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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故人寒刃
在卞白贤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九仪宫已经乱了套。倒不是因为他失踪了，是吴亦凡失踪了。
朴灿烈在门外叫了他几声没有回应，还以为他睡了，也没有去打扰。后来是伺候的小童来说帝君不见了，他进去一瞧，榻上果真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顿生一种“果然一方之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等寄人篱下事事都要受拘束”的悲哀来。
一方之主吴亦凡是去了庭华山。
有些事，他不好当面问朴灿烈，只能去问鹿晗。
虽然会让他不高兴，但他们之间既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再差一些也无妨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故人和敌人，就差那一刀的事。
张艺兴本在同鹿晗下棋，童子来通报时，他眉头便皱了起来，想也没想就落了子。
“上仙输了。”鹿晗笑得暖如春风。
他走到外殿的时候，吴亦凡坐在桃木桌旁，穿了件红色氅衣，神色淡淡的，目光空空也不知落在哪里。
如今他们真是像陌生人一般。
“你来做什么？”张艺兴的声音冷得滴水成冰。
吴亦凡低垂了目光，清辉星星点点地落在他如画的眉目上，叫人移不开目光。他哑着嗓子开口：“那鹿精可好？”
张艺兴淡淡的“嗯”了一声，思忖半晌，又道：“他叫鹿晗。”
吴亦凡没有应答，撑着桌子站起来，身形微微一晃又不着痕迹地稳住身形。冷风吹进来，他理了理氅衣，掩唇咳嗽了几声。走近后，张艺兴才发觉他的脸色似乎又差了些。
“我要见鹿晗。”
鹿晗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冷面帝君，暗暗打量了两眼，那副面容果真是无双的。
他心里亮堂得如同明镜，此番帝君大人必是来兴师问罪的，凭他在九重天的呆的时日，经历过形形色色的事，自己那点小小伎俩还入不了他眼。不过就算来者不善，他还是得善待来者。
鹿晗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收拾了下让吴亦凡入座，自己颔首站在一边。
“你不必那么拘束，我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你。”吴亦凡抬眸看看局促站着的鹿晗，伸手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鹿晗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坐下一言不发。
“伤好些了？”吴亦凡吹了吹青瓷盏中的茶水，浅抿一口。
鹿晗偷偷看他一眼，极快地收回目光，心思曲折九转，算计着他接下来走的每一步。
“伤快好全了。”鹿晗说得婉转，“帝君对上仙情深意重，小的自然也跟着沾光。”说罢又向吴亦凡那厢瞧过去。
吴亦凡目光漠然地转向别处，神色倒不见有什么异样。
鹿晗咬咬唇。
莫非他这一步算错了，前儿个他还听说了张艺兴同吴亦凡闹得僵了，这几日看张艺兴神情郁郁，传闻不像有假。要不就是，吴亦凡心里也没那么在意，那些个情深意重都是装的。
不管怎么说，这样也好，省了自己许多心思。若他们当真心意相通，自己也要多费力气，“那位”等不及，倒霉的还是自己。
他心下已有计较，讲的便是一个“快”。
“帝君只是来关心鹿晗伤势的么？”鹿晗笑容明媚，明明澄澈干净的脸庞却透出几分狠戾来。
吴亦凡眼中带笑，淡淡地扫过来，声音悠悠：“你到底是谁？”
…………
吴亦凡来后不久，张艺兴忽然接到传令，要上九重天一趟。他犹豫了半晌，想来吴亦凡不能明目张胆地对鹿晗怎么样，况且九重天传令不可不接，遂整了整衣装前去。
到了才知道，不过是询问些庭华山近来的小事，张艺兴眉头更紧，还是一一详细回答了。
他心里诧异，以往众仙汇报治下情况都是定了时间的，今次单单传了他一人，莫不是庭华山有什么事发生而他尚不自知？降罪他倒是不怕，就怕会连累了他人。
这么想着出了神，连天君叫他也没有听见。
“庭华。”
“啊？”他辅一回神，忽然想到这是在回天君话呢，自己竟然出神不答，真是阿弥陀佛。暗暗责骂自己的大意，张艺兴连忙请罪：“小仙方才对天君不敬，请天君降罪。”
出乎意料天君未曾多言，象征性地交代几句便让他回去了。一路上他还纳闷，这传召实在是奇怪。
到了庭华山头，张艺兴忽的顿了顿身形。
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
他庭华山一向清静，他也常教导手下人清心修习，勿要妄动杀念。况且杀气如此之盛，不是他还有谁。
童子都神色惶惶地站在殿外不敢近前，哆嗦着手指指内殿。
张艺兴走近，就见吴亦凡单手卡着鹿晗的脖子，微一使劲，鹿晗整个人便离了地。
他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就像一帘瀑布从高处冲刷下来，将他此刻的理智打得半点不剩。他立时飞身上前，用了十分的法力向吴亦凡打去。
吴亦凡用空出的那手抵挡了一下。也只是挡一下，没出招，因为不想伤他。
张艺兴瞧准了他一分神的时机，隔开吴亦凡的手将鹿晗揽入怀中。
吴亦凡向后踉跄几步，靠着桃木桌稳住身形，正瞧见鹿晗因窒息而微微发紫的脸上，竟扯开一抹嘲讽的神色。
即便从前被张艺兴的冷淡被掏空了心，他也未曾像现下这般不堪。
张艺兴扶鹿晗坐下，忽然疯狂地上前抓着他的双肩一阵摇晃，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清醒过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年你害那么多人还不够！害了我还不够！现在又要杀鹿晗！你到底有没有心！吴亦凡，你有没有心！”
吴亦凡被他摇得阵阵眩晕，他的声音在耳边隆隆作响，恍若身处万丈深渊，巨大的压迫感令他几乎窒息。他简直觉得自己快死了，颤抖着双手握住张艺兴的双臂，一狠心将他推开。
张艺兴一瞬间又冷静得可怕，只是用微红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一把尖刀，一下下地剜着他的心。
故人和敌人，就差那一刀的事。
吴亦凡一手撑着桌子，冷声道：“既然如此，我此后，再不会为你操这个心。”
“你这是要跟我两清。”张艺兴目光恍惚，瞧一眼那边的鹿晗，再看一眼吴亦凡，心忽然沉下去。
吴亦凡几乎不忍到就要将“不”字脱口而出。
但张艺兴摆出他拒人千里之外的笑容来：“不，我这话不对。小仙与帝君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又何来两清一说？”
吴亦凡觉得他就要撑不住了。
张艺兴每次都能无关风月地说出这种话，却比凌迟更疼。
在卞白贤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九仪宫已经乱了套。倒不是因为他失踪了，是吴亦凡失踪了。
朴灿烈在门外叫了他几声没有回应，还以为他睡了，也没有去打扰。后来是伺候的小童来说帝君不见了，他进去一瞧，榻上果真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顿生一种“果然一方之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等寄人篱下事事都要受拘束”的悲哀来。
一方之主吴亦凡是去了庭华山。
有些事，他不好当面问朴灿烈，只能去问鹿晗。
虽然会让他不高兴，但他们之间既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再差一些也无妨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故人和敌人，就差那一刀的事。
张艺兴本在同鹿晗下棋，童子来通报时，他眉头便皱了起来，想也没想就落了子。
“上仙输了。”鹿晗笑得暖如春风。
他走到外殿的时候，吴亦凡坐在桃木桌旁，穿了件红色氅衣，神色淡淡的，目光空空也不知落在哪里。
如今他们真是像陌生人一般。
“你来做什么？”张艺兴的声音冷得滴水成冰。
吴亦凡低垂了目光，清辉星星点点地落在他如画的眉目上，叫人移不开目光。他哑着嗓子开口：“那鹿精可好？”
张艺兴淡淡的“嗯”了一声，思忖半晌，又道：“他叫鹿晗。”
吴亦凡没有应答，撑着桌子站起来，身形微微一晃又不着痕迹地稳住身形。冷风吹进来，他理了理氅衣，掩唇咳嗽了几声。走近后，张艺兴才发觉他的脸色似乎又差了些。
“我要见鹿晗。”
鹿晗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冷面帝君，暗暗打量了两眼，那副面容果真是无双的。
他心里亮堂得如同明镜，此番帝君大人必是来兴师问罪的，凭他在九重天的呆的时日，经历过形形色色的事，自己那点小小伎俩还入不了他眼。不过就算来者不善，他还是得善待来者。
鹿晗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收拾了下让吴亦凡入座，自己颔首站在一边。
“你不必那么拘束，我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你。”吴亦凡抬眸看看局促站着的鹿晗，伸手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鹿晗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坐下一言不发。
“伤好些了？”吴亦凡吹了吹青瓷盏中的茶水，浅抿一口。
鹿晗偷偷看他一眼，极快地收回目光，心思曲折九转，算计着他接下来走的每一步。
“伤快好全了。”鹿晗说得婉转，“帝君对上仙情深意重，小的自然也跟着沾光。”说罢又向吴亦凡那厢瞧过去。
吴亦凡目光漠然地转向别处，神色倒不见有什么异样。
鹿晗咬咬唇。
莫非他这一步算错了，前儿个他还听说了张艺兴同吴亦凡闹得僵了，这几日看张艺兴神情郁郁，传闻不像有假。要不就是，吴亦凡心里也没那么在意，那些个情深意重都是装的。
不管怎么说，这样也好，省了自己许多心思。若他们当真心意相通，自己也要多费力气，“那位”等不及，倒霉的还是自己。
他心下已有计较，讲的便是一个“快”。
“帝君只是来关心鹿晗伤势的么？”鹿晗笑容明媚，明明澄澈干净的脸庞却透出几分狠戾来。
吴亦凡眼中带笑，淡淡地扫过来，声音悠悠：“你到底是谁？”
…………
吴亦凡来后不久，张艺兴忽然接到传令，要上九重天一趟。他犹豫了半晌，想来吴亦凡不能明目张胆地对鹿晗怎么样，况且九重天传令不可不接，遂整了整衣装前去。
到了才知道，不过是询问些庭华山近来的小事，张艺兴眉头更紧，还是一一详细回答了。
他心里诧异，以往众仙汇报治下情况都是定了时间的，今次单单传了他一人，莫不是庭华山有什么事发生而他尚不自知？降罪他倒是不怕，就怕会连累了他人。
这么想着出了神，连天君叫他也没有听见。
“庭华。”
“啊？”他辅一回神，忽然想到这是在回天君话呢，自己竟然出神不答，真是阿弥陀佛。暗暗责骂自己的大意，张艺兴连忙请罪：“小仙方才对天君不敬，请天君降罪。”
出乎意料天君未曾多言，象征性地交代几句便让他回去了。一路上他还纳闷，这传召实在是奇怪。
到了庭华山头，张艺兴忽的顿了顿身形。
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
他庭华山一向清静，他也常教导手下人清心修习，勿要妄动杀念。况且杀气如此之盛，不是他还有谁。
童子都神色惶惶地站在殿外不敢近前，哆嗦着手指指内殿。
张艺兴走近，就见吴亦凡单手卡着鹿晗的脖子，微一使劲，鹿晗整个人便离了地。
他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就像一帘瀑布从高处冲刷下来，将他此刻的理智打得半点不剩。他立时飞身上前，用了十分的法力向吴亦凡打去。
吴亦凡用空出的那手抵挡了一下。也只是挡一下，没出招，因为不想伤他。
张艺兴瞧准了他一分神的时机，隔开吴亦凡的手将鹿晗揽入怀中。
吴亦凡向后踉跄几步，靠着桃木桌稳住身形，正瞧见鹿晗因窒息而微微发紫的脸上，竟扯开一抹嘲讽的神色。
即便从前被张艺兴的冷淡被掏空了心，他也未曾像现下这般不堪。
张艺兴扶鹿晗坐下，忽然疯狂地上前抓着他的双肩一阵摇晃，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清醒过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年你害那么多人还不够！害了我还不够！现在又要杀鹿晗！你到底有没有心！吴亦凡，你有没有心！”
吴亦凡被他摇得阵阵眩晕，他的声音在耳边隆隆作响，恍若身处万丈深渊，巨大的压迫感令他几乎窒息。他简直觉得自己快死了，颤抖着双手握住张艺兴的双臂，一狠心将他推开。
张艺兴一瞬间又冷静得可怕，只是用微红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一把尖刀，一下下地剜着他的心。
故人和敌人，就差那一刀的事。
吴亦凡一手撑着桌子，冷声道：“既然如此，我此后，再不会为你操这个心。”
“你这是要跟我两清。”张艺兴目光恍惚，瞧一眼那边的鹿晗，再看一眼吴亦凡，心忽然沉下去。
吴亦凡几乎不忍到就要将“不”字脱口而出。
但张艺兴摆出他拒人千里之外的笑容来：“不，我这话不对。小仙与帝君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又何来两清一说？”
吴亦凡觉得他就要撑不住了。
张艺兴每次都能无关风月地说出这种话，却比凌迟更疼。
第九章 瑶池仙宴
以上诸事告一段落，九重天上安静了好一阵子，期间种种，不再赘述。
时至天君寿宴，大抵也是妖界再无甚异动，诸仙身心放松，并且身体力行，大伙儿浩浩荡荡地筹划起寿宴来。不仅寿礼早早准备妥当，更有甚者已经偷偷送了一份，聊表心意。不必说，天君那边收获颇丰，他自个儿也日日眉开眼笑，似乎已将诸多烦心事都抛之脑后。
原本高冷的广陵帝君是不想出席的，这次却偏又早早来了。离开宴还有几个时辰，他坐在自己席位上，于是早来的各路仙君纷纷来前拜见问候，而且源源不断。起初的几个他还客气地回应两声，后来的就点个头，再后来的直接冷着一张脸，一是没兴趣搭理，二是没精力搭理。感受到帝君大人周围“闲人勿扰”的气场，理智的都自觉走了，不理智的也被他一张冷脸逼走了。
吴亦凡平日里偏爱绛色。本就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好皮囊，这样站在众仙之列更是格外显眼，不过今日倒是难得穿了一件素色衣衫，自多了几分飘逸出尘之感，但也显得双颊有些苍白。吴亦凡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九重天的那些个琼浆玉液自然是上好，微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恍然间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醉非醉。
他只是想起从前张艺兴亲手酿的酒，用庭华山的碧水花酿成。碧水三千年一开花，花开漫山，一片簌簌的白。花本无香，酿作酒后却有幽幽浅香，比起仙宴上的琼浆来有过之无不及。只不过一不小心喝得过了，便能喝得百日醉。有趣的是，张艺兴却替它起名叫“惊蛰”。
天君寿诞，朴灿烈实在不能将卞白贤带在身边，否则他定是一刻也不让他离开的。一眼望见吴亦凡落座之处，朴灿烈捡了个紧靠的位置坐下，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张艺兴来的时候临近开宴——同景荣上神一起来的。吴亦凡本在同朴灿烈闲谈，话语间微不可查地顿了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
庭华上仙是出了名的清高，往年从不和其他仙君同行或是随便搭讪，多不过客套地寒暄几句，敬个酒什么的，没想到这次竟同久不闻俗事的景荣上神同来。同来便罢，看两人眉眼含笑，彼此间举止皆是随意亲切，似乎熟识。不仅熟识，看来关系还好得很。
要是说女仙君们在仙宴上除了偷瞄广陵帝君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癖好的话，那就是八卦了。况且如今的神仙受了人间影响，思想皆有所转变，故此不免生出许多美好的联想，当下三三两两暗地琢磨起来。这边的两位却不避嫌，旁若无人地闲聊。
悉悉索索地声音直到天君驾到才收敛下来。
吴亦凡很早就知道张艺兴的心不在自己这儿，或者说，根本没有在这儿过，日子一久，也成了习惯。今日再见他清秀的侧脸，淡淡的笑酿出梨涡，宛如被东风吹皱的一池碧水，心里竟也涌起些许不甘来。
听完天君一番可有可无的讲话，宴饮方才正式开始。接着便是各方仙君送上寿礼，想必各家也都打听好了。这边离山仙君呈上一柄销金断玉的宝剑，那边随月仙君立即献上一块盾，使得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之中。
吴亦凡无心这些，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庭华上仙张艺兴祝天君福泽无边，天界永宁。”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
吴亦凡手上动作停了停。却听朴灿烈在一边低声道：“这不是藏镜匣……”
他猛地抬头，玄色云纹，顶上镶着的是北海灵珠，正是朴灿烈当初用来装万劫之心的，藏镜匣。
他心头忽然盘旋了一个他不愿相信的念头。
又闻张艺兴朗声道：“匣中所盛之物，天底下独这一件，可医伤治疾，生死人肉白骨。”
天君奇道：“何物？”
张艺兴微微垂了眉眼，一字一顿地说：“万、劫、之、心。”
纵然他在他双手捧着藏镜匣时便猜到了这个结果，但由张艺兴亲口说出来，仍像一把刀子一样剜在他心口。像一场笑话，张艺兴说要给鹿晗治伤，他便去取了，九死一生；现在他竟然自若地捧着匣子站在天君的寿宴上，把它作了寿礼。
张艺兴把藏镜匣递给侍童，拱手道：“小仙此番，还要敬广陵帝君一杯。”吴亦凡满目不解地望着他，正对上张艺兴看过来的目光。
天君道：“为何？”
张艺兴道：“此物是帝君所赠，小仙拿来借花献佛，理应向帝君道个歉。”
他轻飘飘一句“帝君所赠”，听得朴灿烈心头火起。
天君笑道：“原来如此，那是应该的。”
张艺兴稳稳当当地斟了一杯酒，施施然行至吴亦凡面前，将酒樽举到与脸齐平，白净精致的脸上全然是他从前那般无懈可击的面具：“帝君请。”
朴灿烈冷冷哼了一声，提高声音道：“上仙亲自敬酒，恐怕是承、受、不、起！”
一句话说得众仙面面相觑，张艺兴却面不改色，颊边梨涡若隐若现：“小仙先干为敬。”
吴亦凡凝望他许久，终是缓缓起身，敛目处透如琉璃的酒水似乎极烈。
以上诸事告一段落，九重天上安静了好一阵子，期间种种，不再赘述。
时至天君寿宴，大抵也是妖界再无甚异动，诸仙身心放松，并且身体力行，大伙儿浩浩荡荡地筹划起寿宴来。不仅寿礼早早准备妥当，更有甚者已经偷偷送了一份，聊表心意。不必说，天君那边收获颇丰，他自个儿也日日眉开眼笑，似乎已将诸多烦心事都抛之脑后。
原本高冷的广陵帝君是不想出席的，这次却偏又早早来了。离开宴还有几个时辰，他坐在自己席位上，于是早来的各路仙君纷纷来前拜见问候，而且源源不断。起初的几个他还客气地回应两声，后来的就点个头，再后来的直接冷着一张脸，一是没兴趣搭理，二是没精力搭理。感受到帝君大人周围“闲人勿扰”的气场，理智的都自觉走了，不理智的也被他一张冷脸逼走了。
吴亦凡平日里偏爱绛色。本就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好皮囊，这样站在众仙之列更是格外显眼，不过今日倒是难得穿了一件素色衣衫，自多了几分飘逸出尘之感，但也显得双颊有些苍白。吴亦凡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九重天的那些个琼浆玉液自然是上好，微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恍然间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醉非醉。
他只是想起从前张艺兴亲手酿的酒，用庭华山的碧水花酿成。碧水三千年一开花，花开漫山，一片簌簌的白。花本无香，酿作酒后却有幽幽浅香，比起仙宴上的琼浆来有过之无不及。只不过一不小心喝得过了，便能喝得百日醉。有趣的是，张艺兴却替它起名叫“惊蛰”。
天君寿诞，朴灿烈实在不能将卞白贤带在身边，否则他定是一刻也不让他离开的。一眼望见吴亦凡落座之处，朴灿烈捡了个紧靠的位置坐下，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张艺兴来的时候临近开宴——同景荣上神一起来的。吴亦凡本在同朴灿烈闲谈，话语间微不可查地顿了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
庭华上仙是出了名的清高，往年从不和其他仙君同行或是随便搭讪，多不过客套地寒暄几句，敬个酒什么的，没想到这次竟同久不闻俗事的景荣上神同来。同来便罢，看两人眉眼含笑，彼此间举止皆是随意亲切，似乎熟识。不仅熟识，看来关系还好得很。
要是说女仙君们在仙宴上除了偷瞄广陵帝君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癖好的话，那就是八卦了。况且如今的神仙受了人间影响，思想皆有所转变，故此不免生出许多美好的联想，当下三三两两暗地琢磨起来。这边的两位却不避嫌，旁若无人地闲聊。
悉悉索索地声音直到天君驾到才收敛下来。
吴亦凡很早就知道张艺兴的心不在自己这儿，或者说，根本没有在这儿过，日子一久，也成了习惯。今日再见他清秀的侧脸，淡淡的笑酿出梨涡，宛如被东风吹皱的一池碧水，心里竟也涌起些许不甘来。
听完天君一番可有可无的讲话，宴饮方才正式开始。接着便是各方仙君送上寿礼，想必各家也都打听好了。这边离山仙君呈上一柄销金断玉的宝剑，那边随月仙君立即献上一块盾，使得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之中。
吴亦凡无心这些，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庭华上仙张艺兴祝天君福泽无边，天界永宁。”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
吴亦凡手上动作停了停。却听朴灿烈在一边低声道：“这不是藏镜匣……”
他猛地抬头，玄色云纹，顶上镶着的是北海灵珠，正是朴灿烈当初用来装万劫之心的，藏镜匣。
他心头忽然盘旋了一个他不愿相信的念头。
又闻张艺兴朗声道：“匣中所盛之物，天底下独这一件，可医伤治疾，生死人肉白骨。”
天君奇道：“何物？”
张艺兴微微垂了眉眼，一字一顿地说：“万、劫、之、心。”
纵然他在他双手捧着藏镜匣时便猜到了这个结果，但由张艺兴亲口说出来，仍像一把刀子一样剜在他心口。像一场笑话，张艺兴说要给鹿晗治伤，他便去取了，九死一生；现在他竟然自若地捧着匣子站在天君的寿宴上，把它作了寿礼。
张艺兴把藏镜匣递给侍童，拱手道：“小仙此番，还要敬广陵帝君一杯。”吴亦凡满目不解地望着他，正对上张艺兴看过来的目光。
天君道：“为何？”
张艺兴道：“此物是帝君所赠，小仙拿来借花献佛，理应向帝君道个歉。”
他轻飘飘一句“帝君所赠”，听得朴灿烈心头火起。
天君笑道：“原来如此，那是应该的。”
张艺兴稳稳当当地斟了一杯酒，施施然行至吴亦凡面前，将酒樽举到与脸齐平，白净精致的脸上全然是他从前那般无懈可击的面具：“帝君请。”
朴灿烈冷冷哼了一声，提高声音道：“上仙亲自敬酒，恐怕是承、受、不、起！”
一句话说得众仙面面相觑，张艺兴却面不改色，颊边梨涡若隐若现：“小仙先干为敬。”
吴亦凡凝望他许久，终是缓缓起身，敛目处透如琉璃的酒水似乎极烈。
第十二章 丛生嫌隙
当朴灿烈第二次打辛夷殿前经过的时候，里面传来了许多不和谐的声音。
但这是非常纯洁只是有点腻的正常交流。
“上仙真的不多留一会儿？”
——“咚”的一声。
“推我干嘛？”
“男男授受不亲。”
“什么授受不亲，该干的都干了，不该干的也快干了。”
“什么叫‘不该干的’，你说清楚，不然本上仙今日不走了。”
幸而本君智谋无双——可耻的内心世界。
恋爱的酸臭味。朴灿烈打了个冷战，自觉地走开了。
吴亦凡那档子破事儿，他才懒得管。鬼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
回了自己的夕雀宫，本想找卞白贤说些话，转了一圈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朴灿烈随手拦住一个侍仆，那侍仆顾左右而言他，绕了半天没说到重点。朴灿烈耐心有限，是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的，不耐地摆摆手让他干事去了。那侍仆小小地松了口气，朝朴灿烈身后的方向走去，脸上慢慢拉开一个窃喜的笑容。
“你等等。”忽然朴灿烈像是想起什么。
侍仆的笑僵在脸上，硬着头皮转身，低头听候吩咐。
“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侍仆脸上堆满正直的笑容：“是这样的，我兄长朋友的弟弟病了，我来替他当几天差。”
然后他在朴灿烈逼视的目光下垂下脑袋。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定了的时候……
“你做事去吧。”朴灿烈淡淡地吩咐完，绕过他离开，“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准随便替职，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侍仆在身后目送他远去，转身便闪进了内殿。
朴灿烈知道那人肯定不对劲，现下还是暂且看看他要做什么，再行计较。他倒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自从上次金俊绵到访，说了那番话，说他心里一点不在乎，那是假的。他愿意相信卞白贤，是因为他觉得足够了解他，至于是否是他太过自信，不必深究。而现在他心生嫌隙，则是他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
想起上次卞白贤独自外出，回来后只字不提，那便罢了，他不愿说他也不强求。但今次看那侍仆的言语神态，像是遮掩，又像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不管是哪种，结果都不见得会好。
他不想这么做，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不道德的行为，有损神格。
他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用它，只要能印证自己的想法，或是能给他一个答案，他就毁了它。
坐在案前，朴灿烈闭上眼，凝神聚气，面前平滑的镜面如同被微风拂过的湖水般泛起涟漪，光芒渐盛，镜中渐渐映出模糊的影像。
那是朴灿烈的宝贝，苍痕镜，能观万物之所在。但因为偷窥这种事实在为人不齿，朴灿烈用得极少，现下他内心也有深深的愧疚感。
时机差不多了，朴灿烈两指捏诀指向镜面，一束光便立时脱离出去，镜中之景悬于半空。
朴灿烈心里猛地一沉。
眼前的景象是个永世不见天日的地方，路旁林立着镂成妖物的灯，绿光莹莹，仿佛是通往冥域路上的引魂灯。圣火台的火焰燃烧烈烈。
昏昏暗暗的正宫中，妖君端坐在王座上，堂下立着一个蓝衣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形。
卞白贤。
苍痕镜是样宝贝，但也有弊端，最大的弊端就是，只见其人，不闻其声。
他心里还是不愿相信眼前之景的，他们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他若是将他放在心上，就不该这般猜忌。况且，那或许根本不是卞白贤，因为卞白贤从来都穿白衣。自己是喜欢蓝色的，记得有一次偷偷将他的衣裳全部藏起来，然后换成他让织女新做的蓝衣，卞白贤气得好几天没理他。
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眼前仍是一阵恍惚。
镜中的妖君似乎带着不可捉摸的笑，卞白贤顺着他伸出的手走去，步态盈盈，低头间一抹勾人的浅笑是他从来都不曾见过的绝代风华。
妖君一把拉住他的臂膀，卞白贤顺势勾住妖君的脖子，发丝贴着秀气的脸庞，胸膛起伏间朴灿烈似乎已经听到他渐渐急促的喘息声。
朴灿烈双目赤红，猛地收了法力，不由胸间一阵血气翻腾。
他阖着眼平息一番，继而脱力地向后靠坐，方才眼前一幕幕让他几乎发疯。几万年了，他从未如此在意过。
白贤，那不是你对不对？
不知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开启。他抬眸。
“凤凰，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卞白贤脸上还带着笑，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又兀自说道，“你不是说喜欢蓝色吗，我毕竟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做的这件衣服。”
他望向朴灿烈，却发现他冷冷地看过来，冷得几乎将自己的心冻成了冰。
卞白贤的笑凝在脸上，“怎么了……”
朴灿烈仍是不说话，只是慢慢地起身向他走来。
像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卞白贤从未如此害怕过，只是下意识地向后退。
“你还想去哪儿？”
当朴灿烈第二次打辛夷殿前经过的时候，里面传来了许多不和谐的声音。
但这是非常纯洁只是有点腻的正常交流。
“上仙真的不多留一会儿？”
——“咚”的一声。
“推我干嘛？”
“男男授受不亲。”
“什么授受不亲，该干的都干了，不该干的也快干了。”
“什么叫‘不该干的’，你说清楚，不然本上仙今日不走了。”
幸而本君智谋无双——可耻的内心世界。
恋爱的酸臭味。朴灿烈打了个冷战，自觉地走开了。
吴亦凡那档子破事儿，他才懒得管。鬼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
回了自己的夕雀宫，本想找卞白贤说些话，转了一圈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朴灿烈随手拦住一个侍仆，那侍仆顾左右而言他，绕了半天没说到重点。朴灿烈耐心有限，是最听不得这样的话的，不耐地摆摆手让他干事去了。那侍仆小小地松了口气，朝朴灿烈身后的方向走去，脸上慢慢拉开一个窃喜的笑容。
“你等等。”忽然朴灿烈像是想起什么。
侍仆的笑僵在脸上，硬着头皮转身，低头听候吩咐。
“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侍仆脸上堆满正直的笑容：“是这样的，我兄长朋友的弟弟病了，我来替他当几天差。”
然后他在朴灿烈逼视的目光下垂下脑袋。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定了的时候……
“你做事去吧。”朴灿烈淡淡地吩咐完，绕过他离开，“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准随便替职，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侍仆在身后目送他远去，转身便闪进了内殿。
朴灿烈知道那人肯定不对劲，现下还是暂且看看他要做什么，再行计较。他倒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自从上次金俊绵到访，说了那番话，说他心里一点不在乎，那是假的。他愿意相信卞白贤，是因为他觉得足够了解他，至于是否是他太过自信，不必深究。而现在他心生嫌隙，则是他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
想起上次卞白贤独自外出，回来后只字不提，那便罢了，他不愿说他也不强求。但今次看那侍仆的言语神态，像是遮掩，又像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不管是哪种，结果都不见得会好。
他不想这么做，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不道德的行为，有损神格。
他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用它，只要能印证自己的想法，或是能给他一个答案，他就毁了它。
坐在案前，朴灿烈闭上眼，凝神聚气，面前平滑的镜面如同被微风拂过的湖水般泛起涟漪，光芒渐盛，镜中渐渐映出模糊的影像。
那是朴灿烈的宝贝，苍痕镜，能观万物之所在。但因为偷窥这种事实在为人不齿，朴灿烈用得极少，现下他内心也有深深的愧疚感。
时机差不多了，朴灿烈两指捏诀指向镜面，一束光便立时脱离出去，镜中之景悬于半空。
朴灿烈心里猛地一沉。
眼前的景象是个永世不见天日的地方，路旁林立着镂成妖物的灯，绿光莹莹，仿佛是通往冥域路上的引魂灯。圣火台的火焰燃烧烈烈。
昏昏暗暗的正宫中，妖君端坐在王座上，堂下立着一个蓝衣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形。
卞白贤。
苍痕镜是样宝贝，但也有弊端，最大的弊端就是，只见其人，不闻其声。
他心里还是不愿相信眼前之景的，他们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他若是将他放在心上，就不该这般猜忌。况且，那或许根本不是卞白贤，因为卞白贤从来都穿白衣。自己是喜欢蓝色的，记得有一次偷偷将他的衣裳全部藏起来，然后换成他让织女新做的蓝衣，卞白贤气得好几天没理他。
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眼前仍是一阵恍惚。
镜中的妖君似乎带着不可捉摸的笑，卞白贤顺着他伸出的手走去，步态盈盈，低头间一抹勾人的浅笑是他从来都不曾见过的绝代风华。
妖君一把拉住他的臂膀，卞白贤顺势勾住妖君的脖子，发丝贴着秀气的脸庞，胸膛起伏间朴灿烈似乎已经听到他渐渐急促的喘息声。
朴灿烈双目赤红，猛地收了法力，不由胸间一阵血气翻腾。
他阖着眼平息一番，继而脱力地向后靠坐，方才眼前一幕幕让他几乎发疯。几万年了，他从未如此在意过。
白贤，那不是你对不对？
不知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开启。他抬眸。
“凤凰，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卞白贤脸上还带着笑，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又兀自说道，“你不是说喜欢蓝色吗，我毕竟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做的这件衣服。”
他望向朴灿烈，却发现他冷冷地看过来，冷得几乎将自己的心冻成了冰。
卞白贤的笑凝在脸上，“怎么了……”
朴灿烈仍是不说话，只是慢慢地起身向他走来。
像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卞白贤从未如此害怕过，只是下意识地向后退。
“你还想去哪儿？”
第十三章 大荒风起
卞白贤站定，伸手隔开他和朴灿烈之间的距离，沉了沉声问道，“朴灿烈，到底怎么了？”
朴灿烈神色复杂，垂在身旁的手握了又放，仿佛有一团湿软的棉花在喉间，耿耿于心头。他冷静了一下，方才开口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卞白贤莫名：“我……我去做了身衣裳啊。”说罢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身上的这件。
朴灿烈依旧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我知道你不爱穿这种颜色。”
卞白贤支吾着不知怎么回答。
他总不能说，是他身边伺候的小仙告诉他，朴灿烈最喜欢的是这个颜色，所以特意做了件衣服来讨他开心吧。他惭愧的是，和朴灿烈一起过了几百年，对他的喜好都不甚清楚，还要靠下面小仙提醒。
可他这副为难的模样落在朴灿烈眼里倒像是做了错事怕被人发现似的。只是他也懒得追问，换言单刀直入：“你是不是见过妖君？”
卞白贤被他问得心下狠狠一沉，眼神四下飘啊飘的。没想到朴灿烈早就知道了上回的事，亏他还自以为瞒得很好，又说不准朴灿烈一直在等着他主动承认，这下等得急了才问出口。他心中揣测良多，独独没有料到朴灿烈指的并不是上次的事。
朴灿烈见他目光躲躲闪闪，便权当是默认，那他在苍痕镜中看到的也是……真的了。他只觉得一颗心像被人狠狠攥在手里，近乎溺水窒息般的难受。紧接着就是一股无名火起，朴灿烈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抵在门框上，双目赤红，周身竟逐渐腾起凌厉的杀气。
卞白贤是狐族，对杀气格外灵敏些。朴灿烈就为了这个便要对他动手了，甚至都没有问过前因后果，那他从前说的话还作数么？
他心里的委屈似被放大了数倍，惊惶地看着朴灿烈，颤声道：“凤凰……你做什么？”
朴灿烈并不看他，眼神空洞像是魔怔了，唇紧抿成一线，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原本攥住他衣领的手慢慢地松开，有些迟疑地向衣衫里面探去。卞白贤似乎一下明白过来，一把挡住他的手，眼眶通红，死死压着下唇，仿佛微一松劲呜咽声便会冲口而出。
朴灿烈缓缓抬头与他对视了片刻，忽然就清醒过来。他无力地垂下双手，退开两三步的距离，继而苦笑起来。
卞白贤，你怎么连说谎都不会？如果你能装得像一点，我一定会信你。
朴灿烈背过身去，手抵在额上，低声说，“这段时间我且搬到九仪山去，你就呆在这里吧，我会让人看好你。”说罢微微仰头长叹一声，拂袖离去。
卞白贤依旧靠站在门框边，怔愣着没有回过神来，待朴灿烈走出很远，他才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低泣起来。
…………
九重天上平静了一段日子，就注定会有一件大事来打破这种平静，就好比人间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
九重天上有一处名叫荒河的地方，过了荒河就是神魔之井，那是九重天通往魔界之地。神魔之井常年有天兵在那里把守着，以防魔界一些不安分者溜达到九重天去。
这日上朝，广陵帝君和景荣上神走在前头，身后一众仙君各自说着自家事。到了大殿，却见一颗头颅赫然悬在大殿中央，细细一辨，正是把守神魔之井的天将首领。吴亦凡下意识瞥向身边的金钟仁，正巧金钟仁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二人对视一番，瞬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无视了一众或掩面或发抖的仙君，朴灿烈直接一把火将那个无辜的头颅烧成了灰。
承天殿上不准纵火。吴亦凡用眼神提醒道。
特殊情况除外。朴灿烈很淡定地用眼神回道。
吴亦凡又给他一个“我不管你了”的眼神。
魔界近来极不安分，荒河附近常常黑云密布，这架势看起来魔君似是要大举进攻九重天。且荒河一带的结界似有漏洞，死了一个天将，难保不会有第二第三个。天君面色沉痛，有意派人去一趟荒河。
广陵帝君第一个被他排除了，因为吴亦凡正以一种“别烦本君”的眼神看着他，而他身后的朴灿烈方才刚放了一把火，很有可能还会放第二把。
于是容音上神也被排除了。
“小神自愿前去。”景荣上神上前一步，主动请缨，倒着实让天君吃了一惊。
“景荣上神不问世事多年，怎么……”
金钟仁随意地笑笑，答道：“小神确是不问世事，可如今九重天有难，小神却不能坐以待毙。”
天君闻言抚掌大笑，心头似乎一下舒展了。
金钟仁怎么也来掺和？朴灿烈皱眉不解，抛过来一个眼神。
吴亦凡笼着袖子，目光落在金钟仁身上，而后兀自垂眸凝思，总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比魔界入侵更严重的事。
卞白贤站定，伸手隔开他和朴灿烈之间的距离，沉了沉声问道，“朴灿烈，到底怎么了？”
朴灿烈神色复杂，垂在身旁的手握了又放，仿佛有一团湿软的棉花在喉间，耿耿于心头。他冷静了一下，方才开口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卞白贤莫名：“我……我去做了身衣裳啊。”说罢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身上的这件。
朴灿烈依旧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我知道你不爱穿这种颜色。”
卞白贤支吾着不知怎么回答。
他总不能说，是他身边伺候的小仙告诉他，朴灿烈最喜欢的是这个颜色，所以特意做了件衣服来讨他开心吧。他惭愧的是，和朴灿烈一起过了几百年，对他的喜好都不甚清楚，还要靠下面小仙提醒。
可他这副为难的模样落在朴灿烈眼里倒像是做了错事怕被人发现似的。只是他也懒得追问，换言单刀直入：“你是不是见过妖君？”
卞白贤被他问得心下狠狠一沉，眼神四下飘啊飘的。没想到朴灿烈早就知道了上回的事，亏他还自以为瞒得很好，又说不准朴灿烈一直在等着他主动承认，这下等得急了才问出口。他心中揣测良多，独独没有料到朴灿烈指的并不是上次的事。
朴灿烈见他目光躲躲闪闪，便权当是默认，那他在苍痕镜中看到的也是……真的了。他只觉得一颗心像被人狠狠攥在手里，近乎溺水窒息般的难受。紧接着就是一股无名火起，朴灿烈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抵在门框上，双目赤红，周身竟逐渐腾起凌厉的杀气。
卞白贤是狐族，对杀气格外灵敏些。朴灿烈就为了这个便要对他动手了，甚至都没有问过前因后果，那他从前说的话还作数么？
他心里的委屈似被放大了数倍，惊惶地看着朴灿烈，颤声道：“凤凰……你做什么？”
朴灿烈并不看他，眼神空洞像是魔怔了，唇紧抿成一线，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原本攥住他衣领的手慢慢地松开，有些迟疑地向衣衫里面探去。卞白贤似乎一下明白过来，一把挡住他的手，眼眶通红，死死压着下唇，仿佛微一松劲呜咽声便会冲口而出。
朴灿烈缓缓抬头与他对视了片刻，忽然就清醒过来。他无力地垂下双手，退开两三步的距离，继而苦笑起来。
卞白贤，你怎么连说谎都不会？如果你能装得像一点，我一定会信你。
朴灿烈背过身去，手抵在额上，低声说，“这段时间我且搬到九仪山去，你就呆在这里吧，我会让人看好你。”说罢微微仰头长叹一声，拂袖离去。
卞白贤依旧靠站在门框边，怔愣着没有回过神来，待朴灿烈走出很远，他才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低泣起来。
…………
九重天上平静了一段日子，就注定会有一件大事来打破这种平静，就好比人间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
九重天上有一处名叫荒河的地方，过了荒河就是神魔之井，那是九重天通往魔界之地。神魔之井常年有天兵在那里把守着，以防魔界一些不安分者溜达到九重天去。
这日上朝，广陵帝君和景荣上神走在前头，身后一众仙君各自说着自家事。到了大殿，却见一颗头颅赫然悬在大殿中央，细细一辨，正是把守神魔之井的天将首领。吴亦凡下意识瞥向身边的金钟仁，正巧金钟仁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二人对视一番，瞬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无视了一众或掩面或发抖的仙君，朴灿烈直接一把火将那个无辜的头颅烧成了灰。
承天殿上不准纵火。吴亦凡用眼神提醒道。
特殊情况除外。朴灿烈很淡定地用眼神回道。
吴亦凡又给他一个“我不管你了”的眼神。
魔界近来极不安分，荒河附近常常黑云密布，这架势看起来魔君似是要大举进攻九重天。且荒河一带的结界似有漏洞，死了一个天将，难保不会有第二第三个。天君面色沉痛，有意派人去一趟荒河。
广陵帝君第一个被他排除了，因为吴亦凡正以一种“别烦本君”的眼神看着他，而他身后的朴灿烈方才刚放了一把火，很有可能还会放第二把。
于是容音上神也被排除了。
“小神自愿前去。”景荣上神上前一步，主动请缨，倒着实让天君吃了一惊。
“景荣上神不问世事多年，怎么……”
金钟仁随意地笑笑，答道：“小神确是不问世事，可如今九重天有难，小神却不能坐以待毙。”
天君闻言抚掌大笑，心头似乎一下舒展了。
金钟仁怎么也来掺和？朴灿烈皱眉不解，抛过来一个眼神。
吴亦凡笼着袖子，目光落在金钟仁身上，而后兀自垂眸凝思，总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比魔界入侵更严重的事。
第十六章 一刹梦了
庭华上仙自回了涂山，进了梓方宫后便一言不发，独自一人坐在水阁之上发愣。鹿晗一路上听小仙们私下讨论，忙前去询问，见张艺兴微红着眼眶，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不过他想，按照吴亦凡的性子，这事一定能成，不过为确认还是问道：“帝君是否应承？”
张艺兴望着一塘早谢的花，神色黯然，缓缓颔首。
鹿晗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于是不禁扬起了嘴角，眼神极快地瞥向别处，生怕他发现。
沉默许久，张艺兴收拾了心神起身道：“我去瞧瞧他。”
鹿晗抬眸，隐约透出一丝不甘的神色，想说些什么，可终是将他的念头压下，再望向张艺兴时，只剩下他平日的乖巧。
他跟在张艺兴身后走，咬着下唇，手指不停地绞着衣摆。他其实想说，上仙可以请回了，这里有我照看着，不劳上仙费心。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张艺兴对吴亦凡有意，否则，他在这里难过什么，担心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金钟仁宁可和吴亦凡抢一个心不知在何处的张艺兴，也不肯回头看一眼就守在身后的他。
张艺兴坐在床边，手中端着白玉碗，他望着碗中猩红的液体，不觉有些忧愁。
他想，那一刀割在心口，一定很疼——比以往任何伤都要疼。何况是九日，日日都要剜上那么一刀呢。
他自问从不是个心狠之人，也不愿做这样狠心之事。半晌恍然想起，他从来都只对吴亦凡一人心狠，做这般狠心之事。
“我是不是变了？”心中这般想着，口中也不禁问了出来。
鹿晗偏过头，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张艺兴猛然间回过神来，敛下眉目，闭口不言，只一心一意地喂金钟仁饮下那碗血。
鹿晗静立在一边，颇玩味地瞧着他，心下又可惜又好笑。瞥见本该昏迷不醒的金钟仁指尖在床榻上划出一个十字，心中便已了然。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他想他该庆幸的，金钟仁毕竟离不开他，少了他，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如此顺利简单。即使这些，金钟仁从来不承认。
两日后，鹿晗便将张艺兴劝回了庭华山，送药的担子自然而然便落在他肩上。
鹿晗端着药碗施施然行至内殿，思存一下后扬手将一碗血倾在了殿内的盆栽里。那花哪里受得了龙族之血，立时就花叶凋零，枯死了。
“可惜了那花。以后拿到后山喂我那株牡丹倒是不错。”
鹿晗闻声望去，金钟仁正头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神色悠闲无二。
他讪讪放下玉碗，走到榻边坐下，顺理成章。金钟仁瞧着他动作行云流水，偏头扯了个笑，“你真当自己是自家人了？”
鹿晗眼皮一跳，马上起身站到一边，心中不住地骂自己自以为是。
自家人……他的自家人……还不是……
“鹿晗。”金钟仁突然唤他。
鹿晗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抬眸看去，却见景荣上神瞧着自己一脸笑意，不由神思良多，又不敢妄加揣测。
“你坐吧。”金钟仁又说。
鹿晗默叹一声，闻言只是黯然。
他以为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就算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如张艺兴，至少……也会同其他人不一样，如此看来，他还是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听话的小厮，仅此而已。现在是他果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还是故意要自己难堪，他都已经不想弄清楚。鹿晗苦笑着摇头：“还是不了。”又问：“上神的伤可好全了吗？”
金钟仁干脆起身靠坐在床上，点头应道：“那本也只是做做样子好骗过那些医官，连饮了两日，早就好透了。对了，你那丹药倒是不错，竟能骗过艺兴。”
鹿晗垂头轻笑，嘴上却总不能免去诸多疏离的客套：“谢上神，上神交代的事鹿晗自然要办到最好。”
金钟仁颔首认可，然后把鹿晗唤道跟前，轻声嘱咐说：“等再过些时候，找个机会去和那位见一面，告诉他可以做好准备了。万事小心为上，别留尾巴。”
“是。”
…………
朴灿烈怒不可遏地夺过吴亦凡手中的匕首，狠狠掷在地上，“当”的一声震得门外守门小仙一个激灵。
吴亦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抬手那地上的银匕便回到了手中。朴灿烈再想夺过来却被吴亦凡反握住手腕。
“你想跟我打？”
朴灿烈气急已不知如何，偏头扯开嘴角道：“我打不过你。”
“那不就好了。”吴亦凡瞧他一眼然后松开了他的腕子，比弄着刀子不知在想什么。
容音上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九碗心头血啊！张艺兴说要就要，吴亦凡说给就给。周瑜打黄盖，到头来谁也怨不得。
“你这副模样又是要做给谁看！张艺兴？他看见又怎样！他有说过半句吗！”朴灿烈也是气急了才口不择言。
吴亦凡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但终究没有将原本要骂出口的话说出来，只是轻声一句：“那又如何。”
朴灿烈被噎得一时失语，半晌才回道：“可他不在乎啊，他根本不在乎！”
吴亦凡手上动作一滞，继而半低着眼帘点头应道：“我知道。不过你也该回夕雀宫看看了。”
朴灿烈挑眉道：“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吴亦凡扬了扬手中的匕首：“那你为何管我的事？”
朴灿烈真心被气得不轻，大力地翻个了白眼，狠命拉开门，大声道：“这就回去！”
吴亦凡无所谓地笑笑。
他不仅知道张艺兴不在乎，还知道金钟仁也许根本不需要这九碗心头血。他只是自虐一样的，每日在心口旧伤上捅那么一刀，直到撕心裂肺，痛入骨髓。可还觉得不够，非要亲自送到涂山却又不进梓方宫，还不让宫门前的小仙说出来。想着想着，自己也觉得好笑得很。
我这么疼，张艺兴，我这么疼……你为何总是，一笑而过。
庭华上仙自回了涂山，进了梓方宫后便一言不发，独自一人坐在水阁之上发愣。鹿晗一路上听小仙们私下讨论，忙前去询问，见张艺兴微红着眼眶，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不过他想，按照吴亦凡的性子，这事一定能成，不过为确认还是问道：“帝君是否应承？”
张艺兴望着一塘早谢的花，神色黯然，缓缓颔首。
鹿晗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于是不禁扬起了嘴角，眼神极快地瞥向别处，生怕他发现。
沉默许久，张艺兴收拾了心神起身道：“我去瞧瞧他。”
鹿晗抬眸，隐约透出一丝不甘的神色，想说些什么，可终是将他的念头压下，再望向张艺兴时，只剩下他平日的乖巧。
他跟在张艺兴身后走，咬着下唇，手指不停地绞着衣摆。他其实想说，上仙可以请回了，这里有我照看着，不劳上仙费心。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张艺兴对吴亦凡有意，否则，他在这里难过什么，担心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金钟仁宁可和吴亦凡抢一个心不知在何处的张艺兴，也不肯回头看一眼就守在身后的他。
张艺兴坐在床边，手中端着白玉碗，他望着碗中猩红的液体，不觉有些忧愁。
他想，那一刀割在心口，一定很疼——比以往任何伤都要疼。何况是九日，日日都要剜上那么一刀呢。
他自问从不是个心狠之人，也不愿做这样狠心之事。半晌恍然想起，他从来都只对吴亦凡一人心狠，做这般狠心之事。
“我是不是变了？”心中这般想着，口中也不禁问了出来。
鹿晗偏过头，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张艺兴猛然间回过神来，敛下眉目，闭口不言，只一心一意地喂金钟仁饮下那碗血。
鹿晗静立在一边，颇玩味地瞧着他，心下又可惜又好笑。瞥见本该昏迷不醒的金钟仁指尖在床榻上划出一个十字，心中便已了然。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他想他该庆幸的，金钟仁毕竟离不开他，少了他，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如此顺利简单。即使这些，金钟仁从来不承认。
两日后，鹿晗便将张艺兴劝回了庭华山，送药的担子自然而然便落在他肩上。
鹿晗端着药碗施施然行至内殿，思存一下后扬手将一碗血倾在了殿内的盆栽里。那花哪里受得了龙族之血，立时就花叶凋零，枯死了。
“可惜了那花。以后拿到后山喂我那株牡丹倒是不错。”
鹿晗闻声望去，金钟仁正头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神色悠闲无二。
他讪讪放下玉碗，走到榻边坐下，顺理成章。金钟仁瞧着他动作行云流水，偏头扯了个笑，“你真当自己是自家人了？”
鹿晗眼皮一跳，马上起身站到一边，心中不住地骂自己自以为是。
自家人……他的自家人……还不是……
“鹿晗。”金钟仁突然唤他。
鹿晗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抬眸看去，却见景荣上神瞧着自己一脸笑意，不由神思良多，又不敢妄加揣测。
“你坐吧。”金钟仁又说。
鹿晗默叹一声，闻言只是黯然。
他以为为他做了这么多事，就算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如张艺兴，至少……也会同其他人不一样，如此看来，他还是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听话的小厮，仅此而已。现在是他果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还是故意要自己难堪，他都已经不想弄清楚。鹿晗苦笑着摇头：“还是不了。”又问：“上神的伤可好全了吗？”
金钟仁干脆起身靠坐在床上，点头应道：“那本也只是做做样子好骗过那些医官，连饮了两日，早就好透了。对了，你那丹药倒是不错，竟能骗过艺兴。”
鹿晗垂头轻笑，嘴上却总不能免去诸多疏离的客套：“谢上神，上神交代的事鹿晗自然要办到最好。”
金钟仁颔首认可，然后把鹿晗唤道跟前，轻声嘱咐说：“等再过些时候，找个机会去和那位见一面，告诉他可以做好准备了。万事小心为上，别留尾巴。”
“是。”
…………
朴灿烈怒不可遏地夺过吴亦凡手中的匕首，狠狠掷在地上，“当”的一声震得门外守门小仙一个激灵。
吴亦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抬手那地上的银匕便回到了手中。朴灿烈再想夺过来却被吴亦凡反握住手腕。
“你想跟我打？”
朴灿烈气急已不知如何，偏头扯开嘴角道：“我打不过你。”
“那不就好了。”吴亦凡瞧他一眼然后松开了他的腕子，比弄着刀子不知在想什么。
容音上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九碗心头血啊！张艺兴说要就要，吴亦凡说给就给。周瑜打黄盖，到头来谁也怨不得。
“你这副模样又是要做给谁看！张艺兴？他看见又怎样！他有说过半句吗！”朴灿烈也是气急了才口不择言。
吴亦凡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但终究没有将原本要骂出口的话说出来，只是轻声一句：“那又如何。”
朴灿烈被噎得一时失语，半晌才回道：“可他不在乎啊，他根本不在乎！”
吴亦凡手上动作一滞，继而半低着眼帘点头应道：“我知道。不过你也该回夕雀宫看看了。”
朴灿烈挑眉道：“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吴亦凡扬了扬手中的匕首：“那你为何管我的事？”
朴灿烈真心被气得不轻，大力地翻个了白眼，狠命拉开门，大声道：“这就回去！”
吴亦凡无所谓地笑笑。
他不仅知道张艺兴不在乎，还知道金钟仁也许根本不需要这九碗心头血。他只是自虐一样的，每日在心口旧伤上捅那么一刀，直到撕心裂肺，痛入骨髓。可还觉得不够，非要亲自送到涂山却又不进梓方宫，还不让宫门前的小仙说出来。想着想着，自己也觉得好笑得很。
我这么疼，张艺兴，我这么疼……你为何总是，一笑而过。
第十七章 紫衣凌羽
卞白贤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前他再怎么任性耍赖，朴灿烈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更不用说像这回一样了。因而他这几日都过得浑浑噩噩，在内殿一坐就是一整天。这么过了五六日，他总算决定拍拍身上的灰，到婪园走走，反正朴灿烈在夕雀宫门前设了结界，他是出不去的。
潇湘竹是婪园中一绝，遍植曲径塘边，高低错落，风过响声飒飒，清雅脱俗。朴灿烈平日不拘小节，唯有这一样事做得颇为风雅。
从前朴灿烈常常拉他来这儿，悄声站在他身后施法，把他背后的竹尖弯下来将他一顿好吓。如今他自己捏了诀将竹尖弯在眼前，伸手摩挲着叶瓣，却再无人从背后按着他的眼睛，把他圈在怀里了。想起这些的时候不由酸楚，黯然垂眸失神。
“白贤啊。”忽然一个柔媚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卞白贤警觉地凝神，四下环顾，见树丛掩映中隐约有个紫衣的身影。
“谁？”他探问道。
“这才过了多久，白贤就不认得我了。”一个身影袅袅娜娜地走出来，一身紫色描锦边的衣裳，青丝披肩，一双迷蒙的桃花眼轻轻上挑，好一副风流情状。
卞白贤霎时拉下了脸，冷笑道：“原来是凌羽。”
被称作凌羽的少年呵呵一笑，摆着腰肢走到他面前：“君上早就有意要娶你为后，你偏不答应，现在看来，朴灿烈对你……也不是那么好。”
卞白贤回过身不去看他，冷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凌羽笑嘻嘻地拍上他的肩：“白贤别生气。不过，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在这儿吗？”
卞白贤睨了他一眼，嫌恶地打掉他的手：“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想知道。”
凌羽也不气恼，玩味地瞧着他，抿唇一笑，后退几步，摇身一变化作小厮模样，却正是被朴灿烈叫住的那个面生的仆从。
卞白贤秀眉一凛，面色冷冽：“是你。”
凌羽抚掌大笑：“不错，就是我。”说罢变回原样，欺身上前，“这里的人都被我支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就不瞒你了。你可想知道朴灿烈为何这么对你？”
这一桩正说中他的心事，卞白贤心中想知道，对凌羽又梗着脸不服软。谁知凌羽抓着他这点小心思，抱臂不语，故意吊着他的胃口。卞白贤不得已，干巴巴地道：“为何？”
凌羽半低着头，闭目扬起嘴角，而后附在他耳边轻言几句，满意地看着他愈加难看的脸色，就如同看一场好戏一般精彩。忍了许久，凌羽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卞白贤眼眸一横，飞起一掌打向凌羽，掠过肩头，另一半被他一击化开。凌羽站定了身子，按着肩头委屈道：“我好心告诉你，你倒要打我，这是什么道理？”
卞白贤冷哼一声，倚着竹干好整以暇地望过去，字字掷地：“你到底想怎么样？”
凌羽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挑眉目光飘向远处，声音也飘忽的捉摸不透：“君上不是跟你说过，你迟早有一日会忘了他么。”
他眉心一跳，心中不由警惕起来，负在身后的手暗自捏诀，却忽然发现术法似是被封印了。如今他束手无策，反成了凌羽的俎上鱼肉。
“方才我挡你那一掌暂时封了你的法力，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君上也舍不得杀你，只是让你乖乖听话罢了。”凌羽淡淡解释道，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碧色琉璃，托在掌心送到卞白贤面前。
“这是……碧落符？”卞白贤惊道，伸手去夺，凌羽便合掌收回，趁时点了他的穴道。
“你！”
“算你聪明。白贤，可别怪我啊。”凌羽勾唇笑得魅惑，一手托着碧落符，一手竖起两指凌空画出了符样。卞白贤自知已然躲不过，认命地闭上眼。
碧落符控人心魄，他之后必沦为妖君棋子，变得无心无情，甚至会忘记所爱之人，会做出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只是今后……若我为祸，朴灿烈……请一定杀了我！
“你要动他，问过我的意思么？”
卞白贤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可置信地睁开眼。
炙烫的凤翎直插进凌羽心口，他吃痛瘫软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朴灿烈撤云落得地面，一脚踏上他的胸口，他心脉已被震碎，想是活不了了。
凌羽呛出一口血，望着朴灿烈，嘴角带着癫狂的笑，嘶声说出的话他听得一句不差：“苍痕镜里……你看到的……不是他……是我。我是要死了……不过你们……别得意得太早……”
“你什么意思！”朴灿烈俯身揪起他的衣领，厉声问道，凌羽却终是没了呼吸。
他不甘地将凌羽摔在地上，心中烦躁不堪，却想现在终归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卞白贤看见朴灿烈一步步走过来，伸手解了他的穴道，将他拉进怀里。他忽然挣脱开来，目光凝在他脸上，慢慢地抬手，抚上他的侧脸，贴着手心的温热让他一瞬间极想落泪。
那蓝衣俊俏的上神，不是朴灿烈还会是谁。
“我当时以为我们，我们终归要陌路了……”卞白贤将脸埋在他胸口，说话声音闷闷的，夹杂了些鼻音。
朴灿烈听着他委屈的声音心疼极了，可怪只怪自己当初昏了头，一气之下才把他一个人留在夕雀宫，若是他来晚一步，又该如何……
“对不起。”朴灿烈将下巴抵在他肩上，沉声道。
容音上神心高气傲，又怎会轻易说出“对不起”三字，也只是对了他一人，一次再次。
“对不起，白贤。”朴灿烈双臂收得很紧，生怕怀中人像指间沙一样流走，“是我糊涂，你……你想怎么样都行。”
怀中的小狐狸咯咯地笑出声来，挣开怀抱，抬头时睫毛上的泪痕还没干：“以后不能再留我一个人，否则我就……”
“就怎样？”
卞白贤伸手拉着他的耳朵，故作发狠的样子道：“就揪掉你的耳朵。”
朴灿烈一把把他的手握住拉到胸口，紧贴着心口。
“我答应。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许留我一个人。”
卞白贤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前他再怎么任性耍赖，朴灿烈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更不用说像这回一样了。因而他这几日都过得浑浑噩噩，在内殿一坐就是一整天。这么过了五六日，他总算决定拍拍身上的灰，到婪园走走，反正朴灿烈在夕雀宫门前设了结界，他是出不去的。
潇湘竹是婪园中一绝，遍植曲径塘边，高低错落，风过响声飒飒，清雅脱俗。朴灿烈平日不拘小节，唯有这一样事做得颇为风雅。
从前朴灿烈常常拉他来这儿，悄声站在他身后施法，把他背后的竹尖弯下来将他一顿好吓。如今他自己捏了诀将竹尖弯在眼前，伸手摩挲着叶瓣，却再无人从背后按着他的眼睛，把他圈在怀里了。想起这些的时候不由酸楚，黯然垂眸失神。
“白贤啊。”忽然一个柔媚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卞白贤警觉地凝神，四下环顾，见树丛掩映中隐约有个紫衣的身影。
“谁？”他探问道。
“这才过了多久，白贤就不认得我了。”一个身影袅袅娜娜地走出来，一身紫色描锦边的衣裳，青丝披肩，一双迷蒙的桃花眼轻轻上挑，好一副风流情状。
卞白贤霎时拉下了脸，冷笑道：“原来是凌羽。”
被称作凌羽的少年呵呵一笑，摆着腰肢走到他面前：“君上早就有意要娶你为后，你偏不答应，现在看来，朴灿烈对你……也不是那么好。”
卞白贤回过身不去看他，冷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凌羽笑嘻嘻地拍上他的肩：“白贤别生气。不过，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在这儿吗？”
卞白贤睨了他一眼，嫌恶地打掉他的手：“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想知道。”
凌羽也不气恼，玩味地瞧着他，抿唇一笑，后退几步，摇身一变化作小厮模样，却正是被朴灿烈叫住的那个面生的仆从。
卞白贤秀眉一凛，面色冷冽：“是你。”
凌羽抚掌大笑：“不错，就是我。”说罢变回原样，欺身上前，“这里的人都被我支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就不瞒你了。你可想知道朴灿烈为何这么对你？”
这一桩正说中他的心事，卞白贤心中想知道，对凌羽又梗着脸不服软。谁知凌羽抓着他这点小心思，抱臂不语，故意吊着他的胃口。卞白贤不得已，干巴巴地道：“为何？”
凌羽半低着头，闭目扬起嘴角，而后附在他耳边轻言几句，满意地看着他愈加难看的脸色，就如同看一场好戏一般精彩。忍了许久，凌羽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卞白贤眼眸一横，飞起一掌打向凌羽，掠过肩头，另一半被他一击化开。凌羽站定了身子，按着肩头委屈道：“我好心告诉你，你倒要打我，这是什么道理？”
卞白贤冷哼一声，倚着竹干好整以暇地望过去，字字掷地：“你到底想怎么样？”
凌羽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挑眉目光飘向远处，声音也飘忽的捉摸不透：“君上不是跟你说过，你迟早有一日会忘了他么。”
他眉心一跳，心中不由警惕起来，负在身后的手暗自捏诀，却忽然发现术法似是被封印了。如今他束手无策，反成了凌羽的俎上鱼肉。
“方才我挡你那一掌暂时封了你的法力，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君上也舍不得杀你，只是让你乖乖听话罢了。”凌羽淡淡解释道，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碧色琉璃，托在掌心送到卞白贤面前。
“这是……碧落符？”卞白贤惊道，伸手去夺，凌羽便合掌收回，趁时点了他的穴道。
“你！”
“算你聪明。白贤，可别怪我啊。”凌羽勾唇笑得魅惑，一手托着碧落符，一手竖起两指凌空画出了符样。卞白贤自知已然躲不过，认命地闭上眼。
碧落符控人心魄，他之后必沦为妖君棋子，变得无心无情，甚至会忘记所爱之人，会做出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只是今后……若我为祸，朴灿烈……请一定杀了我！
“你要动他，问过我的意思么？”
卞白贤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可置信地睁开眼。
炙烫的凤翎直插进凌羽心口，他吃痛瘫软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朴灿烈撤云落得地面，一脚踏上他的胸口，他心脉已被震碎，想是活不了了。
凌羽呛出一口血，望着朴灿烈，嘴角带着癫狂的笑，嘶声说出的话他听得一句不差：“苍痕镜里……你看到的……不是他……是我。我是要死了……不过你们……别得意得太早……”
“你什么意思！”朴灿烈俯身揪起他的衣领，厉声问道，凌羽却终是没了呼吸。
他不甘地将凌羽摔在地上，心中烦躁不堪，却想现在终归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卞白贤看见朴灿烈一步步走过来，伸手解了他的穴道，将他拉进怀里。他忽然挣脱开来，目光凝在他脸上，慢慢地抬手，抚上他的侧脸，贴着手心的温热让他一瞬间极想落泪。
那蓝衣俊俏的上神，不是朴灿烈还会是谁。
“我当时以为我们，我们终归要陌路了……”卞白贤将脸埋在他胸口，说话声音闷闷的，夹杂了些鼻音。
朴灿烈听着他委屈的声音心疼极了，可怪只怪自己当初昏了头，一气之下才把他一个人留在夕雀宫，若是他来晚一步，又该如何……
“对不起。”朴灿烈将下巴抵在他肩上，沉声道。
容音上神心高气傲，又怎会轻易说出“对不起”三字，也只是对了他一人，一次再次。
“对不起，白贤。”朴灿烈双臂收得很紧，生怕怀中人像指间沙一样流走，“是我糊涂，你……你想怎么样都行。”
怀中的小狐狸咯咯地笑出声来，挣开怀抱，抬头时睫毛上的泪痕还没干：“以后不能再留我一个人，否则我就……”
“就怎样？”
卞白贤伸手拉着他的耳朵，故作发狠的样子道：“就揪掉你的耳朵。”
朴灿烈一把把他的手握住拉到胸口，紧贴着心口。
“我答应。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许留我一个人。”
第十八章 初露端倪
自那日被鹿晗劝回了庭华山，张艺兴便一直心神不宁，总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他心思细腻，考虑良多，还是禁不住心意使然去了一趟涂山。
庭华上仙是涂山的常客，宫门口守门的小仙自也不拦他，后来连通传一事都省略了。张艺兴入得内殿，只见金钟仁竟然坐在床上，神色如常，又是惊讶又是高兴，看来鹿晗说得的确不错。他想待金钟仁伤好全，就跟他一起去九仪山拜谢。这么想着，脚下步子也快了起来。
金钟仁头也不回，以为是鹿晗，只道：“你回来了。”
张艺兴笑道：“是我。”
金钟仁猛地偏头，却见是张艺兴含笑走来，神色微变，但又极快地调整好，露出一个微笑道：“艺兴，你怎么过来了？”
张艺兴敛目道：“鹿晗伶俐乖巧，有他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可还是想亲自来看看。”
金钟仁眸中渐暖：“都是我不好，害得你日夜忧心。”
正当张艺兴想开口时，鹿晗正打外面回来，他方才去了趟后山，把那碗血处理了，回了内殿却见张艺兴在，脸上原本挂着的笑一时间去了大半。金钟仁朝他使眼色，他故意装作没看见，挎着一张脸走上前行了个礼。
“鹿晗，出什么事了？”张艺兴见他不快，好心问道。
鹿晗垂首默默站在一边。
金钟仁皱眉嗔道：“上仙问你话，为何不应。”
鹿晗却是微微偏过头，一副干到底的架势。
张艺兴见状急忙打圆场。他其实怎不知鹿晗的心意，怕是自己不请自来，惹得他不高兴了，遂起身要走。金钟仁急着起身拉住他，劝他再多留片刻，鹿晗瞪着他们相握的手，心里更加不痛快，扭头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了。
张艺兴见鹿晗跑出去，急道：“鹿晗！”转头对金钟仁说道：“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放心吧，他又不会出事。”
张艺兴拂开他的手道：“你不明白，我去瞧瞧的好。”
金钟仁拗不过他，便由他跟去。只是眼前闪过鹿晗气恼的模样，心中忽然觉得烦躁。
而张艺兴追出去之后才发现竟不知说什么好，便一路轻声跟着鹿晗。鹿晗脚下步子很急，直往后山那片林子里去了，张艺兴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也便一路紧随。到了密林深处，鹿晗站定吹了一声口哨，片刻之后便有一人身穿黑色斗篷出现在树下。张艺兴凛眉，忙闪身躲在远处树后。
只听鹿晗说道：“上神说一切皆已准备妥当，事成之后，定不会亏待你们。”
黑衣人道：“那就多谢仙使了。只是不知何时动手？”
鹿晗俯身道：“只待时机成熟，上神自会以三响为号，到时候，还要靠各位了。”
张艺兴在树后听得虽不全，但大抵也能明白其中意思，他怔在原地，捂着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难怪吴亦凡当初要杀鹿晗，莫不是他早知道了这事，而鹿晗口中的上神便是……
此番荒河之事诡异无常，这伤来得莫名其妙，鹿晗又故意让自己去求吴亦凡，方才看金钟仁全然不像重伤初愈，说是一个局更为真实可信。
张艺兴七窍玲珑心，之前乃是当局者迷，只消稍接近真相，便能将整件事都想通。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完全的证据，也不愿意相信金钟仁是这等利欲熏心之辈。
他胡乱想了很多，神思恍惚了一下，脚下便微一踉跄，踩到了枯叶发出一声脆响，他霎时回过神，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鹿晗同那黑衣人循声望来，鹿晗厉声道：“谁！”
黑衣人嗤笑一声，往声音方向一掌打来，张艺兴猝不及防，喷出一口逆血，摔倒在地上。鹿晗没想到那人会突然出手，更没想到“尾巴”会是张艺兴，若是让他活着出去，他们的计划就全部暴露，不仅是他，连同金钟仁，都会性命不保。
鹿晗一狠心，举掌欲落下，张艺兴忽然撑起身，低声唤他“小鹿”，他的手掌便生生停在空中。张艺兴对他是这么好，他救过他的命，他为了他不惜和吴亦凡翻脸，如今自己真的要杀了他么？
鹿晗心如乱麻，一旁的黑衣人早已按捺不住，冷笑道：“仙使怎么如此心软，如此怎能成大事？”
他上前揪起张艺兴的衣领，运足功力一掌将他击出去，张艺兴整个身子狠狠撞在树干上，几乎没了呼吸。
鹿晗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心中也动了那份恻隐之心，转头瞪了一眼黑衣人，那人只是无辜地耸耸肩。不过他又想，为了大计，牺牲一个张艺兴不算什么，即使金钟仁为此可能会杀了他，他也不后悔。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即使是两败俱伤，也休想得到。
两人将张艺兴扔在此处走远，他静静地伏在地上，似乎再也不会醒来。却忽然有人从暗处走出，月白的长衫，脚步停在张艺兴跟前。
自那日被鹿晗劝回了庭华山，张艺兴便一直心神不宁，总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他心思细腻，考虑良多，还是禁不住心意使然去了一趟涂山。
庭华上仙是涂山的常客，宫门口守门的小仙自也不拦他，后来连通传一事都省略了。张艺兴入得内殿，只见金钟仁竟然坐在床上，神色如常，又是惊讶又是高兴，看来鹿晗说得的确不错。他想待金钟仁伤好全，就跟他一起去九仪山拜谢。这么想着，脚下步子也快了起来。
金钟仁头也不回，以为是鹿晗，只道：“你回来了。”
张艺兴笑道：“是我。”
金钟仁猛地偏头，却见是张艺兴含笑走来，神色微变，但又极快地调整好，露出一个微笑道：“艺兴，你怎么过来了？”
张艺兴敛目道：“鹿晗伶俐乖巧，有他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可还是想亲自来看看。”
金钟仁眸中渐暖：“都是我不好，害得你日夜忧心。”
正当张艺兴想开口时，鹿晗正打外面回来，他方才去了趟后山，把那碗血处理了，回了内殿却见张艺兴在，脸上原本挂着的笑一时间去了大半。金钟仁朝他使眼色，他故意装作没看见，挎着一张脸走上前行了个礼。
“鹿晗，出什么事了？”张艺兴见他不快，好心问道。
鹿晗垂首默默站在一边。
金钟仁皱眉嗔道：“上仙问你话，为何不应。”
鹿晗却是微微偏过头，一副干到底的架势。
张艺兴见状急忙打圆场。他其实怎不知鹿晗的心意，怕是自己不请自来，惹得他不高兴了，遂起身要走。金钟仁急着起身拉住他，劝他再多留片刻，鹿晗瞪着他们相握的手，心里更加不痛快，扭头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了。
张艺兴见鹿晗跑出去，急道：“鹿晗！”转头对金钟仁说道：“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放心吧，他又不会出事。”
张艺兴拂开他的手道：“你不明白，我去瞧瞧的好。”
金钟仁拗不过他，便由他跟去。只是眼前闪过鹿晗气恼的模样，心中忽然觉得烦躁。
而张艺兴追出去之后才发现竟不知说什么好，便一路轻声跟着鹿晗。鹿晗脚下步子很急，直往后山那片林子里去了，张艺兴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也便一路紧随。到了密林深处，鹿晗站定吹了一声口哨，片刻之后便有一人身穿黑色斗篷出现在树下。张艺兴凛眉，忙闪身躲在远处树后。
只听鹿晗说道：“上神说一切皆已准备妥当，事成之后，定不会亏待你们。”
黑衣人道：“那就多谢仙使了。只是不知何时动手？”
鹿晗俯身道：“只待时机成熟，上神自会以三响为号，到时候，还要靠各位了。”
张艺兴在树后听得虽不全，但大抵也能明白其中意思，他怔在原地，捂着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难怪吴亦凡当初要杀鹿晗，莫不是他早知道了这事，而鹿晗口中的上神便是……
此番荒河之事诡异无常，这伤来得莫名其妙，鹿晗又故意让自己去求吴亦凡，方才看金钟仁全然不像重伤初愈，说是一个局更为真实可信。
张艺兴七窍玲珑心，之前乃是当局者迷，只消稍接近真相，便能将整件事都想通。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完全的证据，也不愿意相信金钟仁是这等利欲熏心之辈。
他胡乱想了很多，神思恍惚了一下，脚下便微一踉跄，踩到了枯叶发出一声脆响，他霎时回过神，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鹿晗同那黑衣人循声望来，鹿晗厉声道：“谁！”
黑衣人嗤笑一声，往声音方向一掌打来，张艺兴猝不及防，喷出一口逆血，摔倒在地上。鹿晗没想到那人会突然出手，更没想到“尾巴”会是张艺兴，若是让他活着出去，他们的计划就全部暴露，不仅是他，连同金钟仁，都会性命不保。
鹿晗一狠心，举掌欲落下，张艺兴忽然撑起身，低声唤他“小鹿”，他的手掌便生生停在空中。张艺兴对他是这么好，他救过他的命，他为了他不惜和吴亦凡翻脸，如今自己真的要杀了他么？
鹿晗心如乱麻，一旁的黑衣人早已按捺不住，冷笑道：“仙使怎么如此心软，如此怎能成大事？”
他上前揪起张艺兴的衣领，运足功力一掌将他击出去，张艺兴整个身子狠狠撞在树干上，几乎没了呼吸。
鹿晗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心中也动了那份恻隐之心，转头瞪了一眼黑衣人，那人只是无辜地耸耸肩。不过他又想，为了大计，牺牲一个张艺兴不算什么，即使金钟仁为此可能会杀了他，他也不后悔。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即使是两败俱伤，也休想得到。
两人将张艺兴扔在此处走远，他静静地伏在地上，似乎再也不会醒来。却忽然有人从暗处走出，月白的长衫，脚步停在张艺兴跟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