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一日于宫中得天启旧制沉香假山一座，香几、灯屏数种，谕收贮，曰：“亦一时精神所寄也。” ——《崇祯宫词》
他见了这沉香假山，恍似见了他兄长拿着凿子等器具在宫殿里摆弄的模样，那时候已经入秋，可他额上的网巾下头，仍细细密密地沁出汗珠来。
那是极认真、极专注的模样，朱由校的眸子很亮，眼睛一眨一眨看你的时候，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你了一样。
然而他眼里现如今只有这座假山，过了许久，他可以瞧见门前摆着好看的日晷转了方向，外国进贡的夕阳钟表走完了一圈，他兄长才搁下工具，将它仔仔细细包裹在绸子里，叫人放好，一抬头见了他，道：“弟弟来啦？”
他一贯弟弟由检混在一起叫，下了丹陛去扶他，拉他来看这沉香假山的半成品，道：“你看这座山怎么样？”
朱由检本被他拉着看，眼角不经意间瞥见了他皇兄交领袍子上的日月章纹，抽出手后退几步：“皇兄做的，自然是好的。”
“弟弟何慌？”朱由校笑道，冲他招招手，朱由检不往前，他便捧了这袖珍的假山到他跟前，“你站那么远可瞧得仔细么？”
“瞧得仔细。”他垂下眼，弯下脖颈，直到眼里只看见他兄长皂色的鞋履才做罢休，“臣闻陛下…”
“诶——别说，是不是那谁又托你作说客了？”朱由校从鼻子里哼一声，模仿着刘一燝的声音，嚎了那么一嗓子，“信王啊…!”
朱由检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抬起头，于是朱由校亲亲密密地勾了他的肩笑道：“你作什么一直低着头，去外头玩儿么？”
朱由检指了指岸上当摆设的奏疏，朱由校一看头疼的奏章二话不说扯过他噔噔噔往外冲，冲出殿门那一刻朱由检忽然停了下来，离他三步远，垂着头，忽然嗫嚅了一句：“陛下，臣不敢私通外臣。”
朱由校眸子转一转，挪揄道：“朕怎么晓得你没有私通外臣？”
朱由检信以为真，一撩袍子跪下，抬手就要去摘头上的冠，朱由校见他来真的，忙去扶他：“你又和我来这套…”朱由检不任他扶，依旧结结实实跪下：“陛下，臣惶恐，臣从不敢负陛下信重，心昭日月，陛下明鉴。”
“好了好了，哥哥不逗你了，乖啊快起来，地上凉。”他蹲下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像很久以前李选待带朱由校走的时候，他弯腰抱着朱由检：“弟弟乖。”
像那些宝马香车冠盖京华的旧梦。

dd师姐加油！

沙发，又见本命！

启祯呜呜呜，麻竹

wow本命cp启祯！好棒好棒终于有粮食吃了!不过好虐啊嘤嘤……总之楼主写的太有感觉了！

楼主快眼熟我！这儿庭阶！……其实就是求个勾搭

啊啊啊啊啊啊启祯大法好好好！可逆不可拆！有粮食啦好开心

up

某一日。
朱由检总爱在朝政之余在宫里翻翻寻寻，也不住在寻找些什么东西，总而言之总是能被他拾掇出一些东西来，大概都是先帝留下来的，木偶人啊，傀儡啊，木雕啊，都被他藏在一个小匣子里。
这回翻到的却不是了，是一本书。哦，还是先帝的，简直是惨不忍睹，其上墨汁斑驳陈旧，大约是孩童涂鸦。
想来这等涂鸦也是先帝手笔，书中图画素净，他拿墨笔将图中人的头发都涂黑了，墨汁晕染，整张脸都变的不忍直视。
陛下似乎心情大好，边翻边看，笑意盈盈。下人收拾桌案的时候还以为是话本小说，显然有些年份了，墨迹褪去，有些发黄，显然没受到很好的待遇，边边角角都折了起来，还有些脱线，想来是不大贵重的，为免得来觐见的大臣瞅见了又要劝谏陛下一番，赶紧地藏好这本书。
大臣没来，倒是朱由检问道：“朕那本帝鉴图说呢？”
“帝…帝鉴图说？”他有些惊讶，“奴婢死罪，方才还以为是话本儿，放到匣子里去了。”
朱由检便去了匣子里找那本书。
—
这本书的来历很久了，甚至不是雕印的版本，是开始的手抄版本，大概是隆庆六年的时候，张居正为万历皇帝讲书用的。后来他遭了清算，书还留在万历那里，多年之后，想来皇帝他每一翻这本书就会想起他的老师，才将这本书给了朱常洛，藏在太子东宫。
朱由校并不读过多少书，宫中也始终未曾发放他读书的份例。那一日他正逗着弟弟，忽然问：“五弟弟几岁了？”
“我五岁了。”朱由检窝在他皇兄怀里，顺手拿起一块瓜果啃啊啃，忽然呸一声，呸出一颗乳牙来。
朱由校伸手接住，让下人拿帕子裹了放到匣子里去留作纪念，顺便将朱由检咬剩的半边瓜果就着他的手吃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由检以后…不可吃那么硬的瓜果了…哥哥帮你吃了。”
似乎还嫌自己不够拉仇恨：“不必谢哥哥，这是哥哥该做的。温良谦恭让嘛。”
“什么是温良谦恭让？”朱由检问。
朱由校忽然明白过来，朱由检该启蒙了。然而宫里连他读书的份例也不发，更何况朱由检的？
但他忽然萌生了一个很好的想法，以自己半吊子的水平去教他弟弟。着实不幸，他启蒙用的书，早就画满了类似于王八猫狗一类的东西，不好再用了。他也不好和父王去说——由检上头两个哥哥也还未读书，怎么就他要启蒙？免不了一顿挑刺，于是乎，“艺高人胆大”的朱由校亲自去他父王书架上拿了本书回来。
朱常洛也的确没有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收藏，只是找到了一本图画书。前面两个字不晓得，图说二字还是认得的。
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教师生涯。
日常是这样的。
“嗯…来，哥哥教你读啊，尧命…这个什么和？敬授人时…懂么？”
朱由检摇头，问道：“什么什么和？”
朱由校无法，只得做出一副研究的样子，细细看，让他在字里行间居然找出了注音：“西一西…羲和…对，尧命羲和，敬授人时。”
吓得他险些丢了颜面，万分感谢自己的机智，也不知道这拼音是哪个和他一般苦命的读书孩子标上去的。
朱由检乖乖地念：“尧命羲和，敬授人时。”
朱由校大喜，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圈儿，意思是这句读过了。
于是接下来，一个人教，一个人读。两个人虽都不大懂意思，但到底还读下小半本来。
感谢不知名英雄的注音。朱由校想。
哥哥好厉害啊，什么都会。朱由检想。

等等，拼音是肿么冒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