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成荫,鹿鸣呦呦。
黄昏余韵携细碎光影,挤过婆娑林间叶,于小道之上覆了层斑驳陆离。
他记得上回造访此地,栋雷米村还是这样的一片祥和。并不富裕的农民在休憩时刻三三两两倚着篱笆,饮着浊酒喝得豪迈。天际线上牧羊女的歌声空灵悠远,笑靥仿佛是被羊群簇成鲜花。
慌乱逃跑的小鹿踏碎了浅坑中水光潋滟,亦将朗基努斯游离去了时空之外的思绪拽回。他晃了晃脑袋,仰起了头似是想寻求干净些的空气。只可惜在战火燹灾将一切蹂躏了的如今,悖论往昔明净,混浊不堪的空气在每一息间都令人的肺部疼得火烧火燎。
挪着步子,他向着更为深邃的废墟之中走去。苟延残喘的低矮灌木仿佛抗拒着人类的到来,叶片随風不安地摇曳却于事无补。
正值雨后,这方大地曾驻扎过他所青睐的泥土气息。而今他只有抬手遮着鼻腔,才不至于被浓烈的血锈味损害了嗅觉神经。
辗转数百里,满目疮痍。
枯枝烂叶支撑着篝火余烬,黑烟缓缓拢作一缕没入夜空。轻挑长枪梗开尸骨,映入眼帘便是新叶拥着树墩。
他耳闻曾有位圣女诞生于此。
那又如何。朗基努斯蹲下身来,伸手正欲挑弄那跃动着轻灵微光的叶。
纵使那位奥尔良姑娘运筹帷幄,一面支撑着法兰西荣耀的旗子立于阵前便有如虹气势,也终是躲不过宿命轮回,护不住那片雨后青涩的香。
血流千里的气息终将被树叶掩盖,待贪恋尸臭的亡灵散尽,这里方能重归宁静。
人类往往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迫害他人致死。朗基努斯轻轻地叹开一口浊气,起身之时片甲相擦铿锵作响,手边命运之枪亦不知何时堪堪迸起裂纹。
「Guided by God we find humanity.」
圣处女已在里昂的大火之中归去,于是她的故乡仿佛是为殉葬,亦在一片业火之中义无反顾地化为尘埃。
硝烟混杂着尘土的气息终于在尘芒之中褪去。
唯有浅浅的脚印与圣枪的碎片,作为他曾涉足于此的证明,仍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