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

（鸿雁长飞，向云霄更高处振翅而行，脱离禁锢，脱离这四四方方的一隅蓝天，是否，有人在羡慕？同我幼年一样，只想出宫外看看，碧水青山，寻觅书中所写盛景。）
（这样想着，我就看到了她。）
迢峥。
（一侧是柔悯，轩窗半掩，我推测着。）是来看玉嵘？

（原是来寻江眉，不意听那一声唤，略一滞，仍向她）给您请安。
（她能出现于此，八成来寻玉嵘，可我未必。数年隔阂嫌隙，若说曾在她落水后有几月的缓解，经钮赫一事后，也只尽数崩塌。怪我，心慈手软。）
不是。
（唇角弯，带了笑）臣妾，懒得见她。

（她独立回廊，枯木盘枝于她足下，偶有瑟瑟秋风起，金叶飞舞，环绕在她身周。略一打量周遭，我有些不明）
熹妃你——？
（我想，前些月玉嵘落水，她匆匆赶来，几日难安，可如今——）
熹妃快人快语，照月前大有不同，这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苏勒与章佳大人，本是故交，他二位掌上明珠入京，既非难事，我也就帮衬一二、照料一二。玉嵘天真活泼些，而迢峥，却更内敛沉静些。只这一句话中，总有些生疏意味。）
（眼梢一挑，自然看得出她的郑重。）
是过于客气了些——不过你这声谢，我收下了。

大概是。
（转瞬惊雷起，万里层云遮掩了朗朗乾坤，我与她，借势避于廊下。）
轩窗半掩，却殊无动静，若非小憩，就是不在了。
（半晌，添一句，我娓娓同她道。既然如此，便无打搅的道理。）

（起初并不习惯京城的气候，风沙大，又冷峭，瞧什么都不舒坦。如今倒也坦然。）这雨怕是要下个一时半会儿的，您不进去坐？
（突地念及一事，当时温察、钮赫在宫外的背景都由她经手，也不知可有探到其余的蹊跷，蓦地转脸）臣妾还有句话，在心里犹疑许久。
（见她示意，适才续下）温察、钮赫两家，除了您告知玉嵘的那些，可还有什么奇怪之处？

（聆其言，略一怔，我本以为她不愿意进去，毕竟宜妃所居之地，可如今，看她风光霁月，坦坦荡荡，当真和我印象中不同。只一笑，伸手去探，这一场凉薄的秋雨。）
将近深秋，再也见不到这般好雨了。熹妃不如陪我，在这儿，站一会儿吧。
（闻后话，一怔，事情都过去了，她还这么问，我心中疑惑，问道。）怎么？可有蹊跷？

（眼见她动作，也笑）您有这样好的兴致，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雨势不急，仍带了寒气，一寸寸浸入心头，不禁紧了眉眼）有。
（钮赫氏临终前，仍对我深恨不疑，事后我再想提审她身边人时，却惊闻两个丫头都已殉主自尽，分山偷偷去瞧过，听收拾尸体的人说面色发青，口中犹有污血，明明是中毒而亡。）
钮赫氏说，她的孩子，确实是被人打掉的。

但，不是你，却另有其人。（生长于宫闱，看清人心诡谲，本就是我，蛰伏在血脉里的本能。故而她一言，我便自然而然的接上了话。）
（话方出口，才不着痕迹的蹙了眉，偏眸看她，话中，带了些秋的凉意。）
你是说，钮赫氏的案子中，是另有旁人，害你？

（宫里头死因不详的人太多，锦贵人这条大鱼都已伏法，并无人在意这两个奴才的性命，无凭无据，又不能请皇后彻查，既然那人先下手为强，自然有充足的时间毁掉一切证据。到底，错失良机。）
（神色一黯，并不掩饰此刻神情，倏尔冷笑）不知是想害我，还是害她。又或者，一箭双雕？
我只要一想到，那个人还在逍遥法外，就难以成寐，夜夜不得安生。

（宫闱喋血，从来是踩着枯骨的修罗道。她话中字字带恨，唇畔的弧度亦是勾成冷刃 形状，锋利无匹。我想，这是多久没见到的景象，与苏勒每日玩赏名画，踏遍青山，我离这样的场面，已经很久很久了。）
既然如此。
（我询她，带着关切。）你可曾想过，在宫中，还与谁，有过过节？

没有，不仅我没有，她也没有。
（正如锦贵人所说，她素来在宫内没什么敌手，就算得罪过谁，又有谁动这么大的阵仗，去除一个小贵人？连她自己都想不出，遑论是我。）
（归根结底，我失子，源起那人，不斩草除根，难解我心头之恨。）
温察知严死后，他们家中可有什么动作？
（视线对她，沉吟半晌，方道）还请您.......

（我突兀地想，如果迢峥玉嵘，她们二人之间，没有那么大得分歧，那迢峥失势之时，玉嵘定然能在第一时间给与助力，那这件事，想来就不会这样曲折，这样惊心动魄。）
（不过，一切也只基于，如果。这样的空想毫无意义，我及时的制止了自己。）
要我怎么做，派人盯着他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