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身躯是他自己的,运行起真气来,可以说是驾轻路熟,只是修行的时间不够,体内真元尚薄,只能浅浅运行周身。
涵素真人带着陵絔进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练功的情况。
虽然此子根骨不算上佳,有这份勤奋,也属难得。
“师尊。”
陵端将眼睁开,见师父进房,便要从床上起来。
涵素真人将手一摆,示意他不必妄动,走到跟前,“你可好些了?”
一边说着,伸手在他脉上轻摁。
陵端听到他话中关切之意,心头一热,眼窝渐渐红了。
他自幼便跟在涵素真人身边,受师尊提携照顾,虽是师徒,情逾父子。
师父一直对自己很好,若不是自己一再戕害同门,又化妖伤了师父的女儿,想必他也不会不管自己。
手足相残,是任何长辈都在无法接受的事情,怪不得师父寒心。
原本对他让紫胤真人全权处理自己之事有些怨怼,现在也淡了。
毕竟,那是自己不对在先。
“这几天你就不必去练武,先把伤养好了再说,”说到这里,顿了顿,“陵絔,先让你师兄吃点东西,为师先走了。”
“是,师尊。”
涵素真人又叮嘱了几句,好生安抚之后,方才出房而去。
陵端拿着碗,准备吃没甚滋味的小米粥,哪知稀粥入口甘甜,十分可口,“咦?怎么是甜的?你小子放糖了?”
“不是糖,是甜角,大师兄放的,” 陵絔指了指粥汤面子里浮的几枚酱色长果子,“他说你才醒不能吃别的,伤胃,又知道你嘴刁,白粥肯定吞不下去,所以才去摘的甜角。”
陵端端碗的手有些发抖,想起那三锭银子。
陵越果然待师兄弟十分亲厚,不管前世今生,都是一样。
这人,真是不错。
此后一天,陵端再未有半刻清闲,同辈的师兄弟陆续前来探望,自不必说。到了晚间,陵越牵着芙渠,手里还提着两包点心,过来看他。
此时的芙渠,不过十岁年纪,梳着双丫髻,穿着最小号的紫色小褂,脚上一双粉色绣花鞋,跟在陵越后头进来,在门口就开始嚷嚷着,“二师兄,你没死啊?吓死芙渠了!!”
“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陵越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将点心放在桌上,“陵端,真不好意思,掌教真人命我督导师弟们练功,才回来。”
这话若是搁在以前,陵端必定不是滋味,也许还会刺他两句,但是现在听来,却是说不出的亲切,陵端笑了笑,示意他坐在床头,“怎么会,谢谢大师兄了。”
又听到芙渠问陵越道:“大师兄,执剑长老什么时候回来啊?乌蒙灵谷好不好玩?”
陵端一听到‘执剑长老’四个字,无由有些恐惧。
那人曾经毫不客气的震断自己的筋脉,废了自己的武功。
可是再一想,又仿佛看见了天墉城顶上,那人孤立云端,傲然挺拔的英姿。
天劫之下,那一抹清蓝,只是站在那里,却好像天地都撑的起来。
纠结的情绪,不知从何而起,又从何而落,恨意却是荡然无存了。
陵越摇头,“不知,我没去过。等师尊回来,你可以问他。”
“那我哪敢?”芙渠吐吐舌头,模样可爱之极。
陵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就料到芙渠会是这种反应。
陵越心说我师尊其实并不难亲近,怎的你们都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只是他性子沉稳,不便说出口来。
陵端追问:“执剑长去了乌蒙灵谷?”
“嗯,师尊一位故交是乌蒙灵谷的巫祝,有事相托才去的。”
“乌蒙灵谷?”陵端入耳听到,几乎跳起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
陵端强掩不安,摇头。
乌蒙灵谷,百里屠苏……
就算重生,这个噩梦还是挥之不去么?
“对了陵端,你别着急,御剑术我也是刚学不大精深,等我师尊回来,你再向他好生请教请教。”陵越顿了顿,又道。
请教?
只怕这趟回来,执剑长老再也没有时间指教旁人了吧。
百里屠苏,百里屠苏,……
想起前世,陵端只觉嘴里发苦,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在太辛苦,却又无法明说,“那我就先谢谢大师兄了。”
“谢什么,咱们虽然不是一个师父,却是同门,你别客气了。”陵越看他脸色发白,以为他疼的难忍,不便打扰,起身来,“你好生休息吧,我带芙渠出去了,要是有事,只管让陵絔去找,我必过来。”
“好。”
芙渠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跑到陵端床头,往他手上一放,“二师兄,这是厨房的师父给我做的,我还没舍得吃,给你吧。”
说完,又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陵端捏捏手里的纸包,圆滚滚的几颗,不知是何物。
打开一看,是几颗山楂,果核中空填着豆沙,外面裹着一层玛瑙般的冰糖。
芙渠还记得自己爱吃甜食……
陵端凑到鼻前,吸了几口,到底没有舍得吃,又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