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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变通（总第五十九章）
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夜晚的黄浦江畔，有些寒意袭人。
下了车，见老人穿的有些单薄，许文强忙脱下身上的大衣，慢慢披在老人身上。察觉到身后青年充满善意的举动，梁老转过身，朝文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朝岸边走去。
“滚滚江水东去，淘尽浪花英雄。许专员，你此次上海之行任重道远啊！”站在江边的围栏后，望着滔滔江水，梁老有些感慨的说道。
“禁烟之事，利国利民，许某自当戮力而行。”文强忙答道。他不太确定这神秘老人所指的任重道远是不是单纯就是禁烟。
“不知许先生你听说过张一鹏没有？”梁老突然问道。
“张一鹏？就是六年前死在南下专列上的那个禁烟专员？”文强想起了他刚来上海时听到的事情。
张一鹏，上一任的上海禁烟专员。六年前，留学法国学成归国的他，被国民政府任命为上海市禁烟（鸦片）行动的第一专员。他携妻子来到上海后，雷厉风行的展开一系列动作，却被当时暗中勾结的警察署长和大毒枭嫉恨。爱妻好友之后遭到报复，相继惨遭杀害。虽然他最终缉拿了大毒枭，却因触碰了权贵阶层的利益而被自己人杀害。
“不错，就是他。当年的他和现在的你一样充满朝气，可惜死的太早。要知道，那时候他不过才二十五岁。”提到张一鹏，梁老似乎有些心痛。
“我听说过张专员的事迹，作为禁烟专员，他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对于那些正直的人，虽然未必认同他们行事的风格，但对于这样的人品，文强一向很敬重。
“不过，许先生您也许并不知道，他还是我的学生。”梁老有些唏嘘的说道。
“梁老您的学生？”这一次，文强有些吃惊。
“是，他算是我最年轻的学生。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说到张一鹏，梁老的眼眶中竟然已经泛起泪光，因为那是他一生的痛楚。“他留学法国回来的时候意气风发，可惜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在这个没有公平而言的社会，好人未必就能活得长久。”文强对这个时代的认识一针见血。
“我之所以说他，也是看到了许先生您，才有感而发。”似乎觉得话题有些扯远了，梁老对着文强说道。
“哦？”文强很好奇。
“一鹏如果不死，活到现在也比你大不了多少。”看着同样年轻的面孔，往事浮现在梁老心头。“那时候的他太过急功近利，不懂得变通，也太过刚烈正直。他不明白曲线才能救国的道理啊。如果他能像许先生一样，也许不至于落个那么悲惨的结局。”
“也许吧，不过他终究是个坚持理想，有热血，有担当的人。”文强若有所思的说道。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想今天之所以我出现在你面前，许先生应该不算很意外吧。”梁老终于转换了话题。
“嗯，我已经猜到梁老会跟我说些什么，只是我很好奇？”文强坦承。
“许先生，你真的很聪明，但也同样比一鹏深谙人情世故。所以，我才要来见见你，见见你这个新任的禁烟特使究竟有什么本事。”梁老的话点明了他来的意图，他想看看张一鹏之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时隔六年后再度被任命为禁烟特使，再度挑起这个难干的差事。
“哦？”梁老的话勾起了文强的兴趣，他很好奇这个神秘老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不必理会我的身份，该你知道时你自然会知道。我只想知道许先生你对今后的工作有何打算？”梁老竟似已经猜透了文强的心思。
“梁老，想必您也清楚，我这个禁烟专员，只是个官样文章。烟土方面的利润事关国民政府暗中的一项重要收益，这种权贵集团的利益链条，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触碰得了。因此，我这个职务只是为了方便一些人办事罢了。”许文强有些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懂，要和光同尘不是。”梁老似乎对文强的直接不以为意。“在国家机器面前，个人的能力再强，也都太过渺小。不管你有什么抱负，为一己之私也好，为国之大义也罢，你都必须借助集体的力量，必须要学会和光同尘。靠江湖，靠财富，靠一时气盛，终究都斗不过一个权字。”
“多谢梁老您的提醒，我知道在上海，要想好好活着，就必须要懂得变通。”文强点头答道，此刻的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者充满了敬意。
“你真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其实，我还知道，你这次回上海，并非是心甘情愿。但如果你想好好活下去，想保护好身边的人，你就必须懂得变通……”梁秋恒竟好像对文强的遭遇了解的很清楚。很是欣赏对面青年的他，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把自己的真正想法说了出来。
“梁老您……”聪明的文强已经从老人的话中品出了弦外之音。
“不说了，我们的小朋友等不及了。好好保重吧，年轻人。这次见面，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么多。再过一段时间，犬子就要来上海履新了，到时候还望许先生多加照应。”似乎觉得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似乎又觉得说得话有些多，梁秋恒脱下身上披着的外衣，还给文强后，缓缓朝汽车走去。因为，他已经看到，毕子颜正迫不及待的冲出汽车，朝这边跑来。
“您也要保重，梁老。”望着老人缓缓而行的背影，虽然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文强也知道有些话也许老人并不方便说出口。“不知道，贵公子该如何称呼？”他想起了老人说的他的儿子过阵子就要来上海工作的话，匆忙问道。
“你以前见过他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想你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这一次，老人缓缓转过身来，冲他笑了笑，然后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越走越远……（待续）
编后语：梁秋恒，国民党元老会成员，梁国栋之父。其位高权重，门生故吏遍布国民政府高层。在本续中，这也是他唯一一次的正式露面。之所以说是正式，是因为后面通过口口相传，他的名字还会出现。
安排这个人物出场的最大原因，是因为事关许文强的破网计划。只有通过这个够份量的核心人物，让文强借助他门徒的力量，通过梁国栋来牵线，将一些关键节点上的人物串起来，才可以借力用力，利用国民政府官员之间的矛盾，破网而出。
同时，本章中提到的张一鹏，是1994年的一部老电影《天与地》的男主角，由刘德华主演。为了整个故事的安排，笔者暂时借用一下他的名字。因为这部片子的结局凄惨，叙事方式在当时的港产片中也非主流，故而在当年反响一般，票房惨淡。不过，这部电影里面的一句台词笔者却很喜欢，那句“对不起，你生不逢时”描述的不止是张一鹏的悲惨际遇，更是许文强，是千万个有理想、有热血的青年在那个年代的悲剧缩影。
因为是冬天的缘故，夜晚的黄浦江畔，有些寒意袭人。
下了车，见老人穿的有些单薄，许文强忙脱下身上的大衣，慢慢披在老人身上。察觉到身后青年充满善意的举动，梁老转过身，朝文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朝岸边走去。
“滚滚江水东去，淘尽浪花英雄。许专员，你此次上海之行任重道远啊！”站在江边的围栏后，望着滔滔江水，梁老有些感慨的说道。
“禁烟之事，利国利民，许某自当戮力而行。”文强忙答道。他不太确定这神秘老人所指的任重道远是不是单纯就是禁烟。
“不知许先生你听说过张一鹏没有？”梁老突然问道。
“张一鹏？就是六年前死在南下专列上的那个禁烟专员？”文强想起了他刚来上海时听到的事情。
张一鹏，上一任的上海禁烟专员。六年前，留学法国学成归国的他，被国民政府任命为上海市禁烟（鸦片）行动的第一专员。他携妻子来到上海后，雷厉风行的展开一系列动作，却被当时暗中勾结的警察署长和大毒枭嫉恨。爱妻好友之后遭到报复，相继惨遭杀害。虽然他最终缉拿了大毒枭，却因触碰了权贵阶层的利益而被自己人杀害。
“不错，就是他。当年的他和现在的你一样充满朝气，可惜死的太早。要知道，那时候他不过才二十五岁。”提到张一鹏，梁老似乎有些心痛。
“我听说过张专员的事迹，作为禁烟专员，他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对于那些正直的人，虽然未必认同他们行事的风格，但对于这样的人品，文强一向很敬重。
“不过，许先生您也许并不知道，他还是我的学生。”梁老有些唏嘘的说道。
“梁老您的学生？”这一次，文强有些吃惊。
“是，他算是我最年轻的学生。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说到张一鹏，梁老的眼眶中竟然已经泛起泪光，因为那是他一生的痛楚。“他留学法国回来的时候意气风发，可惜最后落得家破人亡。”
“在这个没有公平而言的社会，好人未必就能活得长久。”文强对这个时代的认识一针见血。
“我之所以说他，也是看到了许先生您，才有感而发。”似乎觉得话题有些扯远了，梁老对着文强说道。
“哦？”文强很好奇。
“一鹏如果不死，活到现在也比你大不了多少。”看着同样年轻的面孔，往事浮现在梁老心头。“那时候的他太过急功近利，不懂得变通，也太过刚烈正直。他不明白曲线才能救国的道理啊。如果他能像许先生一样，也许不至于落个那么悲惨的结局。”
“也许吧，不过他终究是个坚持理想，有热血，有担当的人。”文强若有所思的说道。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想今天之所以我出现在你面前，许先生应该不算很意外吧。”梁老终于转换了话题。
“嗯，我已经猜到梁老会跟我说些什么，只是我很好奇？”文强坦承。
“许先生，你真的很聪明，但也同样比一鹏深谙人情世故。所以，我才要来见见你，见见你这个新任的禁烟特使究竟有什么本事。”梁老的话点明了他来的意图，他想看看张一鹏之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时隔六年后再度被任命为禁烟特使，再度挑起这个难干的差事。
“哦？”梁老的话勾起了文强的兴趣，他很好奇这个神秘老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不必理会我的身份，该你知道时你自然会知道。我只想知道许先生你对今后的工作有何打算？”梁老竟似已经猜透了文强的心思。
“梁老，想必您也清楚，我这个禁烟专员，只是个官样文章。烟土方面的利润事关国民政府暗中的一项重要收益，这种权贵集团的利益链条，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触碰得了。因此，我这个职务只是为了方便一些人办事罢了。”许文强有些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懂，要和光同尘不是。”梁老似乎对文强的直接不以为意。“在国家机器面前，个人的能力再强，也都太过渺小。不管你有什么抱负，为一己之私也好，为国之大义也罢，你都必须借助集体的力量，必须要学会和光同尘。靠江湖，靠财富，靠一时气盛，终究都斗不过一个权字。”
“多谢梁老您的提醒，我知道在上海，要想好好活着，就必须要懂得变通。”文强点头答道，此刻的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者充满了敬意。
“你真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其实，我还知道，你这次回上海，并非是心甘情愿。但如果你想好好活下去，想保护好身边的人，你就必须懂得变通……”梁秋恒竟好像对文强的遭遇了解的很清楚。很是欣赏对面青年的他，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把自己的真正想法说了出来。
“梁老您……”聪明的文强已经从老人的话中品出了弦外之音。
“不说了，我们的小朋友等不及了。好好保重吧，年轻人。这次见面，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么多。再过一段时间，犬子就要来上海履新了，到时候还望许先生多加照应。”似乎觉得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似乎又觉得说得话有些多，梁秋恒脱下身上披着的外衣，还给文强后，缓缓朝汽车走去。因为，他已经看到，毕子颜正迫不及待的冲出汽车，朝这边跑来。
“您也要保重，梁老。”望着老人缓缓而行的背影，虽然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文强也知道有些话也许老人并不方便说出口。“不知道，贵公子该如何称呼？”他想起了老人说的他的儿子过阵子就要来上海工作的话，匆忙问道。
“你以前见过他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想你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这一次，老人缓缓转过身来，冲他笑了笑，然后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越走越远……（待续）
编后语：梁秋恒，国民党元老会成员，梁国栋之父。其位高权重，门生故吏遍布国民政府高层。在本续中，这也是他唯一一次的正式露面。之所以说是正式，是因为后面通过口口相传，他的名字还会出现。
安排这个人物出场的最大原因，是因为事关许文强的破网计划。只有通过这个够份量的核心人物，让文强借助他门徒的力量，通过梁国栋来牵线，将一些关键节点上的人物串起来，才可以借力用力，利用国民政府官员之间的矛盾，破网而出。
同时，本章中提到的张一鹏，是1994年的一部老电影《天与地》的男主角，由刘德华主演。为了整个故事的安排，笔者暂时借用一下他的名字。因为这部片子的结局凄惨，叙事方式在当时的港产片中也非主流，故而在当年反响一般，票房惨淡。不过，这部电影里面的一句台词笔者却很喜欢，那句“对不起，你生不逢时”描述的不止是张一鹏的悲惨际遇，更是许文强，是千万个有理想、有热血的青年在那个年代的悲剧缩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