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梦
若是仔细回想起来,黄月英这一生并未有什么可入画。
市井里有人提到她,也总是那句:“卧龙的夫人。”
不是没有过其它的念想,只是逐渐埋没在那些琐碎当中。每日洗衣做饭,一个人两双碗筷,缝制的新衣也未有人来穿,直到后来褪了色。
她总听得很多关于他的故事,关于他,她的了解比外人还少些。嘴上讲是相敬如宾,实则这些年里,她敬的不过是对面那副空碗筷。
去年年节时,阿斗曾经来过,问她讨红包,笑嘻嘻地:“师父去江东了,回不来。”
她给阿斗包饺子,听这小孩讲很多军中的事。阿斗糊了一嘴,眼镜清亮地望着她:“师娘,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你还会嫁给师父吗?”
“平时大家都说你不灵光,怎么这会子机灵的很?”她笑道,并不回答。
“我问孙姨,她说她不后悔嫁给我爹,只不过……”
“只不过怎么?”
“只不过孙姨讲这话时,好像并不怎么开心啊。”
她尚且记得他们新婚那一年,她做新妇,他却是绝不逾矩半步,旁人看了碎嘴,黄母也私下同她讲。
“他是他,我强求不得。”
再后来,便也是连面也见不得了。他去了别的地方,江山也好大业也好,她竟都看得透彻,唯独看不懂这相思局。
闲下来时,她就在院中摆一棋局,自己同自己对弈,也是杀得了日子。寥寥十多年,不过山水一程,转眼又是一夏。
这年阿斗来荆州过年,淋了一身雨,苦兮兮地问她讨喜头。
“师父可讨厌了。”
“他又怎么欺负你了。”
“他非要我上这来,下这么大的雨,说我不来就罚我抄一百遍他新作的诗。”
黄月英失笑道:“他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们阿斗呢?”
“就是嘛,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黄月英打开,看见里面一张纸空落落地掉出来。
“夫人,天冷了,多加点衣服。”
她愣了一下,忽然看到他从外头走进来,手里两坛酒:“这雨可真大啊,阿斗,今晚不念书,咱们陪你师娘喝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