有不同。妖的眼泪和人的眼泪并无区别。咸、涩、苦。
      妖的眼泪与沈清轩三世的眼泪一模一样。
    柳延还在撕心裂肺的喊着:“不要哭,伊墨不要哭,我错了,你不要哭。”他脸上的血迹和泥污被自己的眼泪冲刷出两道白痕,却不停的让对方不要哭。
      伊墨将他抱起来,抱在怀里,柳延再也不挣扎了,一边哭着一边擦伊墨的脸,自己手上血污擦到伊墨脸上也顾不上了,就是不想让他哭,因为自己会疼。那些泪水仿佛化成了一双手,活生生的捅进他的心窝里,要把他的心掐死一样。柳延痛苦万分的喊着:“我错了伊墨,你不要哭,你不要哭……”
      伊墨说:“你这个傻瓜。”说着替傻子疗了伤,看着那块恢复如初的皮肉,白白净净,却再没那点朱砂。
      没有朱砂,就不是那个人了吗?当然不会。伊墨嗤笑了一声,安抚着怀里的柳延,在他抽泣哽咽的时候,低低道:“你割了它有什么用?”没用,一点用都没有,那不过是个印记,一个标志,没了这个印记,并不能改变什么。可是傻子不懂。
      傻子抽泣着抬起脸来,说:“你看到它就不高兴。我上辈子对你不好,我们不要它。”
      “我们不要它,我对你好,你不要不高兴。”柳延趴在他肩头,一遍又一遍的说:“不要它,它不好,我对你好。伊墨不要哭。”
      伊墨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有更紧的抱住怀里的身子,抱紧了无辜又无知的柳延,一遍又一遍的道:傻子。
      这样低低说着,万事都成了空,怀里只有一个傻乎乎的柳延,说要对他好的柳延,挖了心头肉的柳延。心里的黑□绪翻滚着,像是一个黑暗的漩涡,伊墨埋头在柳延颈侧,隔着衣物狠狠咬住了他的肩头。
      柳延颤了一下,却没喊痛,反倒是拍着他的背,就像伊墨时常做的一样,哄着他,道:“伊墨不难过,我对你好。”
      咬在他肩头的牙齿慢慢松了,伊墨一动不动,脸埋在他颈侧,身体的重量也交付过去,搭在柳延肩上闭着眼,像个累极了的小孩。柳延知道自己傻,不懂他在想什么,可能永远也不会懂。但是只要伊墨给的他就照单全收,不管是关爱还是伤害,或者只是这样靠过来的一个成人的重量,柳延拍着他的背,在伊墨的安静里也安静下去,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喊不叫。
    后来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睡了。


    274楼2015-04-12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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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墨点了点头,其实知道,这人匆匆赶来,想来确实是大麻烦。他是个不爱麻烦的妖,却被沈清轩拉入了红尘十三载,在他走后,连沈家的末路都出手相助了,又怎么会不帮这个十三年中,常常来做客的小道士。连与他有深仇大恨的沈珏,都始终想不好,到底要拿这个常常来家中做客的道士该怎么办。
        凡人都念着一面之情,他们虽是妖,却也念着十三年的情分。
        回头看了眼掩成一道缝的房门,伊墨道:“稍后便走,你候着吧。”说着回到房中。
        柳延在榻上等他,等他来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虽傻,却不是连危机感都没有,来了故人,他怕伊墨会离开。
        可伊墨确实要离开。
      伊墨道:“明日沈珏回来,他会照顾你。我出门一趟,快则一个月,慢则半年,你在家等我。”
        柳延睁着大眼睛,像是听不懂似地,傻傻的望着他。
        伊墨又问:“听清了吗?”
        柳延呆了半晌,才嚅嗫着道:“可是……我从没和你分开过。”说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一酸,自己就红了眼。
        ——我从没和你分开过。
        一个傻子的话,本不该在意什么。可伊墨,也切切实实感到了难过。
        与柳延来说,他们不曾分离过。与他来说,他们已经分离过很多次,并且,每一次都很久,很久。
        这一次,最多也不过半年而已。
        伊墨说:“有什么可哭的?你在家等我就是。”
        傻子望着他,许久才又问:“会好好的回来吗?”
        伊墨扯了扯唇,道:“还没什么能伤得了我。”
        他这样说,柳延就不再担心,他在眼里,这人是无所不能的,没有什么能伤害的了他。由此可见,他虽傻,却和前两世一样,有一双毒辣的眼睛。
        也正因为他傻,所以他不知道,能伤害伊墨的,除了伊墨自己,还有他。
      伊墨弯着身,亲着他的额头道:“在家好好的,听沈珏的话,等我回来。”
        柳延的大眼睛里噙着泪花,虽然不舍,却也没有胡搅蛮缠,点着头道:“我乖乖的,我在家等你啊……”
        我在家等你。
        伊墨为这句话不自禁的微笑了一下,随即离开。
      柳延抱着被子,破天荒的没有沾枕就睡,而是睁着眼,呆呆望着重新被关好的房门,一夜未合。伊墨走了。
        沈珏来时,见到的就是巴巴望着房门,脸上挂着泪痕的柳延。默默地叹了气,沈珏知道自己责任重大,少了一根汗毛,父亲都会踹自己的。
        走过去连哄带劝,柳延下了地,却不要他帮忙,自己穿了衣袍,洗漱过后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的吃饭。
        吃完饭,又回床睡了。晚上醒来,又是简单梳洗,重新吃过晚饭,再去睡。
        第二天,一切照旧。
        第三天晚上,沈珏烧了热水抬了浴桶进房,柳延也不要他帮忙,自己关了房门默默地把自己洗干净。
        没了伊墨,他仿佛一夜成长。原先沈珏记忆里那个连饭都吃不好的傻子,现在已经能将自己打理得很好。
        除了束发。
        他总是束不好,往日这些事都是伊墨做的,衣袍尚能看着学会如何穿,束发却难倒了他。试了几次都失败后,柳延摔了木梳,从里袍扯了一块素布,将自己松松垮垮的绑了一下。
        晚膳时沈珏见了那块素布,道:“白色是戴孝。”
        柳延当场就将那布扯了,连发丝都生生扯下一缕。
        沈珏眼皮跳了一下,隐约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爹爹狠绝的影子。已经一个月了,柳延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不吵也不闹,安安静静地守在屋子里。
        沈珏离山时知道他说话费力,也不曾听他流利的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一个月后,沈珏见他每天吃好睡足,却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慢慢消瘦,就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也不管柳延怎么反抗,将他带下了山,去山下城镇里游玩。


      280楼2015-04-12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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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来的迎亲队,和失了盖头的新娘子。
        由于沈珏奔的太疯狂,所以柳延闭着眼,只觉得耳朵两旁风声呼啸。沈珏就这么扛着他,一路奔回山。
          等回到家,把背上柳延放下来时,沈珏发现柳延脸色都白了,这才后悔自己奔的太快。
          一侧脸,却见柳延手上紧紧攥着一个红盖头,因为一路攥的极紧,所以手指都根根泛着白。
          沈珏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的脸,又看了看他手中攥着的红盖头,来回几次过后,就明白了。
          因为明白,所以才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沈珏叹道:您果然是我爹。
          三生三世,执迷不悟,执迷不悔。
        日光澄澈,院子里摆了一张木椅,柳延坐在椅子上,正闭着眼打盹,神态恬静,轮廓在金色光线里,也呈现出一种柔美。
          伊墨跨进小院,在看到他时,忍不住连呼吸都顿了一下。
          仿佛瞬间回到两百多年前,也是山中小院,他看到了在日光下晒着太阳睡去的沈清轩。
          一步一步走过去,伊墨分明听见自己心跳的快了起来。
        柳延仿佛也有了感应,迷瞪着,睁开了眼。见到他时,竟然呆住了。
          近半年的时光,日日夜夜思念之苦,这人却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柳延站起身时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他激醒过来。
          柳延往前迈了一步,与伊墨胸膛相贴了,这才凝望着他的眼,低声道:“伊墨,我要娶你。”
        ——伊墨,我要娶你。
          三生三世,执迷不悔,执迷不悟。
        见伊墨没有反应,柳延略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一遍:
          “我要娶你。”


        282楼2015-04-12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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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击一次比一次大,柳延的脑子似乎也在这样的冲击下恢复了部分灵敏,立刻抓住了话题的尾巴,道:“那你嫁给我,我们成亲。”
            伊墨伸手抹着他的眼泪,又替他收拾了鼻涕,将那张脸拾掇干净了,才笑了一下,道:“好。”
            “啊?”
            伊墨说:“我嫁给你。”
            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伊墨的笑容由浅至深,真真正正笑了起来,释然而完满的笑容。
            他原就俊美无俦,真正笑起来时,柳延看傻了眼。痴痴望着,眼底的爱慕不懂得掩藏。
          傻子在他的笑容里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傻子,伊墨却敛起笑容,抚着他的脸道:“傻子啊……”似在感叹,感叹中眼底若有所思,仿佛在想着什么,许久,那些情绪都消失不见了,伊墨的眼睛又恢复了寂静,却不再冷漠。
          “我去办点事。”伊墨淡淡道:“你在家等我,回来后我们就成亲。”
            说着亲了亲他的脸,再次消失不见。


          285楼2015-04-12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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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墨抚着他的腰,缓缓道:“擅自让你有了三世记忆,有没有怪我?”
              柳延笑着摇头,捧着他的脸,凑过去轻声道:“我若一直傻,可不是一直让你欺负了么?”
              可不是,被欺负的死死的!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不久前那场“成人礼”,一个情潮勃发,一个傻乎乎的人事不知,连享受都享受的委委屈屈。
              柳延忍不住,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道:“你就欺负我是个傻子!”。
              伊墨将他的手握住了,紧紧抓在手中,才理所当然的说:“不欺负你,我欺负谁?”却是十足理直气壮。
            柳延哑口无言,许久才认了,让他欺负别人去?自己肯定不愿意。可不是活该被欺负么?想一想又觉得有些不甘,摆着腰自己在臀缝阴影里的硕大物件上蹭了两下,眯起眼道:“你答应不欺负我的。”
              伊墨本该羞愧才是,却表现的反倒是有些委屈,说:“忍不住!”
              就是想欺负你,忍也忍不住!伊墨照旧理直气壮,说着抬了抬腰,让自己的硬物蹭过细小的入口。
              全然不知自己表现的像个小男孩,遇到喜欢的人,非要将对方捉弄哭了,才不甘不愿的罢手,并且自己还委屈——你看,多好玩儿啊,你为什么要哭?
            柳延哆嗦了一下,软在他怀里,脑子是晕的彻底,彻底拿他没辙。这世上事,原本就是一物降一物。还有就是他们这号的,互相是彼此的克星。
              说到底,还是:“坏蛇!”柳延斥了一句。
              ——坏蛇。
              明明是骂自己,伊墨却偏偏从这话里听出几分嗔怪几分甘愿的味道来。不由得心头一热,一把掐住他的腰,低头看着自己的阳.物完全隐没在对方臀缝的阴影下,即使还没有进入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的热度和柔嫩的触感。
              “我想进去了,”伊墨说,然后向上顶起,一开始只是小幅度的摩擦,后来渐渐增大,直到白色的身体在他怀中被顶的起起伏伏,宛如月色下翻涌的波涛。柳延闭着眼,他是尝过那滋味的,本就情。欲燎原,被他这么一说一弄,立刻软了身子,脱口一句:“进来……”也顾不上还没有润滑,就是被撕裂也甘愿。
              伊墨摇了摇头,埋在他胸口一边咬啮亲吻着一边道:“你这身子没经过,怕是真要落红了。”况且还未长成型,到底才十七。
              柳延闻言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全身都在发烫,连磨蹭许久密处都在发热,在臀缝的阴影下扇阖收缩。柳延伸手穿入两人中间,抬高身体握住了那根徘徊在外的物件,摆弄着抵住了密处,撇开脸柳延道:“我想了……”
              “想什么?”伊墨没料到他会如此坦白,身体里那把火腾地一下烧得嗜人,又偏偏忍不住曲解:“想我给你□么?”
              “……”柳延想着,这蛇可真真正正是骨子里的坏!
              “想不想?”伊墨还在问。
              “……嗯。”极轻的一道音发出来,柳延觉得自己都被炽烈升起的温度烤干了。
            伊墨其实就是逗弄他,结果他真的应了,顿时脑中一昏,一把将早先用过的檀木盒子拿过来,挖了一大块在手心里,三两下给自己抹好了,又探到柳延身后,抚弄着那处,指尖揉进去一截,捣到底复又抽出,慌忙塞进去第二根手指。
              柳延涨红着脸,吸了口气道:“别管了,进来吧。”
              伊墨手上动作滞了一下,哑声道:“不行。”
              柳延勾着他的脖子,凑过去舔了舔他的耳廓,声色迷离的耳语:“里面痒的很。”
              床笫间的情话最是撩人,况且说这话的人,又是他心心念念挂在心口上几百年的人,任是铁人也化作了绕指柔。
              伊墨哪里还把持的住。
              连柳延都为自己的放。荡而生出一股扭曲的快意来,软了大半个身子,知觉只剩下后面被顶着的入口,和前方鼓胀的要爆裂的疼痛。。
              “会坏的。”这种时候还能坚持住一丝理智,可见伊墨确实是心疼他心疼的紧。
              “……”柳延摆着腰在他□顶端蹭着,浑浑噩噩地道:“痒,你进来弄弄。”
            下一秒说出这样煽情话的人被握着腰肢高高抬起臀部,伊墨也顾不上再温柔,扶着饱胀的物件抵住那正激动收缩的小嘴,双手握着泛红的腰线带动着已经酥软的身体缓缓下沉。柳延的细喘一下子不见了,闭上眼闷哼一声,自己沉腰猛地坐了下去。
              尽根没入。


            294楼2015-04-12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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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延耳根倏地通红,这一声“相公”唤的,几乎连他心脏都一把掐住。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哪怕是淡漠非常的一声呼唤,都能让人喘不过气。
                局势翻盘不过一瞬,柳延呆站了好一会,才让沈珏再端碗鸡汤。
                这么点小事,两人都能折腾出一番滋味来,可见也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活该凑一块。
              又一次赢过他,伊墨好脾气的把人抱怀里,放在自己腿上坐着,而后捏勺搅匀了汤水,吹凉了自己咽下去,说:“味道不错。”
                输家自然老实坐在他腿上,脑子里还在回味刚刚那声“相公”,也不知咂摸出多少情深缱绻来,自己耳根的红总也退不下去。
                直到伊墨含了一口鸡汤,扭过他的头,嘴对嘴的喂过去。柳延猝不及防,狼狈的咽了鸡汤,又被人狠狠亲了一顿,才回神,伊墨却平静的说:
                “这样喝才养人。”
                “……”
                “养好些,晚上我才好伺候相公。”伊墨认认真真说,放下碗,一只手挪腾到他腿间,不轻不重掐了一把。
                柳延身子一缩,本欲说些什么,结果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脸上热的能生煎鸡蛋。
                桌子下那只手还不罢休,手指一挑就解了衣襟束带,刁钻的潜进去,冰凉的指尖亲吻似地触了触对方的胸口,而后捏住了那点嫩肉,在指尖把玩着,搓捏拉扯,逗的小小一块嫩肉,在他手下硬硬的立起来。
                许是被那声“相公”制住了,柳延在他怀里低眉顺眼,伊墨掐的重些,他就缩一下,伊墨揉搓的轻缓他也不动,老老实实。既不抗拒,也不摆脱,束手束脚的,两只乳首都被玩的红肿了,才垂着脸,小小声说一句:“这光天化日……”
                门窗都未闭,只要沈珏有心,便能一眼看到屋内景象。着实是乱来。
              他既然发了话,伊墨也就收了手,重新端起碗,鸡汤原是热腾腾的,现在上面浮着一层油光,却不烫手。伊墨含了一大口,低头凑过去,柳延面红耳赤,却抬起下巴,嘴唇微微张着,接过来后咽了一半,剩下一半又渡回去,两人舌尖不时碰到一处,碰到了就卷在一起,缠缠绵绵的亲着。
                这样的喝法未必养人,伊墨却从中得到许多快活,柳延也坦诚的很,即肉麻了些,却还是享受的。
                既然双方都是享受,再肉麻,也都受得住。
              唯独沈珏坐在灶房里,默默地数着光阴,一碗鸡汤送进去已经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收碗才算合适,只好摇头。
              一天厮混,到了晚膳伊墨总算知道收敛。
                沈珏端了饭食送进屋,知道他们刚成亲,现在就是两个人捏成一个,分也分不开,摆好碗筷,识趣的就要走,伊墨唤住了道:“一起吃。”
                父亲发话,沈珏自当从命,又去取了一副碗筷,坐在凳子上。
                三人也无甚客气,柳延先动了筷子,夹起菜肴放在沈珏碗里,又给伊墨夹了些,自己便低头吃开了。
                吃了一会,沈珏忍不住道:“爹,要不然我下山住几天?”
                柳延顿了一下,耳根又红,却道:“院子虽小,却也该留得住你。”
                伊墨说:“你能去哪里?”
                沈珏确实无处可去,也无甚想去的地方,家是他唯一可放松无烦忧的地方,自小如是。即使挨了打,被责罚,也知道是为自己好,这样一想,疼也弱了三分。况且,他小时性情虽野,却也被教化的极通情理,极少犯什么错须挨打惩戒。
                所以他恋家恋的极深。既然都这么说,沈珏就不走了,反正他们再亲热,也不是没见过。
              等了一会,却是伊墨道:“不过山上是住的太久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柳延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连沈珏都觉得意外。
                这才成亲一天而已,就要离山,去哪里?
                伊墨说:“反正在山上也无事,不如四处走走。”略顿,道:“我们也没有真正一起出门游玩过。”
                若不是他眼神认真,这话倒真不像是伊墨说的。柳延怔了怔,皱起了眉头。
                沈珏倒是已经猜到他的想法,所以问:“去哪里?”
                “随便,四处走走。”伊墨说:“游遍天下又何妨。”
                “好啊。”沈珏笑了起来,“带我去。”
                “自然带你。”
                柳延放下碗,碗底在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等两人消了音,才望向伊墨,正色问:“你瞒了我什么?”
                伊墨不答。
                柳延又看向沈珏,问:“你知道什么?”
                沈珏垂下眼,想了许久才道:“爹,这事我说不合适。”
              他这样一说,柳延就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了,自己儿子,自己清楚,倔起来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柳延直接逼向伊墨:“你准备说了吗?”
                伊墨垂下眼,望着桌上菜肴,好似那是一桌珍馐美味,他不曾见过般,看的格外认真。
              柳延没等到回答,也不意外。既然求不到人,只能求自己。静静坐在那里,将醒来的事梳理一遍后,他很快有了突破口。
                “伊墨,你瞒的事,是不是与我三世记忆有关?”
                洞察之快,眼光之毒辣,叫人叹为观止。沈珏低头默默扒饭。
                伊墨扬起眉,好奇的问:“怎么这么想?”
                “若前世的记忆能简单回来……”柳延歪了歪头,缓缓道:“上一世,你怎么会始终没有让我想起来?”
                “恢复了记忆,你就能跟我走吗?”伊墨岔开话题。
                柳延犹豫了一下,“不会。”
                “为什么?”伊墨问。
                “因为你来晚了。”柳延静静道:“对你是过眼云烟的东西,对我却很重要,我不能背信弃义。若是早些来,即使不恢复记忆,我也会跟你走。”
                “为什么早些你就会跟我走?”伊墨说:“你是季家独子。”
                “我可以给他们留个孙子。”柳延说,“你若早些来,当时的天下局势就不会因为我而改变……我改了它。”
                “我让不该做皇帝的人当了皇帝,让本该母仪天下的皇太后和本该当皇帝的人被烈火焚身。
                “如果你早些来,我就不会做出这些事……也不需要为此承担责任。
                “我会给季家留下血脉,而后成为世人嘴里的纨绔公子,季家的不肖子弟。”
              柳延说着,陡然醒悟他在转移话题,连忙又将话题扯了回来,问:“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我……”伊墨蹙起眉,许久以后,轻飘飘吐出一句:“我不告诉你。”
                沈珏默默的低下头,可怜不过巴掌大的碗,他却试图把脸都囫囵埋进去,自然埋不进去,于是碗口边缘,就能看到他抽筋的部分脸颊。
              柳延瞟了眼小宝,许久道:“既然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只是……”
                “只是什么?”伊墨扬起眉。
                “出事前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行。”伊墨答应。
                柳延道:“那就吃饭。明天早起,出门游玩。”
                说着脸上始终带着笑,似乎并没有从他的回答里,嗅到不详的阴霾。
              游玩的事就这么定了。
                第二日,全家出动,下山雇了辆马车,沈珏高高兴兴的当了车夫,挥着长鞭,载着自己两位爹爹开始了游山玩水之旅。


              299楼2015-04-12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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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卷三·十五 ...
                离了罗浮山,往南行进了几百里,又是一座城。
                  道路两旁柳树成荫,柳延坐在沈珏身旁,刚想说风光秀美,一阵风忽而吹过,头顶柳枝摇晃着,摇下几片落叶。
                  一叶而知秋。
                  已经是秋天了。
                一路游山玩水,行程缓慢,不知不觉离山已经两月,柳延玩着手中柳叶,问沈珏到哪里了,沈珏说:“前面好像是雍城。”
                  雍城。竟然故地重游了。
                  一路走来,也不曾有目的地,走在道上哪里好玩就往哪里走,到了分岔口,也是看哪里景色秀美往哪里去。道路崎岖不平,却将他们带到这里——相遇相识之地。或许冥冥之中真有天意。柳延回身,冲着车内打盹的那人笑起来,道:“伊墨,前面是雍城了。”
                  伊墨咕哝一句,怎么到这里来了,又懒洋洋的吩咐沈珏:“进城。”
                入了城门,大道上零零散散的行人,或是背着包袱的旅人,或是担着货物的小贩,或是挑着柴火入城的伙夫……两百多年光阴过去了,这座城看上去并没有任何改变,县衙门前立着衙役,街头飘荡着小贩们的吆喝,瓜摊还是那个瓜摊,茶棚还是那个茶棚,城楼还是往昔模样,只是有些旧了。
                  两百多年光阴,一切都未曾改变,只是这座城里再也没有认识他,他也认识的人。真正物是人非。
                  柳延在树下站了片刻,顺着记忆走到一家客栈前停下,客栈也还是那家客栈,牌匾不曾改过一个字,同这城里的一切,手艺技艺祖祖孙孙传承,只是记忆里红光满面的老掌柜,变成了柜台里风华正茂的青年人。
                  三人点了几样小菜,柳延问一旁站着的伙计:“你家的杏酒还有吗?”伙计响亮的应了一声:“有。”
                  酒送上来,三人面前一人一盏,连味道都还是那个味道,酸涩中带着辛辣,后味却是醇厚的甘甜。
                  这些东西,老子传给儿子,儿子再传给儿子,一代交付一代,一代继承一代,老的死去,新的出生。
                  如果没有大的动荡,这些东西,将会千年万年的传承下去,如日与月的更迭,亘古不变。
                  他们都在先辈们曾生活的地方生活,辛勤劳作,欢笑丰收。变化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柳延想去沈宅看看,看看那里,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出了客栈,柳延走在前面,穿过乌衣巷,绕过两栖弯,踱过清风桥——这座桥还是他捐银修建的,又在阴凉的巷道里走了一段路,终于站在了曾经住过的院门前。
                  朱红大门上的环扣还是狮头扣,柳延回头看了眼伊墨与沈珏,眼底有着淡淡的近乡情怯。
                  “叩门。”伊墨说。
                  柳延握住门环,没有再犹豫,叩响了门扉。
                迎出来的却是宅院主人,透过缝隙扫了他们一眼,不知为何,脸上竟露出一种欣喜若狂。
                  “公子是旅人?”中年人的欣喜不过一瞬,很快恢复了镇定,他的五官有一种清丽,眉眼是安之若素的平缓,或者说,气定神闲。
                  即使上了年岁,眼神也是清明,而非寻常人家的浑浊,见了三人的打扮,便敲定了他们的身份。
                出门在外,又是游玩,自然不能隐去身形,所以连伊墨都束了发,做了寻常打扮,也是不想惹人耳目,平白扫了游玩的兴致。
                  “是,”柳延行了礼,道:“走得累了,想讨碗水喝。多有叨扰。”
                  中年人却将他们迎进来,入了正厅,正式备了饭席,又准备酒水,亲自陪席。这般热情款待,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看出他们的疑惑,主人道:“实不相瞒,家中内眷待产,依本地风俗……”
                  他未说完,柳延便懂了,连忙摆手示意不必详解,这风俗他还是懂的——依雍城风俗,孩子要生的那月初一,头一个上门的客,无论亲疏远近,抑或行人商贾,是男子,就是生男,是女子便生女。未必详准,却是本地的风俗。是以他们一家上门,恰好是初一,又是这家的头一个客。
                  当真是凑巧。
                  只是这深宅大户,怎么会连日落时分了,都一个客都无有?也是奇怪。柳延见主人气度不凡,想来也不会太拘礼,便问了。
                  果然主人道:“说来也怪,往日里无事都有宾客迎门,偏偏今日,这个时辰了,还未有一人来过。”说着自己道:“看来我家这未出生的孩子与三位客人实在有缘。”
                  柳延也觉得有缘,有了这么一出,四人坐在席上,俱是放开了,饮着酒,说一说闲话。说着说着,柳延才想起来问:“老先生贵姓?”
                  “啊,”主人也刚想起,自己忘了介绍一番,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老夫姓沈。”
                  “……沈?”柳延本能的看了看身旁伊墨,又看了看沈珏,面上古怪起来,“莫非是那户被下令抄斩的……”
                  “正是,”沈老爷笑道:“客人年纪虽轻,知道的事却不少。”
                  柳延望着他的脸,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有了依托,依稀从那张脸上,见到了申海——沈海的影子。没料到会遇到沈家后人,柳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坐在那里。这时伊墨道:“我儿子也姓沈。”
                  沈珏莫名其妙就被推出了,虽是不解,却也见招拆招,连忙行礼道:“在下沈珏。”


                300楼2015-04-12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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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老爷愣了一下:“沈珏?”这名字着实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忍不住又看向伊墨,见他气势不凡,实在看不出是这么大孩子的爹,又觉得这是隐私,便不好问出口,只好笑道:“果真有缘。不知三位要去哪里,若是不急着赶路,不如在这里留两日,我也好尽地主之谊。”
                    柳延本就想在这宅中看看,既然主人都挽留,也就应承下来。住上两日,在这城中走走,四处逛逛,再继续前行。
                    坐在席上,又闲谈了片刻,沈老爷才唤下人,带他们三人去客房。
                  三人跟着一个少年仆人身后慢慢走着,一边四处打量,全然是一个陌生的宅子,亭台楼阁,水榭莲塘,桃林小轩美人廊,层层铺叠,逐次展开。
                    也许是沈家重新挣回自己的名字不容易,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买回这处老宅,重修园子。沈宅又成了沈宅。
                    可这宅中主子,却也不知换了多少代。
                  沿途忽而闻到一股暗香,在空气里忽远忽近的浮动着,也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柳延停下步,问那仆人这是什么香。
                    仆人嗅了嗅,道:“原先是没有的,小人也不知。”柳延心中更是好奇,非要弄个明白,那仆人也有些好奇,因知道他们是贵客,也不轻慢,便小跑着去找人问,三问两问,问到管家那处去了。管家连忙跑过来,挥退了仆人,干脆自己带着他们三人去寻那暗香由来。
                    沿着莲池走一段,便是一道小径,小径过后却是一间庵堂。
                    柳延在庵堂前住了脚,那庵堂虽已重新修缮过,不再是往昔模样,他却一眼认得,这是两百多年前,他还是沈清轩时,母亲修行的地方。
                    庵堂的台阶下,葱葱郁郁植着些兰花,这个时节,这些兰草却吐了花苞,虽未绽开,已然暗香萌动。
                  管家也觉得意外,连忙道:“这还是前年从南边运来的兰花,种了一年多一直未开花,都只当是选错了花系,不料今日却开了。”又道:“三位果然与我家有缘。”说着连忙带他们去休息,自己匆匆回禀老爷。
                    主仆二人想了许久,最后沈老爷道,“今日一天无宾客上门,又因他们到来,兰花吐苞,这三人气度不凡,便是有什么,也该是吉兆,或许暗喻着什么,又岂是你我能猜得透的。”说着洒脱一笑,挥推管家,闭门重新拾起书来看。
                    看了两行,脑中突然一闪念,沈珏,可不是陈文帝身旁那位大将军吗?
                    爷爷在世时,同他说过,这将军是沈家人。或者说,非人。
                    这种机密,自然也传与长子,他便是沈家第十九代长孙。
                    虽然觉得狐疑,却也没有犹豫,沈老爷打开门,步伐匆匆走向沈家祠堂。
                  重新修建的祠堂,里面祖先牌位也都一一摆放好了,重新修边整理誊抄的族谱也收在盒子里。
                    沈老爷打开木盒,取出族谱来,细细翻阅,在祠堂里呆了一个时辰,出来后又匆匆赶往别院,叩开了柳延的房门。
                  柳延一家三口正在谈论沈家的事,果然现今的沈老爷,是申海的孙子,陈文帝一死,申海第二年也跟着死了,其时申海长子入仕五年,一直在太子宫当差,陈文帝一死,太子登基,不过十年时间,他便完成了父亲一辈子未完成的心愿,让沈家百年冤屈得以昭雪。
                    只是从此家训里多了一样,子子孙孙,不得再入仕途。
                    刚说到这里,房门便被叩响了。
                  伊墨似是有些无奈,揉了揉额角道:“沈家人,都是难缠的。”说着手一挥,房门自己开了。
                    柳延从他话里听出两分意思,望着门外沈老爷,心里计较一番,便坐着不动了。
                    沈老爷走进去,认真打量着沈珏,许久才道:“可是那位突然交出虎符,而后消失于世的沈将军?”
                    沈珏已经从两位父亲身上琢磨出了意思,顿了一下,道:“正是。”
                    沈老爷便跪下了。
                    他若跪的是另外两人也就作罢,偏偏跪的是沈珏,头顶上还压着一双长辈,哪里能叫他起来,连忙看向伊墨道:“父亲。”
                    伊墨理也不理。
                    沈珏又道:“爹。”
                    柳延摆摆手:“与我何干,你自便。”
                    也就是这两声呼唤,让跪在地上的沈老爷豁然开朗,抬头看向伊墨问:“这位……可是姓伊?”
                    伊墨“嗯”了一声,说:“你起来。”
                    沈老爷站起身,这屋中四人,心头各自明白,也无须多言。
                  柳延起身道:“我们该走了。”
                    沈老爷看向他,“公子姓柳?”
                    柳延道:“也可姓沈。”
                    沈老爷又要跪,被柳延一手托住,淡淡道:“我这命来之不易,虽有前尘往事,于我来说也早已作罢,论起年纪大小,你这一跪,怕是要折我的寿。”
                    简单几句话,沈老爷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先人在前却不跪,岂不是不肖子孙?
                    柳延“呵”地笑了一声,“你该知道,我也不是什么礼俗约束的人,何必在这点小事上纠葛不放?”
                    沈老爷自然想起来家族流传的故事,沈家第十三代长孙,与妖相亲,如同夫妇,且抚养一子。
                  沈老爷应了一声,站在一旁,才问:“你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柳延说。他是实话实说,听的人却以为他刻意隐瞒,却也无可奈何,即便他有心侍奉,又哪里比得过天高海阔的快活,在他心中,这三人都是半仙了,也不敢约束,只道:“说好住两日再走,如何就不肯留了?”
                    “自在惯了。”伊墨说,扬起眉望着他的诚惶诚恐,道:“告辞。”
                    沈珏过去开了门,三人鱼贯而出,刚迈出步伐,却听身后沈老爷道:“伊公子留步,有一事……”
                    “何事?”伊墨问。
                    “当年沈家遭难,逃难中族谱残损了一部分,重新修订时……”
                    “嗯?”
                    “我爹将您的名字,放在了先祖沈清轩旁边。……不知可妥?”
                    见院中三人脸色俱是微妙,沈老爷真正惶恐起来,连忙道:“只因那山中石碑,‘未亡人’三字雨打风吹尚未消退,所以家父便做主……”
                    伊墨打断了他的话:“妥。”
                    “什么?”
                    伊墨静站在那处,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妥得很!”
                  说着看向柳延,柳延也正直直的望着他,眼神相接,眼底各自含笑。
                    真正是万水千山都看过,最后闭目轻叹一声——原来你在这里!


                  301楼2015-04-12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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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柳延在屋子里看书,沈珏端了饭菜进屋,又捧了药碗。柳延闻着那味道就皱眉,无奈的苦笑:“喝了这几天也没见好,索性别管了吧。”
                      “不成。”沈珏把黑压压的一碗药汁递过去,严肃道:“必须喝。”
                      柳延接过药汁,不知想到什么,看他许久,才低声喃喃一句:“我只要你这一个儿子。”说完便灌下了汤药,皱着眉头吃伊墨递来的水果。
                      他声音虽轻,在场两人都听见了,沈珏虽没有当过爹,却也知道,对季乐平,柳延是疼爱的,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一句轻飘飘的话里,暗藏了多少心灰意冷。伊墨在旁笑了一声,望着沈珏道:“我也只要你这一个儿子。”说着又转头向柳延道:“你不给我生儿子,咱们就养着这一个吧。”
                      柳延耳根瞬间红了起来,瞥他一眼,当着沈珏的面没有发作。
                      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那些暗暗浮动的心伤也都消弭无踪,沈珏呵呵笑着装作没听见最后一句,安然自得的坐在凳子上盛饭,他知道,柳延也知道,其实伊墨是不善言辞的,连安慰人都不太擅长,他故意说这样的话,只是转移气氛,不想让柳延继续难过。
                      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也是伊墨温柔的方式。
                    用完饭,沈珏试了试柳延额头,还是热着,虽不厉害,却也没退下去。看来今天的汤药又是无用,叹了口气,沈珏道:“爹,哪有那么多烦心事,便是有了,你同我们说说,说出来也好过些。什么事都压在心里,哪能好得起来?”
                      柳延捧着书,似乎没听见。沈珏只好收拾碗碟,不再说什么。
                      碗碟收拾好,准备端走了,才听柳延低声道了一句:“我老了。”
                      “嗯?”不仅沈珏意外,连伊墨都意外的看着他,怎么都没想到会突然听见这样一句话。
                    柳延坐在椅子上,放下书,打量着自己的手,看了片刻,道:“不过是皮囊年轻的很,我……老了。”
                      柳延说,老了。
                      确实是老了。
                      他不过是个寻常人,却有了三世记忆,记得所有变迁的人与事,记得身边流走的光阴。身体还是年轻着,青春年少,正是大好时光。躯壳里却有了一颗苍老而布满皱褶的心,纹路密布,如一棵老树的年轮。记录了许许多多跌宕起伏。
                      太多的记忆与往事,流走的时间与崭新的空间,将他磋磨成了老人。
                      连亲生的孩子,曾经尊称自己父亲的孩子,都可以反目成仇的辱骂自己。
                      这个世界,对他不再新鲜。
                      一切都是时间的作用。
                      柳延侧过脸,望着身旁两人,缓缓道:“我真的老了。”
                      随着这句话落音,他的眼底陡然涌出许许多多疲倦与哀伤,仿佛一瞬间,眼旁蔓延出许许多多皱纹,老态龙钟。
                    他身旁的父子二人不约而同的眨了一下眼,这才看清,他脸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皱纹,没有苍老,皮肤光洁,泛着白润的光。
                      一切不过是幻觉。
                      然而他们第一次意识到,找回这个人三世记忆,真的让他无声无息的苍老了。
                      这么久,他却从未说过。
                    “所以,”柳延的视线停留在伊墨脸上,哑声道:“你究竟瞒了我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伊墨,我真的老了。”
                      “经不起折腾了。”
                      “你告诉我吧。”
                      最后一声,接近哀求。
                    这是年轻时的他,从不会用的语气。便是求人,他也一贯是暗藏骄傲的。
                      而今,他老的,连骄傲都支撑不起来了,只余一句——
                      我经不起折腾了。


                    303楼2015-04-12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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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卷三·十七 ...
                      我老了。
                        三生三世,最后只归类到这一句轻描淡写,柳延看着自己肤色光洁的手背,当真觉得老了。
                        有两百多年的记忆并非好事,两百年前走过的山水,两百年后成了耕地;两百年前的荒野,两百年后成了村落;曾经浪花翻涌的地方,有了城镇;两百年前认识的人,两百年后再也无处可寻。
                        记忆里的人与事在时光里变迁,以一种不动声色的稳定在推移,将他脑中的记忆洗刷涤荡。
                        除了头顶星空亘古不变,他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改变的。连他自己,都经过了三生三世,面目照旧,心思全非。
                        那些锐气与傲气,都不想再坚持下去了。惊涛骇浪已经走过,只希望余生安稳,守住这一世岁月静好。
                        然而,似乎连这一份愿望都是奢侈。
                      前两世,他都在不可及的愿望里虚耗。眼见着,这一世也不会例外。
                        柳延垂下眼,又问一遍:“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说到底,他这场病的起因,还是这桩事。三世为人,骨子里的执拗不曾有丝毫更改,更不想糊里糊涂的等待结局。
                        半年游山玩水的时光,并不能去除他心头阴霾,反而随着时间越长,阴霾愈发深浓,季乐平的反目相向不过是个引子,将他心里的积压诱发出来,遂低热不祛,药物不医。
                        伊墨没有说错,他心重。连少了一魂一魄是个傻子时,尚且心思深重到剜了心口朱砂的地步,如今魂魄俱全,七窍玲珑的心思,也就都回归了。
                        对伊墨闭口不提的事,柳延心里也有了揣度,他做了最坏的打算,所谓最坏,也不过是伊墨死去而已。对生死,柳延向来看的轻,伊墨若死,他又怎么会独活。
                        不过共死罢了。
                        他只是要一个回答。
                        人有时就是这样,脱离不了俗套,好比夫妻离散,下堂妻总要苦苦询问为甚,其实大可不必再问,已经散了何必再问。
                        柳延明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依然想从伊墨口中得到具体的答案,由此可见,他注定是世俗之人,不能出尘,只能入世。其实也是怀有一丝微妙不可及的希翼——能不能回答我,没有意外。
                        可不可以,什么事都不要发生。
                        可不可以,就这样相伴相携,守一生完满岁月。
                        往日的亏欠与残缺,能不能好好的,用这一生光阴,悉数弥补。
                        当真是老了。
                        柳延知道自己老了,老到不愿再生波澜,也经不起波澜,他们纠葛三世,披荆斩棘,哪一个不是鲜血淋漓。都为对方身上的刺所伤。如今两百年光阴,让他们拔出彼此身上的硬刺,只余满身鲜血的伤,刚刚拥在一起而已,不能再有波折了。再有波折,柳延不知道还能不能经受的起。
                        柳延怕了。
                        他怕不能好好相守,怕还没有来得及互相舔舐伤口,又要分离。
                      他的问题,伊墨知道不该回答。
                        不该回答,因为答案并不美妙,甚至堪称残酷,也许就此毁掉只余半年的和乐美好。同时伊墨又太了解这个人——他成过亲拜过堂的人,若是得不到答案,或许余下半年时光,都会一直病着,便是吃了药身体痊愈,也不能开怀。就像这半年所表现的一样,看不出任何迹象,每日欢笑,四处游玩
                        思索片刻,伊墨决定还是告诉他——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伊墨说:“还有半年。”
                        对上柳延狐疑过后很快清明的眼,伊墨未有再做详解,他不会说“为了你的三世记忆,我只剩一年时光”,这样的话,他向来不会说。他不说,柳延也懂。说出来除了让柳延难受,还会有什么?再说,这件事是他自己愿意的,因为愿意,所以也就不需要说,说了也是矫情。
                        柳延点了点头,倒像是松了口气,不管如何,答案已经知道了,与自己的揣测并无差别,所以:“我们只剩半年了。”柳延说,神态从容。
                        从容到连那些失落遗憾、伤痛负疚,都一一收敛起来,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只剩半年。”伊墨应和了一句。
                        柳延挽了挽唇角,道:“半年也好。”
                        是的,也好。
                        剩下的半年,和渡过的半年,加加又减减,总算,这二百多年光阴里,他们相濡以沫了一年。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算不少了。不少了。柳延劝自己要知足。成了亲,拜了堂,他们尚有一年时光,做一双寻常人家的夫妇。
                        柳延抬手掩了面,低声一句:“好得很。”
                        好得很。
                      沈珏起身收了碗碟,默默走了出去。他早已知道这件事,所以并不惊讶,也无难过。
                        人生聚有时,散有时,他虽是妖,却也拦不住聚散匆匆的天命。
                        他是他们的儿子,做儿子的也无其它职责,不外乎,在尚可侍奉时,好好侍奉。不求天长地久,但求不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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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墨走过去,将柳延抱了起来,在他耳畔道:“不哭。”
                          柳延摇了摇头:“没哭。”
                          伊墨“嗯”了一声,让他用手掩着眼,对这显而易见的谎言,不曾拆穿。
                          两人静拥了一会,柳延低声道:“第一世,你我十三年。”
                          “嗯。”
                          “第二世,连十年都未有。”
                          “是。”
                          “这一世,只一年。”
                          “若是相伴,也已经十四年了。”伊墨轻声道:“可那时候,你是傻子。”
                          “你若要个傻子,或许还能长久些。”
                          “傻子我要,不傻我也要。”伊墨笑笑:“我虽是妖,贪心起来也不比凡人少,所以,一年也足够。”
                          所以,也算是贪心的报应。只是这报应,他甘之如饴。莫说只得一年,一日都足够,没有一日,只要能看一眼,也已经足够。
                          只要能补足这三世,不该有的遗憾。
                          不要求不得,不要爱别离,不要哭——我一直都,喜欢你。
                          低头嗅着怀里人身上清香,伊墨心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却是柳延说的。
                          伊墨轻笑,将他在怀里又紧了紧,道:“我知道。”
                          柳延却说:“我也知道。”
                          这话没个由头,却说得干脆——我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若不在,我便追随而去。
                          不能同生,但求一死!
                        伊墨亲了亲他的额,“早些歇了吧,还病着。”
                          柳延“嗯”了一声,恰值此时,小宝提了两桶热水进屋,让他们梳洗。真正是有家有子,和睦安美,哪怕只剩一年,也甘愿了。
                          往日里有沈珏在,两人再亲密,也还有个限度的,设立这条限度的自然是柳延。今日却也无甚反应,坐在伊墨怀里,任他解了自己发冠,又解了外袍。
                          直脱到中衣,沈珏才提着空桶出去,柳延也不曾避开。
                          洗漱完了,柳延躺在被窝里,入冬的夜里寒气迫人,伊墨拨了拨火盆,让碳木不温不火的燃着,不会旺盛的转眼成灰,也不会熄灭,始终散着热度,直至天明。
                          他们之间,曾经燃的太旺,如今想慢下来,也来不及了。
                        伊墨揭开被子躺进去,迎面便是缠上来的暖热身子,发热的身子比往常还要暖些,伊墨也不客气,伸手捞进怀里搂着,被子里没一会就暖了起来。
                          被子里柳延的手并不老实,先是在他胸口脊背抚了一阵,又摸向他的腿,在光滑紧实的肌理上流连片刻,便滑向伊墨腿间,在那物事上来回拂了几下,将它握住了,在掌心里□。整个动作毫无色气,闭着眼睛不徐不疾的抚弄着,仿佛因为生病的原因,颇有些懒洋洋的意味。
                        自柳延生病,两人夜里这事就省了,算起来也有好长一段日子,伊墨自然是想的,所以让他摸了两下,就立了起来,气宇轩昂的在他手下杵着,满手都握不住。知他情动,柳延也睁开眼,脸上有些泛红,凑过去亲伊墨的唇,唇瓣胶着在一处,柳延轻语道:“我想你了。”
                          这四个字说的甚是缠绵,色气陡起,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伊墨声音哑了两分,低声道:“我也想你。”
                          柳延闻言笑着,用脸颊在他脸上蹭了蹭,小动物般的动作,格外亲昵,温驯的让人心头发软,悄声道:“你进来吧。”
                          因他生着病,伊墨就有些迟疑,柳延又道:“慢些便是。”
                          伊墨亲着他的唇,也蹭过去,脸颊蹭在一处,像两只小动物嬉闹一般,一边蹭着,一边翻身将人覆在身下。
                        他们光.裸的身体贴在一起,伊墨慢慢的吻咬着他的颈脖,轻咬一下又松开,换成舌尖舔舐,嘴唇吸吮,柳延发出低微的声音,像是喜欢,又像是受不了似地撇开头,露出大片颈项肌肤,让他印出大量印记。或深或浅的红痕逐渐在他颈侧泛滥开,谁都知道,无论这样的痕迹印刻的有多深,数日之后都会消失。
                          就像情.欲,不论有多癫狂的高.潮,最终都会回落谷底。但是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谁也无法逃避,在这一瞬间专注于这件事本身。
                          细心开拓足够润滑过后,伊墨将自己抵住入口,而后一点一点挤进去,温暖又潮湿的地方比往日还要暖热,在他进入时便缠了上来。伊墨原是担心他的身体,却在缓慢推进后发现,这样舒缓的动作,似乎让柳延更为敏感。
                          濡湿的内部将他牢牢裹住,不停的绞拧着,仿佛颤抖似地产生微妙的幅度,每推进一分,身下柳延都会颤抖一下,身体也自然的收缩,将他吸黏的无法逃脱,直到将自己完全没入,伊墨才松了口气,静止片刻。
                          柳延低声哼着,搂着他的背,两人虽是一动不动的,却也感受到那处传来的细微脉动,一人在禁锢,一人被禁锢。却又舒适而甜腻的束缚。
                        今夜伊墨特别的慢,每一次都徐徐推进,又缓缓抽出,时光被拉的极长,被入侵的部位湿漉漉的张着嘴,因等待而焦灼,柳延不自禁的发出呻吟。这一回不似以往的激烈,缓慢的让他腰身酥软,每被填满一分都仿佛要高.潮,仿佛灵魂都被那根东西熨帖过,酥酥麻麻。连腿都挂不住,软软的分在两边。
                          伊墨呼吸都凌乱了,咬着他的耳朵道:“今晚怎么回事?激动成这样。”
                          柳延闭着眼,脸上绯红,断断续续呻吟着道:“我…也不知道…”说着便又哆嗦了一下,身上出了一层汗,被子里热的叫人受不住,连伊墨都觉得有些热。柳延欲揭被子,却被伊墨拦住了,棉被将两人裹的紧紧的,道:“病着,别着凉。”
                          柳延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内里的水汽仿佛就要溢出来,撒娇似地道:“我热,你抱紧些。”
                          认识这么多年,这人倒还是真没撒过娇,伊墨忍不住咬着他的唇,哑声道:“抱的紧着呢。”
                          柳延脑中昏沉,闻言“嗯”了声,道:“那就更紧些。”
                          伊墨收紧手臂,像是要把他勒进身体里的力气,身下仍然是不徐不疾,每一次都贴着内壁舒缓的深入,让紧缩的内部死死扣住,传来一波又一波颤动。柳延软的连手臂都挂不住,三番两次从他项背滑下来。
                        “这么舒服?”伊墨问,再一次顶进去,湿漉漉的地方又软又热,裹着他的根部咂吮,快感自尾椎蔓延全身,让人脑中混沌,伊墨自己又答道:“确实舒服。”
                          柳延呻吟着,意识早已飘远,恍恍惚惚的回应着:“舒服……”说完便在他阳.物的缓慢推进里哆嗦起来,腰肢颤摆着泄出了精。
                          因他有病在身,伊墨也没舍得再折腾,退出来便要停下,柳延却不依,软绵绵的腿又挂在他腰上,声音也软软的透着色气,“还要。”
                          “……”伊墨一鼓作气又顶进去,忍不住道:“明儿起不了床别怪我。”
                          “我什么时候怪你了?”柳延扭着腰跟他拌嘴,熟悉的快.感又卷土重来,很快便软了下来,道:“剩下半年,就这么过吧。”
                          伊墨埋在他身体里,无比舒适的想,这个提议,当真不错。
                        在有限的光阴里,做无限欢喜的事,以最亲密的方式联结在一起。
                          虽明知最终结局,但这个结局,如有他相伴。
                          也就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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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头觉得怅惘,柳延对伊墨道:“你们先回去,我与他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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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延外表虽是年轻,眼神却深沉的很,看了一眼小松树精,便牵了他的胳膊,带着他在这山林里慢慢踱步,半仙的老妖怪一走,小松树精无端的有些惧怕之前并不起眼的这个凡人来了,被牵着胳膊,也不敢挣脱,亦步亦趋小心翼翼的跟着他,心头忐忑,不知何为。
                            慢慢踱了半个时辰,柳延才开口,语气是温和的,问:“你离不开这山林?”
                            松树精小声道:“我修行浅,至多离本体三五里地,再远就不行了。”
                            “修炼多久了?”
                            “两百八十年。”
                            柳延点了点头,又沉默片刻,才冷不丁突然转了话题:“你喜欢沈珏?”
                            小松树精脸有些红,又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什么是喜欢?”
                            他问的认真,没有作伪的痕迹,由此可见,确确实实是不懂。柳延看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伊墨来,心道这些修行的妖精,难道个个都是这样么?又呆又傻,将来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柳延想了一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沈珏有喜欢的人。”
                            “啊?”小松树精愣了一下,莫名的觉得不舒服,心头酸酸的,还有些涩,本能道:“我怎么没见过?他也没跟我说过。”言辞间,无意流露出将沈珏视为己有的意思来,他自己或许还未曾领悟,柳延却听的明白,心中猜疑才算落了底。伊墨说的没有错,这小妖精,真对沈珏动了情。
                            柳延道:“那人死了。”
                            小松树精又是一愣。
                            “他死了,这些年沈珏一直在寻他转世。”柳延淡淡道:“你离不开这山,将来沈珏却要云游天下,四处找寻。你怎么办?”
                            小松树精脑子里一时有些乱,听他这么问了,想也不想的答:“我陪他一起找不行吗?等我再修行一段时间,就可以脱离本体,陪他去找那个人。”
                            柳延不说了。
                            小妖精胆子小,又单纯的很,却想也不想的给了他这个答复。不需思考的回答,往往是最真实的答案——我陪你。
                            不论做什么,不论去哪里,他陪他。或许将来会后悔,也会伤痛,但这份心意是最重要的——因为是自己选择,再苦也甘之如饴。
                            连他都没有评价的权利,自然也无权干涉或左右他们的意志。至于将来找不到如何,找到了又如何,那些事他管不上,也相信,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会有最妥善的处置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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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延笑了一下,道:“去我家不去,沈珏此时定在收拾院子,你去不去帮他?”
                              小松树精一听能和沈珏在一起,哪有不去之理,加上柳延虽然隐约让他心生畏惧,却也感受到了善意,就放大胆子,点了点头。
                              柳延便带着他回家了。
                            院子里沈珏挥着竹帚在扫地,将满院的积雪清到角落里,堆成一座小山丘。伊墨坐在房顶上,无所事事,便看着儿子忙碌,一边施法,帮些小忙,比如勾勾手,让木桶从厨房里飞出来,飘到河边自己汲水,又飞回水缸边,将满肚子水倾泻进去,而后继续飞,直到水缸装满,飞来飞去的木桶才得以休息。抹布则还在孜孜不倦的擦拭各处灰尘。
                              小松树精跟在柳延身后,第一眼望见的就是这说不出的诡异,却又温馨的缭乱场景。
                            早已习惯这些,柳延视若无睹,坐在刚刚拭净的椅子上,敞开的房门里便飞出茶盏茶壶,落在他手边。沈珏头也不抬,一边扫地一边道:“爹,天冷得很,你喝点热茶,一会回屋里去,火盆已经燃好了。”
                              屋顶上坐着的伊墨终于站回庭院中央,柳延问他上屋顶干什么,伊墨说烟囱被堵住了,故而疏通疏通。
                              说着回屋,又将被褥都拿了出来,扔上了庭院里唯一一棵大树,就着枝干,也不用扯绳索,直接晾被子。他一人时,对什么都无要求,唯有跟柳延在一起时,连睡觉的铺盖都挑挑拣拣,定要从被子上嗅到阳光的味道,怀里搂着柳延,才觉着睡得舒适。
                              他们说着话,小松树精早已溜到沈珏身边,跃跃欲试的想抢他的扫帚,帮他的忙。
                              屋子里和院子里的地已经扫的差不多了,只因天寒地冻,沈珏怕地上湿滑,故而扫的仔细,见小松树精殷勤,也不客气,竹帚往他手里一塞,叮嘱一定要扫仔细了,连院门外的地都要扫干净,才卷了袖子,进厨房去做糕点。
                              刚进了厨房,又探头问:“爹,你们想吃点什么?”
                              伊墨坐在椅子上与柳延一起喝茶,闻言扭过头道:“松仁酥。”
                              小松树精傻傻的,硬是没听出自己被人拿来取笑,连忙放下竹帚,热切地说:“我有好多松子,小沈哥哥你要吗?”他已经改口,叫“小沈哥哥”了。
                            柳延一口茶含在口中,险些喷出去,又忙忙咽回来,烫的舌头都发麻,横了一眼伊墨,意思说:你且收敛着些罢!
                              伊墨转开视线,认真端详手中的热茶,仿佛那东西他从未见过,看的分外认真。
                              那厢沈珏明知道伊墨坏心眼,当着小松树精的面也不好戳破,只好接了对方拿来的一堆松子,装着什么都不懂,继续做点心。抽出空来,对着柳延挤眉弄眼,目光可怜兮兮,指望着爹爹发慈悲,把这个老妖孽带回房去吧,别折腾他了。
                              柳延收到了儿子的求救,眨了眨眼,竟然也转开了视线,低头认真研究手中热茶。
                              沈珏直磨牙,却有外人在场,这口气他忍了。
                            从未离过山的小松树精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人接触,处处充满好奇,因此格外认真观察他们一家,只以为山下的世界,人人都是如此,家家都是这般。
                              和乐美好,甜美融洽。
                              并不知道,这个家的美好,只若昙花,绽放不过是悄然一瞬。
                              他不清楚,这家中三人却都清楚,所以这一瞬,他们更是分外珍惜。
                              都有了珍惜的心意,日子就仿佛是踩在云端上过的,飘飘然让人几乎以为这场梦永不会醒。
                            寒冬里迎来了新年,孤山上燃了许多爆竹,热闹了一宿。新年过后又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连伊墨都钻进了厨房,学着裹馅包元宵,先前几个将芝麻馅裹出来了,后面就做的有模有样,一家人煮了一锅元宵,放了桂花蜜,拥在火炉旁吃着自己做的元宵,过完了这个节。
                              寒冷的冬天一转眼就过去了,山林又萌发新绿,蛰伏的生灵活动起来,在林子里吵吵嚷嚷。小松树精时常来这山中唯一的院子里做客,说是做客,这一家人散漫惯了,连柳延都越来越散漫,少了教条礼俗的约束,拿他也不当客人。见他来了点了头,照旧做自己的事。
                              这日小松树精又跑来玩,站在门外,院门未锁,却是闭着的。他推开门,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
                              山林里只有他们一家,所以出门也无须闭户,小松树精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掩好门跑出去寻了。


                            310楼2015-04-12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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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在山腰的溪流边找到了这一家子,他的小沈哥哥化了原形,通体乌黑的一条巨狼,侧躺在草地上合眼睡觉,竖着的耳朵偶尔一抖一抖,明知道他来了,却懒得睁开眼。而黑狼毛茸茸的肚皮上歪着一个脑袋,却是柳延,枕着黑狼也在打盹,身上还缠着一条大蛇,埋头扎在他的衣襟里,同样在睡觉。可不是,春困的日子,气温不冷不热,阳光又正好,不睡觉做什么呢?
                                一家三口裹缠在一起,他们头顶上枝叶繁茂的树萌,遮住了脸上的光线,给他们一个好梦。而身上树萌罩护不住的地方,暖融融的春日阳光,在他们身上脉脉流淌,仿佛睡在金色殿堂。呼吸间是草木清香,耳畔有溪水潺潺,还有家人的温暖。
                                这一幕仿佛烙印,深深的烙进了小松树精的脑海里,并终生没有忘记。
                                彼此亲爱,彼此相依。
                              若不是夏天到来,这一家云端上的日子还会一直飘下去,自欺日子还长,自欺时候还未到。可是,夏天已经来了。
                                日头猖盛,单衣薄衫的柳延坐在溪边,光着脚丫伸在溪水里,腿上趴着一只狼。柳延拿着犀角梳,在黑狼的毛皮上梳理,时不时的,梳下一把毛来,扔进溪水飘走。


                              311楼2015-04-12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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