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两年来我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
不知道听谁说过,如果失眠,就说明自己很有可能出现在了别人的梦境中。
在床上辗转难眠时我总会猜想,也许此刻他的梦里有我呢。
睁着眼直到天亮,又会嘲笑自己竟然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
离开彭格列时,我将小提琴也一并带了出来。
如今它已经陪伴我两年了。
琴弓每每触及琴弦,帕海贝尔《D大调卡农》的旋律就不自觉地自指间流淌出。
只有《D大调卡农》。
这直接导致我被怒气冲天的邻居投诉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他们甚至为我找来各式各样的乐谱,企图让我换一首曲子演奏。
没过多久他们放弃了。
因为用尽一切办法都改变不了我只拉一首曲子的固执。
我已经不练箭了。弓一直挂在卧室的墙上。我会定期取下来保养。就算今后的日子里也许再也不会派上用场,我依旧希望它看起来像新的一样。
4.
分开后的第一年,雨月来过一次西西里。也带来了他的消息。
听雨月说,他遇见了一个温柔贤淑的日本女子,如同这世上所有的普通男人一般坠入了爱河。雨月微笑,将照片递给我。
照片上的女人是典型的东方女性,眉眼柔和,气质温婉。她挽着他,笑得一脸幸福。
而他微微侧着脸,唇角上扬,目光里满溢着暖意,是与注视其他人所不同的暖意。
之后雨月又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只是隐约听到他的婚期将近。
思来想去,我还是放弃了和雨月一起去日本的打算。
有些事情我一个人知道就已经足够。
见了面又能怎样,难道要在他的未婚妻面前跟他剖白心意吗。
作为代替,我托雨月帮我送出一束没有署名的洋桔梗。
雨月问我,不会后悔吗。
我想我那时的表情一定很不自然,不然他的语调为什么听上去会显得那样哀伤?
我以为我能若无其事地隐藏得很好,却因雨月的这一句话溃不成军。
这个家伙总是会注意到一些根本不值得关注的细节。
“你根本就不喝咖啡,为什么屋子里总有咖啡的香气?”
“习惯而已。”我这么跟他说。
雨月没再说话。
我们各怀心事沉默着。
之后聊了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雨月离开了。
5.
西西里又下雨了。
我想起雨月说过,婚礼在来年的盛夏举行。
胸口处忽然尖锐地疼了一下。
再然后就麻木了。
我像是一个在等待着被宣判死期的犯人,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反而坦然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片死寂。像是将一切有关或者无关的喧嚣全部隔绝在外,被空洞和虚无填满。
我站在窗前望着细密的雨丝,点燃了一支烟。
说起来,我已经很少抽烟了。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想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的缘故,直到有一次纳克尔来拜访我。
他说,G,你究极地变得不再像你了。
我问他为什么。
他摇摇头,说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不抽烟的我让他究极地不习惯。
那时我才惊觉,我只是厌倦了用烟来麻痹神经而已。
事实上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远在大洋彼岸的他。
他结婚那天晚上我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梦里他站在我面前,那双温和的眸子里带着我所熟悉的暖意。他笑着对我说,再见,G。
我蓦地从梦中惊醒。
窗外的阳光洒了一地。
我抬手遮住眼,重新倒回床上。
真好,我终于不用再害怕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