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纶/原创】『文文』不问归期

第一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炎亚纶早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读来的这首诗。这出自于李商隐的一首诗，名为《夜雨寄北》，古人多作诗以表思念。这首诗也不例外，可李商隐分明已是思极了妻子，第一句诗却仿照着妻子的口吻来写，仿佛那思念至深的不是自己，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妻子。在他的想像里，此时的妻子恐怕是遥望着窗外，对着明月询问他的归期，而他自己却能十分洒脱地说一声，不知归期，顺便还能聊聊巴蜀这荒凉之地，日益剧增的秋雨。
炎亚纶的病，其实已经生了很多年。
这样的病不说将他折磨得面黄肌瘦，夜不能寐，至少也是再无余时，去读几首诗，去认真揣摩其中的意思。
但说来也奇，那些几年前读过的诗，他偶尔想起，仿佛真正了解了其中的意思。读诗，原本也只是读一分心境，没有到那样的处境，你读不懂那样的诗。
可是啊，要真的到了那样的处境，你宁可自己最好，永远也不会懂。做一个快乐的笨蛋，也许一生也就蒙混过关。
不为伤心人，不做伤心梦。
只是命运推你到那个渡口，容不得拒绝。
炎亚纶推着轮椅，狠狠地掀开落地的窗帘。想知道，今天窗外的天气如何。
却陡然发现，是和那个人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的阴天。
时间仿佛又把它推回到五年前。
“你既然这样认为，如你所愿，分手吧。”
那个人说。
他说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个人嫌恶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很无所谓地说了一句“难道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我想我可能还是比较适合女人。”
他打了他一拳，堪堪擦过他的脸颊，然后他毫不眷恋地走了。
很多时候命运就像一个骗局，把你骗到这里，再告诉你，原来这都是假的。
可是有些事不是。
比如，他转身的太急了，一下子没掌握住平衡，一辆急速行驶过的摩托车的反光镜，一下子撞上了他的腰。
“哧——”
那一刹那他疼的说不出话来，视线所及没看到那个在等的人，他一下子晕了过去。
是梦吗？
可是，他被医生告知，由于倒下的时候腰椎撞上了硬物，也许…
他没有再问。
在家一养就是五年病，这期间他从未出过门，始终在写字，有时宣泄情感，有时交稿，过着最随心所欲的几年，惶惶不可终日。
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康复机会，可是那个人最后的眼神，就像狠狠压制了他，告诉他，他这辈子也不可能站起来。
我们常说人各有命。
也许这就是命吧。
他缓缓关上了窗帘。
不知道当时客居他乡的李商隐作下这首诗时，知不知道，家有佳人，已命丧黄泉。
…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第二章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那些总是写爱情小说的人，不见得爱情经历会有多丰富。
炎亚纶也是这样。
每个人活着，知道生了以后就知道死。为了活下去，总要求得各种方法谋生。
一定会有人热爱自己的工作吧，但对于炎亚纶来说，写字最开始不是他的爱好。那段日子很难熬，他一边要承受痛苦，一边要谋计生存。
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更大的可能是，命运有意无意地推了你一把。
和汪东城的感情，一开始是细水长流般让人沉浸在喜悦里。后来，就变成了覆水难收，当然了，是他单方面的覆水难收。
和汪东城从小就认识，他就住在炎亚纶家隔壁，汪东城比他大了四岁，他们上同一所小学，初中。汪东城的自行车后座不坐女孩子，而是他。
在阳光下他抓着汪东城的衣角因为他偶尔的左摇右晃而紧张的时候，还不知道这是爱情。
汪东城谈了恋爱以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喜欢汪东城。
他觉得自己该放弃，因为汪东城提起女孩的眼神很温柔，他不想看到汪东城会犹豫，会难过。
可是女孩子负了汪东城。
那天他陪汪东城借酒消愁，他说“大东，你别难过了，大不了以后我陪你。”
这一陪又是四年。
炎亚纶后来回忆那段时光，他今年才22岁，而汪东城在他生命里占去了19年。
当爱情变成亲情以后，它很容易让你感到难以割舍，当他从你身边抽离以后，你的灵魂会一下子感受到这种差异。
所以炎亚纶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离开汪东城。他没想过，或者也可以说是不敢想。
他也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和父母出柜，到汪东城家去跪着求得他们的同意。
一个人对你好，你不可能尽数其道，但你会加倍对他好。他并不懂，他只想让汪东城不感到为难。
可这一切如今都已经结束了。
『希望有一个人能闯进你的世界里，为你遮风挡雨。
让你知道，远方除了远，还有梦，希望和爱。』
他在小说最后打上这段话，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