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了】
【抬眼，满楼是红袖招摇、铢细翠盖，眉不经意一皱，长安在前头料理，人声鼎沸避了一条道，锦靴才稍愿踏上呢绒红艳的地毯】
【大厅里微热，抬手不置一词，长安心领神会替自己脱下了缁色斗篷，掸了风雪后捏着嗓提道】
六少爷在二层的里厢
【他离家太久，至今封号都悬空，长安便一直少爷少爷的叫】

【几日醉生梦死，早不知今夕何夕，强睁着一双眼，誓要将手里的白瓷瓶子再盯出两滴酒来。它却不给面子，抖了两下，愣是空了。】
再——拿酒来！
【命不好，喝个酒都尽不了兴。】
【嘟嘟囔囔，一胳膊勾上旁人颈后，自不认得是谁，总归是寻欢作乐的——露水姻缘。】
【满室香氛甜腻，混了浓重酒气，熏得人更晕三分，干脆松手，软了一身骨头，直瘫在来人手里。眼尾晕红，半睁半闭，实则什么也看不清。】
哎…你挺好看，像……像谁来着？

【眼风一扫，摒退了里厢的人】
【他袖子里的沉香在面颊滑过，下意识捞了他一把，离了几寸，却不松手，由他圈着自己，皱了一直熨帖的襟前】
嗯？
【低低应了一声】
【心中万千山水，白云浓雨】

像，那个老王八……
【嘿嘿一笑，就着眼前一片雾气迷蒙，仰着头，又要将他仔细看过。久了眼晕，索性闭上了，谁知闭了更晕，直觉天旋地转，顺手抓了他一片衣襟，将身子堪堪挂住，才不至睡去地上——太丢脸。】
老王八，你总算想起我了？
【一哂，腾出一根指头，直戳他面门，口中念念叨叨，数他罪状一二三，后来竟然委屈，几乎要哭。】
可我不稀罕你……你，王八蛋。

老王八？
【初次听他这样道来自己，口中也不由喃喃，旋即矜了点无奈的笑。纵是冠满京华，这句老王八竟也愿受了，只是这个六郎】
【怀里的人面红耳赤，双颊的红稠得妖冶，拽着细碎哭腔的口吻，直叫人——心猿意马。堪堪定了定心神，握住了他的指尖，温热的，柔软的，让我安心的】
是，六郎云游四方，胸藏天下
【顿了顿】
挪不出位置给双亲，又遑论兄长
【心中到底还是气的】

【六郎。】
【头脑并非清醒，却愣了愣，再抬眼时忽然便落了泪，揪着他前襟，埋在那温厚胸前，抽抽噎噎。】
【哭得凶了，话音揉得断续，几乎听不分明。】
他们坏…
【喘匀了半口气，将涕泪尽数抹去他那身锦衣上，红着一双眼，瞪他。】
什么云游四方，我只是，只是——
【却说不清道不明，张了张嘴，终究没了后文。】

【他耐心安抚之下，终于消停下来，安安静静趴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眯着一双眼。】
【像是还未反应过来，半晌，摇了摇头，小猫似的嘟囔。】
一个个，都是那样。
【挂着一脸泪痕，勉强扯了个笑，松了手，从他身前脱出来，又退了半步，摇摇晃晃倚着墙根站定。】
全赶走，不如我走，省事儿。
【抿了抿嘴，又补一句。】
府里人多，我回不回，是无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