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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楼】沉香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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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您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
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
葛薇龙 自饰
梁太太 @淮安风月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6-04-24 20:23回复
    @淮安风月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6-04-24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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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6-04-24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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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薇龙
        夜色方笼,华灯虽一盏接一盏的点亮了,可还留着一寸月光的余地。那一点子白华隔着重枝繁叶而来,漏在石青漆布上,白晃晃的一片。便像是那些黑鬼故作姿态,脸上涂的不均匀的粉,惨白的吓人。
        不偏不正的倚在金漆交椅上,一把芭蕉扇子阖住了那人的脸,也看不清她那脸,究竟是怎样一张涂满了胭脂水粉的面皮儿,明媚了五十年也不见老的。唯有从扇子壑缝里方微微露出她唇色一抹,是当季巴黎流行的“桑子红",紫黑色的,像是凝干了的斑斑血迹,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残留下来,只觉是有了些年头。葛薇龙瞧着有些怕人,低下头了去,看姑妈脚下勾着的那一只高跟织锦拖鞋,荡悠悠的在足尖,好像随时都能掉下来,"啪"的一声随着这流光溢彩的香梦终止。于是她不得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侯着,凝神久了,仿佛眼前一切都成了海市蜃楼,连着姑妈这个人也成了不真实的,是何处来的呢?耳畔仿佛传来摩登乐,山上就一幢别墅,还有哪里在跳迪斯科。散在夜色中,缠绵的尾调儿被拉长,她听着更像是塞壬的歌声,飘飘渺渺的,总归是要摄人心魄的。可眨眼的功夫,又却如泡沫般的倏忽而散。
        薇龙不禁就有些骇然。也不知为何,不争气的,一颗心在腔子里咚咚的跳着,激烈的要呕出来似的——偏偏却是这个时候打起了退堂鼓,方才排练好的一肚子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这般情形,就像是学校临时通知学生改了明日的考试科目,便是事先复习好的学生也不由得方寸大乱,只好硬着头皮挑灯夜战,却不知临时抱佛脚也是白费。薇龙轻轻挠了挠头皮,脸上窘迫出了一脸红潮,看姑妈仿佛还在阖着眼小睡 ,真真的站不是坐不是,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只缺了一条足的蟹,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霓虹世界,不知道该把剩余的手脚放在何处。幸而那人闭着眼,应是看不见自己的窘态。
        薇龙方欲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去,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巴巴上门来的,旁边还有丫头看笑话似的偷眼盯着,再没有退缩的道理。横了横心,声音打着颤儿,终是轻轻唤了声:“姑妈——”事已至此,满脸的笑是挤也要挤出来的,只怕还不够,硬逼着自己堆了满脸,不由得低声下气:“姑妈是玻璃心肝水晶人儿,什么事儿也瞒不过您的。”只怕自己一打岔便再说不下去,连停也不敢,终是一连串儿说完了缘故。揉搓着手里的绢子,方又可怜巴巴的补了句:“只求姑妈,疼疼侄女儿。”


        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6-04-24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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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深过的第三个春节,祝自己新年快乐!谨抢峦预


          5楼2016-04-24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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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太太
            她是刚斥过睇睇那个人,心里自带了丁点儿火气,斜倚着那一把金漆交椅,头发被鹦哥绿包头稳稳的扎起,一把芭蕉扇磕在脸上,光自芭蕉扇的纹路里泻下来,打在她白皙里透着青苍的一张脸上,丝缕绕在她涂着“桑子红”的唇边,像是老虎猫的胡须,拂过来拂过去,做个振翅欲飞的姿态。她把眼不经意的放在纹路缝儿里,看着葛薇龙踟蹰欲走的模样,方从牙缝里轻轻巧巧蹦出两个字——“你坐!”
            她从扇子缝里看见的薇龙,是还有学生气儿的少女粉面,大好的青春年纪,莫名的使她想起从前的时候,又因着薇龙是葛豫琨的女儿,不免就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个儿:那个时候,仿佛犯了什么天大的错处,要人指着鼻子骂完还不消停,既然狠话放过了,自然就不要再联系。如今一看,她是抓住机会了么?现在要人家的女儿巴巴的上门来求了,他却是还什么都不知道!梁太太这样一想,心情倒是好了一些,便搓起芭蕉扇的把柄,一时的光也跟着在她脸上滴溜溜转起来。薇龙的话尽收入耳中了,她的唇就弯起了一个巧妙的弧度,似是有点讥讽:“小姐,你处处都想到了,就是没设身处地替我想一想。”话里说来说去,不免的是又说到葛豫琨的事情上来,她仿佛是有点恨恨的不在意,藏在芭蕉扇后的眼睛却又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情绪:“你生晚了,没赶上热闹,没听得你爸爸当初骂我的话哩!”
            话说到这里,就该听听葛薇龙说些什么了。她知道薇龙这趟是不能白来,可她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掂量,于是又沉下眼皮,自扇子的漏缝里钉眼看着薇龙,专看她怎么答话。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6-04-25 0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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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太太
              外头的月光翻过枝桠,跃进窗子里来,是入夜了罢。一时间让她有些晕晕沉沉的,好在芭蕉扇挡在脸上,不至于叫人看去:她是愈来愈像这月光了么?满心的沉在黑暗的夜色里,不舍得放开一点光亮。不,难道透着青苍的面皮就能说明她上了年月了么?那些岁月、在她还是薇龙这个年纪的时候的岁月,都可以称为“时隔多年”了么?那些事情原来早已时过境迁,成为历史里的陈迹了,只她还忘不了,她还以为自己总是那个时候的模样,可到底呀——也该忘了!她现在也是香港这舞台上一个顶尖的人儿,把这山中的白房子做了窝,好歹是也已经踏上这时代的巨轮,离不去了。
              可她看见薇龙带着年轻朝气的脸的时候,心里又忍不住一阵发作,从口中哼出的话似乎还带着点交际场上的嗔怪,但又带着实打实的咬牙切齿似的:“我就是小性儿!我就是爱嚼这陈芝麻烂谷子!我就是忘不了他说的那些话!”一阵话不停气儿的说下去,她又沉寂下去,听着葛薇龙巧话说出来,这下倒好,若是不应,总该落得她一个不通人情的坏名声出去;她要是应了,这一笔钱兑出去,合该是要有一点回报的,她在金钱上向来是个仔细的人,何况是这样一笔不大不小的钱,于她,总要有了几分掂量才好下手。她便把手低了一低,露出一双眼睛来,那眼睛里含着屋里的灯火,不经意里又透露出一点精光,好像这才开始正眼看这个要她资助的侄女儿似的,扫了两眼还不够看,多盯了半个时晌,方才作出才听到的样子,把扇子徐徐磕着下颏,似是不经意的问出一句:“你打算住读?”
              她看着薇龙,好像又忘了刚才有过的不快似的,眼里唇边带着的笑,真像是一个长辈的关怀——哦,长辈!她都是长辈了!


              10楼2016-04-26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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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太太
                一轮月仍旧稳稳的挂在树枝子上,流转在大红织绫的窗帘后,梁太太本是盯着薇龙看的,冷不丁四目相接,也在心里头骇了一骇,但仍是不偏不倚的暗觑着她,任是带着最是不经意的模样,也叫人觉得被看透了什么似的。她看着薇龙,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来在上海的那些个时候,原来她还记着!是薇龙的这张脸、这个身份让她重回了那个地方,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年轻着的,跟着她,仿佛成了一个初来香港的女孩子,什么都是顶不熟悉的,她只能沉下一颗心来学,生怕因着什么事情被人看低了眼去,到底是时间飞驰,如今她已然是香港这堡垒遗迹里一个衣冠楚楚的人儿了,谁还记得她有过什么过往?她又很仔细的看着薇龙半埋在黑暗里的那张脸,同她的哥哥原来有着六七分像,原先初见的时候尚还不觉着,只是往事全被一股脑儿的勾起来,看着那张脸,就仿佛是她年轻了许多年一样。那原来是她的亲侄女儿,骨子里流着和她相近的血液,和她有着牵连不断的关系!这样想来竟让她很为畅快,听着薇龙的一袭话,罕见的微颔了颔首,那一段高昂的白玉脖颈微微低了那么一低,显现出没人能学出来的风骨。梁太太心里早有了掂量,这时便笑着邀她来家里住:“倒不是贵不贵的话。你跟着我住,我身边也有个人,好陪我说说话…”
                又问了几句有关她父亲的事情,得了薇龙的一口保证。她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要做,必然是有了十成十的打算,当下便格格笑着:“好罢!我随你自己去编个谎哄他,可别圆不了谎!”说罢又把扇子掩了嘴来,一双美人眼睛仍旧是似笑非笑,那些个岁月似乎把这双眼睛雕出了火眼金睛,什么事能逃过这双眼呢?梁太太没在意薇龙的欲言又止,自顾自的又问起了话:“你学过钢琴么?”


                12楼2016-04-30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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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楼2016-05-08 2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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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敏敏


                    来自iPad15楼2016-05-08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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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噫,你怎么猜出来的


                      来自iPad16楼2016-05-08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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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长恨歌的感觉


                        17楼2016-05-09 0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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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太太
                          薇龙的答话算是叫她很满意,可以说在风月场里待得久了,识人的习气总是脱不去,此刻就是亲娘在自己的眼前,也一定要看出点什么名堂来,因是她现下眼里的薇龙,是抽了筋剔了骨,要直接看进一颗心里去的。晚风把窗帘微微吹开一点,又把淡巴菰花的香气送进她的鼻尖,她又仔细问了几个生活上的问题,但看着薇龙显然有些急促的神情,知道她心中有事心焦,也不愿意留她再在这里,是以吩咐睨儿将她送了出去。
                          仿佛薇龙才抬脚走的那么一瞬间,这座山中的白房子就进入了一阵缓慢的沉默,月亮把身子埋在窗帘之后,连一点青白的光都不肯送进来,睨儿进来把灯扭着,整个屋子里才显出点暖黄的人气。晕黄的灯光下,那双美人的眼睛似乎很疲倦的合了一合,静了不多时,出声把睨儿唤来,回房休息去了。
                          一盏灯接着一盏灯灭了,可香港的夜,在灯灭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18楼2016-05-11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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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19楼2016-05-11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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