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
夏六月初旬，余诣诸乡邑，过某村，人丁稀落，院舍止十八九所。其时，甫当未初，酷火逼人，同行中有不禁者罢困欲倒，因说驾，择荫处焉。众皆偃卧喘吁，汗下如雨。余见半里外一户人家，去此最近，遂告众人，独往求饮。
未几，至院门前，见柴扉半掩，中庭有桃树数十株。方余踟蹰间，一女子着白衣裙趋临，肩鬓犹著桃花数片。因顾笑曰”蓬门客少，三径苔生，公子光临，幸何如之。”语带喘促。余略以状对，女子因道”行旅之人，会此溽暑，多所病乏。公子若是不嫌乡人僻陋，礼俗简慢，便请殷从俱来，歇憩片刻，再行如何？”余谢以叨扰太过，于心不安。奈女子固留，余不忍拂其意，遂欲归以喻众。是时，一老妪从厢门出，隐杖呼女子曰”飞燕，有客临欤？”女子具言前后，老妪因道”何劳客往，但遣童子往讯可也。”余施礼道”童子不明所在，小子亲往才好。”老妪笑道”相公痴耶，汝告以所在，省得一番劳苦，且小童素敦敏，驱车片刻即至，诸游子亦少减焦灼。”余从之，遂复称谢。老妪道”相公何多礼。”嗣命飞燕延入厅室，奉以香茗，余始终唯唯。俄而老妪出，属飞燕曰”阿婆往赵麻子店讨些酒肉来，汝不得慢了相公”飞燕颔首以应。及出，余徵以故。飞燕曰”为君治肴撰耳”余道”老人家何必躬劳？”对曰”家中止一个童子，已遣去传报。阿婆又不欲奴往，故躬劳也。”余叹曰”阿婆爱卿实厚。”飞燕笑道”公子差矣，阿婆知公子与奴年齿相若，言谈欢契故也。”余大悟，叹曰”老人家心细如此，余叨蒙垂爱，竟不自知。”须臾，童子至，报曰”寻觅再三，不见一人。想是候公子不至，先自去矣。”余诘之所往，具对不爽。
因辞出，至院门，适老妪东来，讶余何往，余告以故。老妪对曰”天已向晚，相公将如何所？此间虽不闻有虎狼，暮夜独行，终是不臧。相公何不暂宿荆舍，昧爽复行？”余答曰”既蒙眷顾，岂敢复扰。”飞燕道”公子煞是多心，若有急事，明日遣小童送君，必不至延宕也。余固辞再三，终不果行。是夜撰饮间，老妪频觞余，飞燕则数以目挑余，余佯作不知。
及寝，双目昏眩，眼里俱是飞燕。人定时，忽闻余所在之西厢房窗槅外有剥啄声。余骤醒，张口即呼飞燕。遂启窗，视之，果是飞燕。余大喜，欲延入。飞燕捉余襟道”公子速与我来，不然必有咎害。”余惊问其故，飞燕不答，唯曳余臂疾驰。
天明出村，余复诘飞燕 。飞燕微哂曰”君何妨一顾。”当此之时，岂料昨日所过之乡，惟松柏冢累累耳。余不免觳觫，亟问同游者安在。飞燕对曰”尽在冢中耳。”
夏六月初旬，余诣诸乡邑，过某村，人丁稀落，院舍止十八九所。其时，甫当未初，酷火逼人，同行中有不禁者罢困欲倒，因说驾，择荫处焉。众皆偃卧喘吁，汗下如雨。余见半里外一户人家，去此最近，遂告众人，独往求饮。
未几，至院门前，见柴扉半掩，中庭有桃树数十株。方余踟蹰间，一女子着白衣裙趋临，肩鬓犹著桃花数片。因顾笑曰”蓬门客少，三径苔生，公子光临，幸何如之。”语带喘促。余略以状对，女子因道”行旅之人，会此溽暑，多所病乏。公子若是不嫌乡人僻陋，礼俗简慢，便请殷从俱来，歇憩片刻，再行如何？”余谢以叨扰太过，于心不安。奈女子固留，余不忍拂其意，遂欲归以喻众。是时，一老妪从厢门出，隐杖呼女子曰”飞燕，有客临欤？”女子具言前后，老妪因道”何劳客往，但遣童子往讯可也。”余施礼道”童子不明所在，小子亲往才好。”老妪笑道”相公痴耶，汝告以所在，省得一番劳苦，且小童素敦敏，驱车片刻即至，诸游子亦少减焦灼。”余从之，遂复称谢。老妪道”相公何多礼。”嗣命飞燕延入厅室，奉以香茗，余始终唯唯。俄而老妪出，属飞燕曰”阿婆往赵麻子店讨些酒肉来，汝不得慢了相公”飞燕颔首以应。及出，余徵以故。飞燕曰”为君治肴撰耳”余道”老人家何必躬劳？”对曰”家中止一个童子，已遣去传报。阿婆又不欲奴往，故躬劳也。”余叹曰”阿婆爱卿实厚。”飞燕笑道”公子差矣，阿婆知公子与奴年齿相若，言谈欢契故也。”余大悟，叹曰”老人家心细如此，余叨蒙垂爱，竟不自知。”须臾，童子至，报曰”寻觅再三，不见一人。想是候公子不至，先自去矣。”余诘之所往，具对不爽。
因辞出，至院门，适老妪东来，讶余何往，余告以故。老妪对曰”天已向晚，相公将如何所？此间虽不闻有虎狼，暮夜独行，终是不臧。相公何不暂宿荆舍，昧爽复行？”余答曰”既蒙眷顾，岂敢复扰。”飞燕道”公子煞是多心，若有急事，明日遣小童送君，必不至延宕也。余固辞再三，终不果行。是夜撰饮间，老妪频觞余，飞燕则数以目挑余，余佯作不知。
及寝，双目昏眩，眼里俱是飞燕。人定时，忽闻余所在之西厢房窗槅外有剥啄声。余骤醒，张口即呼飞燕。遂启窗，视之，果是飞燕。余大喜，欲延入。飞燕捉余襟道”公子速与我来，不然必有咎害。”余惊问其故，飞燕不答，唯曳余臂疾驰。
天明出村，余复诘飞燕 。飞燕微哂曰”君何妨一顾。”当此之时，岂料昨日所过之乡，惟松柏冢累累耳。余不免觳觫，亟问同游者安在。飞燕对曰”尽在冢中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