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的气候很阴,略寒湿,天上连颗星星都看不见,夜色浓稠,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穿过一条仄狭绵长的深胡同。随着手电筒的光束在前面照来晃去,我们娘俩来到了甄家的老宅子前。老式的木制大门锁着。
不过还好,有道泥垛的院墙塌倒了。我们踩着凸凹不平过去,来到了院子里。母亲移动手电筒的光束,照向了堂屋门,却发现它们正敞开着。能看见堂屋里正摆放着一栋黑色的棺材,离门口很近。
扑通一下子,母亲差点儿没绊倒,赶紧伸手扶住了我的肩膀,手上颤抖不已。也给我吓得冒出了一身白毛汗。我记得清楚,上回我来这儿的时候,堂屋的那两扇门子是紧闭着的。
“快点儿,甭墨迹,别乱瞅!”母亲小声叨咕了一句,使劲攥住我的手腕,快步挪远了。来到老柳树下,寻一方位,点着蜡烛,摆上供品,对着它磕了几个头,口中默念碎语,寄存了一下保佑我长高的愿望。
接下来,用手电筒往上照着,寻到一根粗大的枝桠。母亲将凳子搁正下面,踩着上去,把绳子抡起来,用力往上扔。
扔的动作一连重复了好几次,才使绳子搭在了那根粗树枝上。麻利地打了两个结,弄成了一个大圈套。这才下来,换我踩着凳子上去。
当我把脖子伸进圈套里,深吸一口气之后,对下面喝一声好哩。母亲就蹭地一下子把我脚下的凳子给抽走了。登时脖子上一紧,勒得我眼睛往外凸,喘不过气来。吊了大概快半分钟。待我的双腿开始胡乱蹬时,母亲再把凳子重新塞回我脚下。
这算是完成了头一回吊脖子。原先说好了今天要吊三回的。因为据说吊的次数越多,越显灵。
可即将进行第二回吊脖子的时候,却有突发状况了。上面有个东西,踩得树枝一阵乱颤,哗啦啦作响。光束照过去一看,是个毛茸茸的东西,浑身纯白色的,正背对着我们,双手扒拉着树枝往上攀登。
它是个人形,显得比较瘦小,说是猴子吧,但比猴子要高大。而且动作也没那么灵活,就跟普通人差不多,再说,这玩意儿的屁股上也没有尾巴啊。要说它是人吧,则也牵强,从未见过,也没听闻过哪个人身上能生长出这么多浓密的白色毛发。
看起来,这东西对我们并无恶意,一直在躲避,反而是我们惊扰到了它。母亲更加焦急起来,一个劲地催促我快点儿。我再次将脖子伸进了绳套中。母亲立马将我脚下的凳子给抽走了。
冷不丁地呼啦一声,有个东西从暗处猛蹿过来,围绕着老柳树疯狂地转起圈子。吓得母亲一蹦一跳的,扯个嗓子厉声尖叫,噔噔地跑出去老远。我身子一抖,尿了一裤子,两条腿一蹬一抻的,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声音。俩手也没闲着,拽住绳子做拉收,身子弓起来努力往上打挺。苦于胳膊太细,使不出足够的力气,效果甚微。倒是一番折腾下来,致使绳子将脖子勒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