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魔长睡,转瞬千年,醉笑颠倒一梦枯。
那一日里,玄冥无端从长眠之中惊醒,却原来是不知何时洞顶开了一朵曼殊沙华,有水珠滴落,湮在他眉角,唤起他一梦千年。
魔的一梦,人间十世。
在梦里他是乱世和情人执手相看的小小女儿家;或是盛世朝党步步行来朱紫大夫;还有一次,是个砍柴的孤苦老儿,有一日为避风雪,爬入岩洞,就再没出来——他什么都是,只是不是玄冥。
但是梦里恁般人世变化,他醒转过来,依旧是他的洞府,他的卧榻,千年来分毫未变,只除了洞顶开了一朵妖娆的花。
多么好。
玄冥懒洋洋起身,外间一株律草看到他出来,欢快的挥舞结满钟罄的枝干,叮叮咚咚的响,他摸摸身上,取下玉佩,掰成碎块,埋在律草根下当肥料,草儿立刻亲昵的蹭过脸颊,从枝头上摘下一只拇指大小的罄,系在他玉佩的原处。
走过曲折洞府,到了他议事前厅,有个树魔眼尖,看玄冥出来,失声一叫,周围的人回头一看,立刻被吓到,直问他是床不舒服还是枕头硬了,这次怎的略略睡了千年就醒?
旁边早有人拖了张又软又大的软榻过来,玄冥除了在魔尊驾前,何曾走过这样长的路?看到软榻,他立刻靠上去,倦倦抬眼,前面正是硕大一面水镜,映照人世万象。
他是北方执权天魔,掌管整个北方魔界,除此之外,于人世间众多修行者而言,他还主掌着一个让他们恐惧的劫难——心魔。
试验修仙之人是否道心如一,正是他北方一脉魔族的职责所在。
当年玄冥曾于魔尊之前做天魔之舞,赤足踏歌,踝系银铃,腕挂云丝,一舞而天地动,云光之中,现出万千幻象,佛戴颅骨,天魔拈花。
那一日里,因他一舞,惊动无数心魔,有金仙折堕,星辰坠地。
他却无所谓,一曲舞毕,便蜷回魔尊脚下巨大柔软的羽垫,枕在魔尊足上,沉沉睡去。
今日里有人证道,要历心魔之劫,水镜便徐徐全部照了出来。
玄冥天性懒惰,这等事情他平日都是不过问的,手下那么多魔,个个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早替他把一切都打点妥当,所以这一天,他会抬头向水镜一瞥,于玄冥日后的漫长生命里,都是一个微妙的异数。
也许刚睡醒实在太闲?也许是睡意还残留倦倦所以意识不清下一个抬头?
但是于那样久而悠长的岁月后,他宁愿称那样一个瞬间的眸光错落为,天意。
然后他就看到了水镜上映出那个道士。
当时道士一副快死掉的样子,身周是十几名蒙面杀手,啸聚成群,看似稀疏,实则守望相助,牵一发而动全身,明显是一个阵式。
而道士脚下身后,层层叠叠十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