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声少女的声音,柔软中蕴着的声调已有些拔高,听起来有些微的不和谐。弗罗兹知道来人是谁,圣域所有女性中只有她才会用这样的声音和语气同自己讲话。他没开口,闭着嘴嗯了一声。
少女见他不应,便三两步小跑上来。听声音听不出来,但一身金色铠甲暴露了她不寻常的尊贵身份。她开始发育的胸脯压在厚重的铠甲下看不出来,只有领口露出的一小截锁骨还透露着一点女孩柔美的特质,然而这点温存也转瞬被她脸上的狰狞面具和面具上直烧上眉弓的火焰纹粉碎了。和那群随性的同僚不同,少女的头盔戴得端端正正,一跑起来后脑的蝎尾和赤红的微鬈发一起跃动,一甩一甩的。
圣域的山路坑坑洼洼,少女一跑近便一脚踩进了一个小水洼里,泥水溅起污了她黄金的铠甲。脚下的异样触感和清脆的水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停下一看连崖壁上都一片片挂着水珠,在阳光下煞是耀眼。
“那个怪人干的,水瓶座。真是的,连人话都才刚学会说,倒是和记载的一样能折腾,”少年转身走向她,用下巴指了指蒂亚飞上来的位置,“呶,从那儿上来的,还不走寻常路呢。”
“你是说……”少女低头思忖,“她是从悬崖上翻上来的?”
“可不!还顺道把我的花折腾成这样。”
不提起还好,一提起他惨死的玫瑰,少年的满腔怨气就浓厚得简直有违他爱和正义的信条。
“啊,原来如此,”蹲下身查看的少女猛然站起,扭头往山下跑去,长长的蝎尾差点抽到少年的额角,“怪不得她受伤了。”
“受伤?她跑得利索得很,连句解释都没有,还——嗯?”
少年不以为然地挑眉,瞟了瞟她刚刚蹲下的地方,却意外地发现了几道血痕。血点零星聚着,还是殷红的,被细流拖成极淡的条状,流到山崖下去了。
“安达莉亚!”少年高喊,“她从小路下去了!”
“我想也是!”从水瓶宫里见不到光的地方传出了伴着回音的回应,但少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折返了过来。
“等等,弗罗兹,帮我个忙——”
“安达莉亚大人!”
从山道上方的拐弯后响起年轻人的喊声打断了少女。两人抬头望去,那个教皇十分信赖的忠诚侍卫正手持他的长矛,往她们这里疾步奔来。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头盔也歪了些,比人还高的长矛在一步跨三两个台阶的螺旋下行中成了累赘,他正为自己不用跑去天蝎宫而如释重负,长矛和慢下来的脚步就闹了矛盾,差点把他绊了个脸着地。
“慢点慢点,小心摔下去。”少年吃一堑长一智,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抓住了年轻侍卫的手臂。
“万分抱歉,弗罗兹大人。”
不愧是教皇最信任的人之一,年轻侍卫立刻纠正了自己的失态,长矛端正地竖直立在脚边一拃长的地方,单膝下跪,低头向两位尊贵的黄金战士行礼。
“安达莉亚大人,”侍卫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教皇让您即刻前去教皇厅。”
“有什么急事吗?”
较之一般的疑问句,少女的语调有些微的下沉,听起来更像是陈述。
“属下不知,请大人立刻——”
“呼——”安达莉亚从面具后抱怨似的吐了口气,负面情绪吐在面具上,被忠实的面具筛去了,只滤过了普通的呼吸。
“你回去转告教皇大人,说水瓶座的候补生私逃了,我现在要去把她揪回来。哦还有,”少女把一直握着的一卷夹杂着明显草木纤维的纸递给侍卫,她刚刚折返就是为了它,“把这个交给教皇,我待会儿再过去。”
“可是——”
“我可以作证,我上去和教皇大人说吧。”
侍卫还不打算起身,弗罗兹也没顾着他,擦过侍卫的长矛走上了向上的台阶,手里还抱着陶制的花盆,被打落半个头的玫瑰把脑袋耷拉出盆沿外。
“你先过去吧安达莉亚,记得去教皇厅之前先把那小丫头拎过来给我赔罪。”
“拜托了。”
“这、这不太好吧安达——唉!”
黄金圣斗士的速度哪里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跟得上的,察觉事情不对,他才刚站起身来伸手想阻拦任性的大人们,安达莉亚的身影就已经沉入水瓶宫的黑暗中了,而那边的弗罗兹也已消失在了拐弯后。他一时没理解现状,朝上看看,朝下看看,直到脚步声都果断地消失,才丧气地叹了口气,提起长矛转身跑上了回头路,矛头差点硌着岩壁上的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