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张良撑杆，小船顺流而下，清风拂过他青翠的衣袖，好像漾起一丛翠竹。白马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混浊的双眼里闪着点点泪光。它不禁闭了闭眼睛。
突然，白马回头。
一身素白衣裳的女子静静地站在岸上，淡雅的几乎叫人看不到她。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送着小船离去，直到消失不见。
然后，白衣女子轻轻跪下，向着小船消失的地方磕了一个头。
赤练剑静静地躺在女子脚边。
从女子的衣服中钻出一条红色的小蛇，咬着一方丝帕，默默塞到女子紧握的手中。
女子身后走出一黑袍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陡然提气，踏着树枝，循着小船消失的方向而去。

叁.
泛舟湖上，清风徐来，果然妙哉。
似乎张良每次来，都有这样的感慨。他不禁浅笑着摇了摇头，提起那两个木箱，上了岸。
年迈的白马走走停停，张良也不急，就放下木箱静静等着，看它气息均匀了才又开始出发。
大约一个时辰后，张良放下木箱，拨开眼前的树枝。
入目是一片青青的草地，草地上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细小的茎随风摆动，柔嫩的花瓣也轻轻摇晃着。
一座小而精致的凉亭，对面是一座石碑。
白马缓缓走到石碑旁跪坐下，半个身子都倚在石碑上。它闭着眼睛，头部轻轻摩擦着石碑，好像游子终于回到家一样的安心眷恋。
张良静静看着这一幅画面，眼睛有点湿润。他闭了闭眼睛，回身拿起木箱，向凉亭走去。
张良先擦了擦陈了些灰的桌椅，然后打开了第二个箱子。
箱子正中央是一个精致的小火炉，旁边围了四个酒杯，酒杯旁有五盅酒。
张良把酒杯拿出来，在方木桌上摆好。自己一个，对面正冲着石碑一个，另两个分别摆在两边。然后倒酒。
“这是你最喜欢的杯子，”张良一边给冲着石碑的杯子倒酒，一边道，“今天卫庄没来，就是来了，我也绝对不会再让他动你的杯子了。”
“咳。”话音未落，头顶就传来一声咳嗽。随即，卫庄一袭黑袍腾跃而下，自然地拿起张良右边的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抬眼，默默看向那座灰色的石碑。
二人各有心事，一时竟默默无言。只有秋风偶尔吹过树枝发出的细小声音，仿佛是谁不甘平静的话语，回响在青青的草地上。

伍.
不知不觉间，日近黄昏了。
卫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杯子，走到石碑前，将酒倒在石碑前的土地上。
“……”我走了，以后大概不会再来了。
卫庄盯着石碑看了一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啪”
那是杯子碎掉的声音。
这里又只剩下张良一个人了。
微风轻轻撩起白马额前的一缕白毛。它已经睡熟了。
张良静坐了一会儿，叹口气，将火炉拿来，填了柴火，又将碎杯收起来，埋在石碑旁。
这是卫庄打碎的第三十二个杯子。
也是最后一个。

陆.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张良的声音有些沙哑，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起他柔顺的头发，他却觉得温暖至极，就好像那人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发。
张良闭了闭眼。
日落西山，张良断断续续的呢喃却一直没停。
“起风了…”
张良有些微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在手里，呆呆地看着最后一个木箱。
他不敢打开。
就算喝了那么多酒，还是不敢。
他怕回忆像气势汹汹的潮水，顷刻就可以把他淹没，让他窒息，让他无助的像个孩子…不，他若还是个孩子该多好…那该多好…
心一阵一阵的揪痛。
就算过了那么多年，还是痛。他痛的脸色苍白，痛的无法呼吸，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他还有感觉，他似乎还有活着的感觉。
可是你告诉我，如果我死了，能见到你吗。
他不敢死，他怕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连想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张良轻轻喘息着，仿佛再多一分力气就会牵动全身的神经。
他猛灌下一杯酒，呛得嗓子痛。
你看你的杏花白，那么辣，有什么好喝。
可我偏偏喝了那么多年。

柒.
天色暗下来，张良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执着酒盅，跌跌撞撞走出凉亭，在石碑面前站定。
火炉里的树枝被火烧得断裂开，发出噼啪的声响，在渐渐昏暗的天色里显得尤为清晰。
良久。
张良缓缓跪坐在石碑前，将酒杯酒壶搁在一旁，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石碑，不发一言。
火炉中的树枝依旧被烧的噼啪作响。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七国的天下，这天下…”张良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嘶哑。紧闭着的双眼微微颤抖，手碰洒了酒杯，酒淌了一地，一点一点渗进漆黑的泥土里。
“全都给你。”
火苗翻飞，照亮了张良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捌.
浓密的睫毛如蝴蝶般轻颤，张良缓缓睁开双眼。
自己怎么睡着了…
地上寒气还是太重，张良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突然。
张良呆呆地看着身上的紫色锦袍，眼眶微红。
身边火炉早已熄灭，凉亭里最后一个木箱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石碑旁的白马早已没了气息。

玖.
“韩兄。”
新郑城门口，一身青衣的少年望着那人的背影渐远，右眼突然微不可闻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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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

虐～

顶

好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