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闹
那木头只得放开我,扯了锦绒被睡下,看来脸面这玩意儿他还是要的。而后门被推开,乾哥儿只低着头向我行礼。道:“见过东家和大人,乾儿给东家和大人请安。”我看他发髻散乱,衣襟上全是水渍便知这几日过得不易。许是我铁石心肠惯了,仍是难动容,却还是叹道:“乾哥儿你怎的作践自个儿,大寒天儿里人可冻不得,就是往回赶也需得披件斗篷带着雪帽才是!”
乾哥儿又对我作揖,道:“多谢东家惦念,东家平日待我不薄,可乾儿终究是个没福的,现在没了娘,总也得尽一尽做儿子的本分回家守孝去。乾儿知道自个儿说这话晦气定是惹人厌,东家治罪也是情理。乾儿就想着,既跟了东家这么些年,要走也想见东家一面和东家道别。”
我正盘算着如何回话,却不料那木头忽的起身,而后床上就没了人影,紧接着就看见一缕黄沙在眼前盘旋打转,那木头竟像那妖魔一般从黄沙里现出身形,吓得乾哥儿直退到门槛边。
那木头自知是唬到了人,却还是动手施术用黄沙勒住乾哥儿的脖颈。只见乾哥儿惊恐的盯着这木头,身子抖个不停。我只觉心累头痛,那木头却行至乾哥儿面前,轻捏乾哥儿的下颚,盯着乾哥儿打量片刻,才淡淡道:“容貌似我,可惜发黑。”
语罢乾哥儿脖颈上的黄沙便松开了,乾哥儿像是丢了魂一样一个趔趄坐在地上。看此情形我轻按着太阳穴开口道:“乾哥儿莫慌,这泼皮儿向来顽劣,我方才与他说你样貌随他,本是两句玩笑话,他好奇便当了真。待会儿我看,给他办的寿宴也别弄了,既饭不好吃,赏他两顿嘴巴子才是。”数落完了这木头,还有别的事呢,我让乾哥儿起身,继续道:“你此番回来辞我是情理之中的事儿,百以孝为先。你要去要留且看自己意愿,可眼下天寒,再怎么赶也得修养几日再走。我让平姑备予一些银两,算是路上盘缠和梯己,你日后有什么打算也不愁缺银子。再者等雪小些我命小斯给你备车马,也去药房抓些药,再叫一个专办丧事的纸匠人一并过去。”
乾哥儿听我如此说才缓过神,客套话谢过数十遍才退了出去。待乾哥儿走远我才如释负重叹了口气,吃了半杯热茶才躺下。可还是不得安生,我刚一靠上枕头,那木头便凑了过来,在我耳边道:“你是要打我?”我一听乐呵了,转过身去把他的脸掰正,假模假样的轻轻拍了他几耳光,道:“若脸上都是红痕还怎么见人,也不嫌臊得慌。得,咱该起了,都快戌时了,再晚点这寿辰还过不过。你不稀罕我还想吃那烤鹿肉呢。”
我硬拖着这木头起身,软磨硬泡下总算穿戴好了衣裳,而后便乘轿往园子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