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个人的到来,几乎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子韬!”
黄子韬一直能从数十种不同的声音中迅速准确地分辨出吴世勋特有的,软糯中带一点沙哑的声线,他惊讶地朝着声波的方向望去——大概有三秒钟,黄子韬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那个等在校门口的少年,真的是他。
他染了一头白金色的发,衬托着牛奶色的皮肤,就像甜美香浓的奶油蛋糕。清瘦高挑的体型,站在清一色制服的人群中显得特别惹眼。
“我回来了,”吴世勋嗫嚅道,手指浅浅扣住衣角,“……有话跟你说。”
黄子韬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突然二话不讲,迅速上前拉住吴世勋的手,穿过人流拐进学校旁边的陋巷,两人步子飞快,耳边最清晰的便是刷刷倒退的风声。
“等等!”吴世勋眉毛痛苦地拧在一起,他停下来靠着墙壁喘气,纤细的手腕一圈淡粉色指痕,刚刚对方拉着自己手的力量明显越来越大,“等等……”
黄子韬的目光困惑地看着世勋,从他小巧鼻尖细细的汗珠到他因为受力不平衡而垫着墙根的脚。
“怎么了?”
“疼。”吴世勋嘶了口气,指指脚下。
黄子韬蹲下来撩起他的裤管,脚踝凌乱地缠着几圈晕开黄绿色污渍的纱布。子韬愕然地抬起眼,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让我先坐下。”
“口福记”是学校附近黄子韬最常去的餐馆,木桌木椅已经旧得裹着一层擦不干净的油污,老板也懒得换新的,每次客人来了,就刷拉抖开一张塑料布盖在桌面。这儿的菜色尚合胃口,但黄子韬来这儿的原因是冲着它的安静。
两人捡了靠里面的桌子落座,世勋接过菜单像上辈子没吃饱似的点了七八个菜,又要了几瓶酒。黄子韬阴郁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他甚至忘记问为什么这么几年吴世勋不联系自己。
气氛像夏季暴雨前闷热的黄昏,密不透风。
出事了。
“我是偷跑回来的。”世勋一条腿屈在凳子上,呷下一口淡金色液体,“坐黑船走水路,颠簸几天根本吃不下饭。”
“早知道这么难受,还不如冒着被老爹打断腿的风险买机票!”
他停下来自嘲地笑笑,兀自灌下杯里的酒,抓过瓶子又满满地盛上。饮酒倒酒像机械重复,吴世勋不再说话,也不再看黄子韬,只是一个人失焦地盯着餐馆的墙壁。
黄子韬没有笑,面无表情地看他喝一杯,自己也跟着喝一杯,他无话可说,似乎用这种方式来代替自己的安慰。
“子韬,”世勋目光飘在手里的杯子上,他说话声音很慢,很轻,“你们上课都学什么?”
“侦查,格斗。”
“那……”吴世勋的眼睛渐渐亮起来,“你杀过人吗?”
“……”
“我杀过……”
“看着他们的血浆从豆沙包一样的身躯里飞溅出来,就像……”他盯着对方的眼睛,“满地盛开嫣红的罂粟花。”
黄子韬握着杯子的指关节渐渐发白,他如鹰隼般的眼睛无法控制地锐利起来。
“别这样看我。”世勋往后缩了缩,他调侃似的朝对方抬了抬下巴,“罂粟花你见过吗?苏美尔人称它是‘快乐植物’,古埃及人当它是治疗婴儿夜哭症的灵药,荷马称它为‘忘忧草’,我家在那边郊外的别墅,这时候推开门就是一大片……”
黄子韬觉得腮帮生疼,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咬太紧了。
“怎么办……?”笑容一寸寸地塌下来,“子韬,你看我们俩,”他的手轻轻在两人之间连了一条线,“怎么办?”
“你喝醉了。”黄子韬站起身,绕过桌子把吴世勋拖起来,“我送你回去。”
而世勋却连反驳都没有,只是紧紧拉着黄子韬的手,眼里蒸起一阵雾气。
吴世勋住在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五星级酒店里,钱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护照上的名字甚至不姓吴,豪华单人间浴室比黄子韬的宿舍还大。
一切都是假的。
黄子韬把他放在松软的大床上,顺着床沿坐下,床上的人右手捂住发烫的眼皮。
只有这一刻是真的。
“子韬,”世勋迷迷离离地虚着眼,“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爸爸从小就不喜欢我了。”
黄子韬抽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整理着对方濡湿的刘海,他长大了,更好看了,像苍翠的植株挺拔了傲人的身姿,无意识地向世人招摇着他的美好。
“这几年,我一想到你就会害怕,”吴世勋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们把一箱箱金条抬回家,带我去看罂粟园收成,我站在旁边守着他们从仓库里运出白色的砖块,还有第一次亲手处决背叛者的时候……我总会猜,你那时在做什么。”
“我以后会跟他们一样在刀口上营生,我不怕死,”他突然握住黄子韬停在自己额头的手,睁开眼,“我只是不能这么死了,你知道吗,我……”
“嘘……”黄子韬挡住他的嘴,微微俯下身,咬在对方耳边说:“别说话,让我抱抱你。”
吴世勋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缩在他的肩窝,仿佛从没有过肢体接触,这一刻竟感慨得热泪盈眶。柔软的嘴唇贴着对方滚烫的脖颈,唇边粗重的动脉切切跳动,如同一首缠绵的探戈,踏步旋转始终十指紧扣。
他们都知道,回不去了,内心挣扎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人长大就不会总埋怨有多难过,聚在一起,只不过为了笑一笑。
“子韬,我一直有个秘密……我怕再往后就没机会告诉你。”
吴世勋眨眨眼,鼓足勇气。
“我喜欢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