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孔拉德便将那张卷好的签名纸递到有利手中，说，班里的人都签的差不多了，你最先写标题的怎么反而没签？
呃，是吗？我忘了吧……有利支吾了过去。
当他翻开那卷好的签名纸时，差点晕倒在地。难怪昨晚保鲁夫说汗了。
整张签名纸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东西。
八仙过海……那是什么？
大佬冰室……汗。
有能力就有价值……不错的话。
好热啊啊啊，保鲁夫……你就算叫他他也不能给你降温啊。
保鲁夫你是总受啊，哈哈……=口=，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哎，有利看着，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这帮家伙真是的……有利笑笑，拿出一支笔，在上面随便找了个地方随手写下了，涉谷有利，自己的名字。
有利，你在写什么？保鲁夫凑过来，说。
没什么。我还没签名。他说。
哦。那你就签阿。那帮家伙写的东西郁闷死我了。保鲁夫笑着，从有利桌面拿起那张签名纸，看着，脸上的笑容越荡越大。哈，有利你看，古音达鲁写的……笑死我了！
呵，我们班真是没个正常的。有利看过古音达鲁的留言后，接着也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夏天是下雨的季节。
一年的雨将在这几个月中被淋漓尽致的挥霍完毕。之后，便进入干燥又温凉的季节。
古时候的人，总喜欢在窗台前挂上一幕帘子，特别是在夏天。
比起看窗外那连绵的雨幕帘子，他们更喜欢看那些丝绸缎子上刺绣的碧池莲叶。
这一个夏天，对有利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夏天。
初三的最后一小段时间。班里的人们无论在多少场冗杂的考试之后，总是能没心没肺的继续开怀大笑。
在一个中午，有利正和保鲁夫玩着玩笑的时候，无意中作了一个非常无厘头的动作，被尤扎克撞见后，他幽幽的带笑的说了一句，有利你在发傻啊？然后又极度遗憾的加了一句，哎，我们班没个正常的。
于是自那天之后，班上的人们便开始发明了一系列无厘头动作，并以此为乐。
保鲁夫还曾经为这事笑了足足一整天。
有利有一次上网去逛别人的博客的时候，看到村田的博客里有这样几句话。
当我分到这个班的时候，我一定是用尽了我一生中的所有运气。以及，保鲁夫，我并不会因为你离开而难过，但如果以後有一天，你无端跑回来站在我面前，可我却认不得你了，与你擦肩而过了，这或许是给我的最残忍的结局。
当有利看到这些话的时候，鼻子一酸，眼泪流了满键盘都是。当然，他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
包括那一整个夏天里，他在心中喃喃过无数遍的话。
我不舍得你们啊。我永远爱你们。

又是一个星期，雨依然是无节制的不停的下。
氤氲的空气蕴育着悄无声息滋长的感情。
有利这个星期里过得很辛苦，他一直的长时间的保持着那个傻笑的表情。
今天下午班会课我们给保鲁夫开欢送会，大家准备一下节目。班主任杰莉夫人说。
于是，班里便砸开了锅。
保鲁夫坐在那个那场的座位上，回过了神，不再看着窗外。只是淡淡的微笑着，环视着班里一片哄闹的情景。然后哼笑着，呢喃道，还有两个星期呢，就欢送了啊……
下午的欢送会，开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保鲁夫没有再去在意这个提前欢送的意义，也一起很开心的和那帮人喧闹起来。
有利坐在角落里，因为身旁站着杰莉夫人，有利不敢太过放肆的大叫着和保鲁夫调侃。干脆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看着他们无厘头的做动作表演，然后夸张的做捧腹大笑样。一直的，那样笑着。
于是，有利就想到了一句话，笑与哭，是两种最相似的表情。
欢送会的结尾，不知道哪个混蛋无端插入了，骊歌。一个接一个的女生开始啜泣，在台上表演的那群人将保鲁夫围在了中间，每人都上前相拥一笑，就下了台。
等到最后一个人走下台时，原本还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变得沉寂。有利看着身后的杰莉夫人开门去到走廊上，抱着微微颤抖的手臂，摸着眼泪。
回过头，有利看见保鲁夫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台上，眼睛有点红红的，但嘴角上还是挂着平日的微笑，然后很绅士的弯了一下腰，鞠了个躬，说，谢谢大家。
有利眨着眼，企图将满溢在眼眶里的浓浓的泪水化开。嘴边还挂着僵硬的笑容。
他清楚的知道，这时窗外那样嚣张的雨水哗啦啦的将教室里的一切声音淹没了。没有了抽泣声，没有了悠扬的骊歌。有的只是那贯穿整个夏日的雨水纷扬的声音。
之后的几天，保鲁夫便开始不来学校了。有利回头张望的频率越来越高。
啊啊，保鲁夫，你来了啊。
有利这天一大早还没进到教室，便听见尤扎克大叫的声音。
你这家伙逃中考逃的真及时啊。妒嫉死我了。
有利进门就看见尤扎克狠狠地揉着保鲁夫那头灿烂的金发的情景。踌躇一下，便也走过去，说，保鲁夫，走先前把你口子留给我吧。
啊？为什么？保鲁夫好不容易才从尤扎克魔爪中逃出生天，刚抬头，便对上了有利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作纪念嘛。有利将笑容扯得更大了。
=口=……不要。这样我会变得衣冠不整的。保鲁夫侧过身子，用手抓住领口的扣子。
喂喂，保鲁夫，不要一幅害怕被OOXX的样子好不好。=口=。我又不是那种人。有利看着保鲁夫的动作，说。
你是笨蛋啊！谁会被人OOXX啊。走前那一天在给你啦，笨！保鲁夫一巴掌拍到有利头上，吼道。
哈哈，有利的样子好傻。尤扎克在一边幸灾乐祸道。
于是，一伙人又再次打闹到一起。全然不顾身后窗外的雨水洋洋洒洒的飘转进来，薄博的一层水雾淋在了他们的身上，脸上，与被定格的笑容上。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大家都开始静静的进入了冲刺中考的状态。
有利发现，这样数着指头过日子的日子，过得很慢。
保鲁夫已经开始准备飞往加拿大的东西了。那天晚上，他还跟有利发了整晚短信，抱怨那帮人送的东西都太大件了，麻烦死了。干脆留在这里算了。
不过有利可以想象得到，保鲁夫那口硬心软的家伙现在一定在很奋力的将东西塞进旅行袋里，一边塞，一边抱怨。而且还要不时地腾出手出来给自己发短信。呵。
5/24 20:24
来自：134XXXXXXXX86
保鲁夫，你明天来学校吗？你后天就要走了耶……
5/24 20:24
来自：136XXXXXXXX66
来。最后一天了。
5/24 20:26
来自：134XXXXXXXX86
回得这么快？不用收拾东西了？
5/24 20:27
来自：136XXXXXXXX66
那当然。你以为我像你啊。
有利，你中考加油啊。
有利看到这里，鼻子不知为突然的一酸。
我不舍得你啊。
有利在回复短信中打下了这六个字。但最后，还是一字一顿的将他们删掉了。
5/24 20:31
来自：134XXXXXXXX86
嗯，你也要加油。我写作业了，不聊了。
明天见。
有利刚把短信发出去，便冲进了浴室，打开淋浴，开始洗澡。
从高处落下的水声中，不时地传来一小阵抽噎的声音。最后，有利满身湿淋淋的靠在蒙着一层水蒸气的冰冷的墙壁上，站着。听着水声从他耳边流泻而下的声音。哗啦啦的声音。
良久，浴室里只剩下水珠凝聚的声音。有利合上眼，说，
哎，果然是夏天阿。外面竟然又下雨了…

最后一天了，保鲁夫最后一天来到学校。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开玩笑，打闹，做些无厘头的动作，发发傻，互相嘲笑着，我们班没个正常的。
喂，保鲁夫。我的扣子呢。给我吧。有利中午放学的时候大刺刺的向保鲁夫伸出手。
保鲁夫对着有利不算宽大的手掌拍下去，拍死你，要扣子的话给我把剪刀拿过来啊，笨。
我想要第二颗，好不好？有利一边俯身找剪刀，一边得寸进尺的说。
没门。想都别想。保鲁夫双手一抱，甩头，反驳有利。
可当保鲁夫结果有利的剪刀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第二颗扣子剪了下来，递给有利。
呐，第二颗。高兴了吧！
嗯。有利攥着保鲁夫的扣子，放入口袋。然后说，谢啦。我回家吃饭了。下午我们来合影吧。
其实有利这几天来，都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他看见保鲁夫在楼梯底下，带着很灿烂很灿烂的笑容向他挥手。然后当有利跑过去时，保鲁夫已经冲进雨中，张开手臂，接受着一场雨的洗礼。
有利，一起过来吧。其实雨真得很漂亮哦。梦中的保鲁夫对梦中的有利说。
可是当有利正准备伸出手去挽住保鲁夫的手臂时，那场大雨便像重重的巨石般落下，隔绝在他们两人之间。
然后有利便只能在这一头，傻瓜似地看着，看着保鲁夫旋转着舞到越来越遥远的地方去……
有利对这个梦并没有什么抗拒。因为，保鲁夫在这里看起来是这么的快乐，甚至幸福。
可是，有利每当想起这个梦的时候，他还是会很不争气的顶着酸溜溜的鼻子，擦擦眼睛。
因为有利害怕的，是他们两人的距离，将比这时差16小时的太平洋还要遥远。
呵。有利发现自己最近从鼻翼间哼笑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于是很无奈的低下头。
呵。有利一愣。哎……
下午放学的时候，保鲁夫站在教室后面，眼睁睁的看着一群黑压压的人一层又一层的将自己包住。在那一瞬间里，保鲁夫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还没来得及飞去加拿大就窒息而死。
那群人逼着保鲁夫和他们一起做着些无厘头动作，面前的闪光灯闪个不停。有利站在桌子上面，抢到了最好的拍照位置。手里拿着保鲁夫塞给他的相机，卡擦卡擦的拍个不停。
啊啊啊啊，本来想出去踢球告别的，结果竟然下雨。不爽啊啊啊！尤扎克站在做动作的队伍里面，抓狂道。
哈哈。别说了，快点做下一个动作啦！村田哈哈的笑着，提醒道。
这样的拍照一直延续了一个小时，保鲁夫几乎和班里的所有人都合影了一张。有利一直站在保鲁夫的对面，手里拿着不止一部相机。
天空布满阴霾，雨像是被哽咽住了似的，停了。
已经是下午的六点半了。窗外黑蒙蒙的一片。空荡荡的班里只剩下保鲁夫和有利两人。
保鲁夫，到那边之后要加油啊。有利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
当然会。你中考也要加油啊。保鲁夫坐在有利身后的那张桌子上，摇着腿。
嗯……有利没有再说话，教室里充斥着淡淡的湿润的空气。
适时地，窗外有下起了雨。有利最后将书包的链子拉上，站起了身。看着窗外那帘子般的雨泻下，他转头看向保鲁夫。
保鲁夫，不要忘记我啊。
嗯。
保鲁夫，永远记得我啊。
嗯。
保鲁夫，我会记得你的。
嗯。
保鲁夫，去那边要加油啊。
嗯。
保鲁夫……
嗯？
我不舍得你啊。
嗯。
原来……我……
嗯？
没什么。
有利抱住了保鲁夫。保鲁夫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被有利抱着。接着又把头埋入有利怀里，说，
有利，再见了。
嗯。有利应着，放开了保鲁夫。回家吧，很晚了，你明天就要走了，再准备一下吧。
有利说着，推着保鲁夫出到教室，我还想在这里呆一会，写下作业，你先走吧。
嗯。保鲁夫回头，将那灿烂明媚的笑最后一次送给有利。却灼伤了他的眼睛。
有利靠着能看见学校大门的窗台坐着，感受着雨水弥漫上脸庞的感觉。一会儿，便看见保鲁夫走出了校门。
有利呆呆的看着越行越远的保鲁夫的身影，看着他从背后的包里摸出了一把伞，并把它撑开，举到了头顶，遮过了自己大半个背影。
最后，有利的视线被愈渐下大的雨水模糊了。
于是，远处那抹湛蓝色的身影也不见了。
◆END◆
后记：
如果有人在周五那天晚上有好好看我发牢骚的，就会知道，我昨天有个同学飞去了加拿大。
如果有人在深圳的话，就会知道，这两个多星期来这里是真得不停来下雨，哗啦啦的。
如果有人到我的博客去看过的话，就会知道，里面的话，我曾经在那上面讲过，文章题目是，分离。
如果有人在这几天里跟我发过短信的话，就会知道，我给她们发过一条，我不舍得你们啊，的短信。
但我唯独没有给我那同学发……嗬嗬。
可是，知道我一切事情的人们你们也不要误会，我对那同学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三年，过得容易吗？
我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打闹，一起损人。三年的一切，我们都是这样一起过来的。
同学你离开了，我不能说什么，也不会说什么。
我那天下午，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凤凰树道上越行越远，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这是我生命中第二个离开的人。
这篇文我是写给他的。
2007年. 豆艼

散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