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1哲学属于所谓的意识形态，故哲学的产生不仅需要有历史、经济和社会等方面的现实背景和条件，它必然还会有观念或文化上的背景和条件，这类因素与哲学的关系要远比社会、历史等因素与哲学的关系密切得多。
2在哲学产生所需要的诸观念或文化上的背景和条件中，宗教是最重要的，因为宗教和哲学都属黑格尔所说的绝对精神，都是关于万事万物、关于自然和精神的本质和绝对本质的认识，并且哲学的发生总是在宗教之后，所以每个民族的哲学——如果它有哲学的话——与其宗教都有极密切的关系。一个民族的宗教和哲学根本上是一致的、同一的。
3故若想弄明白为何希腊哲学与中国哲学的差异那么大，必须到这两个民族的宗教的差异中去寻求答案。
4这一讲考察希腊宗教与希腊哲学的关系。至于中国宗教与中国哲学的关系，本讲会涉及一些，后面有几讲亦会涉及。
一 奥林匹斯多神教
（一）希腊神话与美的理想
1希腊宗教的三大流派：奥林匹斯多神教、奥菲斯教和神秘教。其中奥林匹斯多神教和奥菲斯教则与希腊哲学有甚为密切的、甚至是直接的关系。
2大部分人们所熟知的神话连同荷马史诗都属于希腊宗教中最为人熟知的奥林匹斯多神教这一派。人们所熟知的希腊神灵都是奥林匹斯多神教的神。
3奥林匹斯多神教特别以它的神话和史诗著称。宗教大都伴有神话，有的宗教还有史诗（比如犹太教）。在这方面，希腊宗教尤为发达和成熟。
4希腊宗教的主要内容首先就表现在它的神话和史诗上，奥林匹斯多神教具有最发达最成熟的神话和史诗。
5希腊神话和史诗虽然是希腊人二千多年前的创造，却赢得了后世所有文明民族的喜爱，成为全人类的财富；在这方面，世界三大宗教的经典：圣经、古兰经和佛经都不能与希腊神话和史诗相比。
6 为什么所有文明民族的人都喜爱希腊神话和史诗？答案是，希腊神话和史诗具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美和自由，这种美和自由内在于一切文明人的精神中，因为自由是普遍的人性，并且这一普遍东西在希腊神话和史诗中还以一种异常之美的形式表现出来。
7自由和美并不是不相干的，美是自由精神的感性显现，二者有内在的同一性，真正的理想的美只能是自由精神的创造，故美的理想也是内在于一切文明人的精神中的。
8在希腊神话和史诗中，美与自由的和谐统一达到了完美和理想的程度。美与自由是人性的理想，是普遍的人性，这使得所有文明人都能在阅读希腊神话和史诗达到与自己精神的这一内在本质方面的统一，故能获得极大的精神愉悦。
9希腊神话和史诗固然很美，但这种如此感性化形象化的东西与希腊哲学这种很抽象的东西有何关系呢？关系甚大。
10希腊哲学从其诞生之日起就是一种自由的理性思维，希腊哲学的这种自由思维是其最内在的本质，是其区别于东方哲学（如中国哲学和印度哲学）的最重要方面。
11但须知，表现在希腊哲学中的这种自由在其进入希腊哲学之前，已经鲜明地和决定性地表现或实现在奥林匹斯多神教中了。
12希腊神话和史诗的异常之美主要来自如下一点：奥林匹斯多神教具有最发达最成熟的人格神，奥林匹斯多神教的神话和史诗中的主要神灵和人物都是自由的个体和人格。
（二）人格神与精神宗教
1人格神是很多宗教都有的，这是人们熟知的。但须知，具有人格神的宗教和神话已是较为发达的宗教和神话了，人类最初的宗教和神话是没有人格神的，比如原始民族普遍存在的图腾崇拜及其神话（如中国的山海经）就是如此。
2在图腾崇拜及其神话中，与把一切都规定为从属于发达的人格神的精神宗教相反，是把一切都想象为来自自然物：动物、植物甚至无机物。图腾崇拜的本质就是，认为人的本质是无精神的自然物，对人是高于自然高于动植物的精神这一点一无所知。
3精神是全体和总体，是自在自为的绝对物，自然依其概念是从属于精神的。但最初的精神亦即原始民族的精神是纯然自然的精神，完全不知道精神高于自然，故它最初必然把自己完全看成是自然，看成是物，故可知最早的宗教把人的本质看成是自然物，这是必然的。
4可悲的是，今天大部分人的朴素意识并没有超出图腾崇拜多远。比如今天的人大都认为人的精神、意识依附于人的肉体，肉体死精神灭（所谓人死如灯灭），甚至认为人的意识、精神是从自然进化而来的。这种见解无疑是说人的本质是他的自然的物的方面而不是他的精神方面。
5还有，唯物主义反映论是今天大部分人的朴素观念，它认为人的认识不过是对自然物的被动的复写、摄影、反映，就是说人的意识或精神的内容来自自然。请问，今天大部分人的这种观念与图腾崇拜本质上有多大区别呢？
6显然，一个宗教有没有人格神是具有本质意义的事情，具有人格神的宗教的出现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
7在人格神宗教中，被认为是万事万物的本质或绝对本质的神开始以人的形态出现。
宗教中的人格神尽管大都有感性想象或幻想的成分，但这种感性想象至少已知道把精神与自然或物区别开，精神在这里已开始超出纯然的自然而回到自身，在人格神宗教中精神的那一概念——即精神高于自然，自然从属于精神，精神而不是自然才是万事万物的本质——自在地开始起作用了，以充分的人的形象出现的人格神正是精神对此的感性表象形式的自觉。
8当然众多的人格神宗教彼此仍有质的差异，我们可以依据一个人格神宗教中神的人格性的发展水平来断定，在这一宗教中精神的发展水平如何，断定精神对自己区别于自然、高于自然的认识是否充分，或达到了何种程度。
9比如埃及宗教所崇拜的最重要的几个神都具有某种程度的人格性（比如部分是人的形象），但埃及人的动物崇拜始终很盛行，还有大量的神是动物形象与人的形象的混合，这证明古埃及人对人是区别于和高于自然的精神这一点开始有了某种模糊意识，证明埃及人的精神处于认人或精神的本质是自然这种自然水平的精神与认精神高于自然、自然从属于精神这种真正的自由的精神这二者之间的某种状况。
（三）中国宗教没有真正的人格神
1中国宗教在这方面不如古埃及。中国宗教真正说来没有人格神。产生于西周初年的儒教原初没有人格神。
2区别儒教和儒家
3儒教的三大崇拜：祖先崇拜、上帝崇拜、天的崇拜。
4儒教的祖先崇拜是一种自然崇拜，不是真正的人格神崇拜；又，西周时中国人崇拜的各种帝来自对祖先崇拜的幻想和抽象，其本质仍然是祖先崇拜。
5西周时儒教崇拜的一最高对象是上帝。这个上帝与犹太教基督教的上帝毫不相干。早期儒教的上帝崇拜与西周封建国家这种泛血缘共同体的建立与维系有极密切的关系，这种上帝其本质是一种抽象的自然实体，这种上帝崇拜其本质是对西周封建制国家的崇拜，所以说这种上帝完全不是人格神。
4西周时儒教崇拜的另一最高对象是天，即头顶上的自然之天，完全是一种自然崇拜，这个“天”毫无人格性。
儒教的天的崇拜的意义是什么？后面有一讲会专门讨论这个问题。
5再看看道教或道家。
道教最初只是道家哲学，不是宗教，更是没有人格神。
6后来儒教和道家的一些人为儒教和道家编造了一些人格神，比如西汉董仲舒对儒教的天的说法仿佛天有人格似的，在道家发展为道教的过程中一些道士也编造出了太上老君、八仙之类的神话，使道教有了人格神。但这都是不算数的，这都是中国人理智意识发生后主观人为加上的，是无客观性精神性的。
7一个民族精神的具有实体性本质性意义的真正内容是由在理智意识发生前这个民族的宗教决定的。中国人理智意识发生前（即春秋战国前）的精神是没有真正的人格性和人格神的。
8诚然在正统的儒教道教之外有一些民间神话传说，如神农、炎黄二帝、尧、舜、禹、伏羲、女娲之类，但这些亦神亦人的远古“人物”都是人首蛇身之类的东西，具有浓厚的图腾崇拜意味，不是真正的人格和人格神。
9为何说祖先崇拜不是真正的人格神崇拜？为何说早期儒教崇拜的各种帝及上帝不是真正的人格神？缘由在于真正的人格只能是自由的个体。儒教的所崇拜的祖先都是血缘共同体的大家长，毫无自由可言。
早期儒教崇拜的各种帝及上帝不仅与自由毫不相干，亦完全不是个体性的，它们只是种种抽象的实体。
10在上古时代，真正的人格和人格神我们只能在犹太人、希腊人及他们的宗教中见到。
11由此我们可以明白，为何上古汉民族神话不发达，且没有史诗。
真正的人格神观念和信仰一定伴有发达的神话故事和史诗（如希腊神话和史诗、犹太人的《创世纪》等），因为人格的概念是自由，而个体性是自由概念的一必然环节，故可知真正的人格和人格神只能是自由的个体和人格，对这种人格神的信仰或想象必然会产生发达的神话和史诗，在这些神话和史诗中神和人由于是自由的个体和人格，一定是个性鲜明、形象生动、行为举止活泼自由，并且这种神话和史诗必须是产生在一个民族理智开启之前，只有如此才能表明它们是一个民族精神的产物而不是理智开启后人的纯然的主观想象的产物。
（四）人格神崇拜与理性主义哲学的关系
1宗教中有没有真正的人格神，亦或人格神观念是否发达，与哲学关系甚大。
哲学是自觉的理性思想，理性思想的本质乃是精神对自身及对自然的真正的知，须知精神首先就是某种意识或知，而当这种意识或知摆脱了种种想象、幻想及感性表象的形式时，它就是理性思想。
2这种知只有在精神成为真正的精神，亦即精神知道自己高于自然、不受自然规定而只是自己规定自己的自由精神时才能达到，就是说真正的哲学作为自觉了的理性思想，是只有那些达到了自由或者说知道自己是自由的精神才会有，它作为精神对自己的纯粹的绝对的知以精神知道自己是自由的这一点为前提。
3所谓精神知道自己是自由的，是指精神的内容来自精神自身而非来自自然等外在东西，并且精神知道这一点，因为精神只是它自觉自身所是的东西。
4自由的精神在宗教中对自己的自觉形式就是真正的人格神形式：个体性的人格神，因为自由的精神如果要以感性表象的形式来表示的话，那就只能是完全的、美的人的形象（艺术美是自由精神的感性显现）。
5宗教是精神以感性表象的方式自觉自身，理性思想或哲学是精神以纯粹思想的形式自觉自身，故宗教总是在哲学之前，并且一个民族的哲学与其宗教必然是一致的同一的。
故可知，一个民族只有当在哲学产生前（如果它有哲学的话）其宗教是真正的人格神宗教时，它才可能产生真正的理性主义哲学。由此可以明白，为何希腊有纯粹的自由的理性思想这种真正的哲学，而中国却没有，也不可能有。
6结论：希腊奥林匹斯多神教与希腊哲学有实质性的关系，二者有一种根本的同一性，奥林匹斯多神教是希腊哲学得以产生的一主要前提和基础。
二 赫西阿德神谱
1奥林匹斯多神教是希腊哲学得以产生的一主要前提和基础。但直接看去，奥林匹斯多神教的那些动人心魄美不胜言的神话和史诗由于其所具有的感性表象形式和人格神形态，是与作为超感性的思想的哲学完全对立的。
2然而奥林匹斯多神教中却有一个东西明显具有理性思维的萌芽，从而具有一种从神话走向哲学的过渡意义，这就是属于奥林匹斯多神教的赫西阿德神谱。
3赫西阿德神谱与希腊哲学的关系要比奥林匹斯多神教明显得多，也好理解得多；不少哲学史著作对此都有介绍，这里就省略不说了。
三 奥菲斯教
1奥林匹斯多神教对希腊人的生活有不可或缺的积极意义。奥林匹斯多神教中的诸神完全是个体性的人格神，这与希腊的民主政治、与希腊人社会生活的自由是一致的，它既是希腊人自由的精神和社会生活的反映，也是希腊人社会生活的自由得以产生和维持的最初根据。
2但希腊宗教还有另一大流派：奥菲斯教（Orphicism）。奥菲斯（Orpheus）是个公元前8世纪的一个宗教改革家。他得到的启示恰与奥林匹斯多神教相反，它否定现世的感性生活，认其为有罪，认为人生意义在于追求死后成为不死的神。
3奥菲斯教对希腊哲学影响深远，这不仅是因为不少希腊哲学家如毕达哥拉斯、恩培多克勒、苏格拉底、柏拉图等都接受奥菲斯教的肉体有罪、灵魂不朽的思想。
奥菲斯教的灵魂不朽观念蕴含有更深的内涵，对整个希腊哲学有甚为基本和根本的意义。
6奥菲斯教是最早的唯灵论宗教，有一种纯粹的灵魂观念，认为脱离肉体的个体灵魂可以独立自在，永恒不朽。
7有人认为奥菲斯教的这种灵魂观念与埃及或印度宗教的灵魂观念相似，认为它是从东方来的。
8奥菲斯教灵魂观念的某些方面受埃及或印度宗教的影响是可能的，但它的最根本地方：个体灵魂可以独立自在永恒不朽，这是其他宗教没有的。
9埃及宗教只有灵魂在不同动物和人类中轮回的观念，没有能脱离肉体独立存在的纯粹灵魂观念。此外，埃及宗教的灵魂毫无超感性的唯灵论意义，这种灵魂在来世仍过着感性的生活，保证灵魂在来世仍能继续它的感性享乐是埃及人制作、保存木乃伊的主要目的。
10奥菲斯教则认为肉体有罪，感性生活有罪，解脱了肉体的灵魂毫无感性生活的内容，完全是纯理性的唯灵论意义的。所以说奥菲斯教的灵魂观念不可能来自埃及。
11印度教有灵魂轮回说，但印度教的最高理想是解脱轮回达到神秘的“梵我合一”。“梵”是印度教的最高实体，印度教追求的是让知觉、意识泯灭在“梵”这一抽象实体中，独立自在永恒不朽的个体灵魂是印度教没有的。
12同印度教类似，佛教也有轮回说和解脱轮回的追求，但佛教的最高境界：涅槃或解脱，亦是把个体知觉、意识彻底泯灭在最高的抽象实体中。故可知，奥菲斯教的灵魂观念不可能来自东方，独立自在永恒不朽的个体灵魂观念是它独有的。
13从古到今各民族都有种种灵魂观念，但它们的内容却很不一样，比如基督教的灵魂不朽和希腊哲学所说的灵魂其内容就不一样。故可知灵魂一词只是个表象，我们应当超出这一表象去考察不同民族不同宗教所说的灵魂的内容是什么。若想对奥菲斯教的灵魂观念的内容有所知，我们首先必须对哲学产生前的希腊人关于自然、社会和精神的诸观念及其来历有所知。
14希腊哲学产生前希腊人的自然观是由希腊人对感觉等经验表象加以种种想象的解释构成的，这就是希腊神话。
希腊人对现实的法律、伦理法则的认识根本上也是用基于感性幻想的神话来解释。被认为是法律、伦理法则的创立者的希腊神话的诸神尽管是个体性的人格神，但形式上看都是感性的个体和感性的人格，都是诗人们感性的想象力的创造。这表明，表现在奥林匹斯多神教中的希腊人的自然观和对现实生活的认识，从形式上看没有超出经验表象和感性想象的水平。
15但奥菲斯教的灵魂观念却超出了这一点，奥菲斯教的脱离肉体而独立自在永恒不朽的灵魂观念向希腊人揭示了一个超越了感觉经验和感性想象的全新的精神领域。
那么，这种灵魂观念所蕴涵的内容是什么呢？
16问题的答案在奥菲斯教中已经显露一些了。奥菲斯教教导说，亡者的灵魂脱离肉体赴冥府受审途中要经过两口井，一口是记忆之井，一口是遗忘之井，想获得永生不朽的灵魂不可喝遗忘之井的水，必须喝记忆之井的水。这表明，摆脱了肉体的永生不朽的灵魂是有清醒意识的，是有理智的。
17活人在大部分时候意识都是清醒的，没有清醒意识是不能过文明人生活的，希腊哲学产生前的希腊人也不例外。奥菲斯教对当时希腊人的现实生活完全予以否定，认其有罪，而摆脱了这种有清醒意识的感性生活的灵魂却仍是有清醒意识的。
18这种摆脱了一切感性东西（因为摆脱了肉体）却仍有清醒意识的个体灵魂只能是摆脱了感觉等感性东西的束缚、达到了独立自在的自由而纯粹的理性思维，简单说来就是纯粹思维。
19纯粹思维的产物就是纯粹哲学，这种哲学是从巴门尼德开始的。巴门尼德存在论、柏拉图理念论和亚里士多德本体论的核心部分都是纯粹思维。
不难知道，纯粹思维是全部西方古典哲学的核心和精髓，晚期希腊的新柏拉图主义、近代的德国古典哲学和现代的胡塞尔现象学都是纯粹思维的哲学。
20但奥菲斯教灵魂不朽信仰的意义并不仅表现为后来的纯粹思维的哲学，它首先蕴含有这样一种精神洞见：理性思维具有独立自在的存在和意义，如亚里士多德所言，在自身外别无目的的理性思维是完全自足的，思辨活动是最完美的幸福（《尼各马科伦理学》1177a12~1177b27）。
黑格尔也指出，“在思想的王国里自由地生活，在古代希腊哲学家看来，是绝对目的的本身”。
21显然，一切自由的为思想而思想为认识而认识的精神及其产物：理性的哲学和科学都可说是奥菲斯教灵魂不朽信仰的意义的客观实现。就此说来，古典时期（从泰勒斯到亚里士多德）的几乎所有希腊哲学家的精神及其哲学都是如此，不管其哲学是否达到了如巴门尼德存在论那般的纯粹。
22希腊科学家的精神及其产物：希腊科学自然也是如此。希腊科学的核心内容如希腊哲学一样是纯粹的，是纯科学。欧几里德几何学、阿基米德静力学、亚里士多德的生物学等都是如此。须知，这种纯科学连同产生了它的科学精神，同希腊人纯粹思维的哲学一样在古代世界中只有希腊人才有。
23奥菲斯教的灵魂不朽观念还有一种意义。灵魂本身是主观的精神，奥菲斯教的脱离肉体而能独立存在、且仍具有清晰理智的不朽的灵魂因此也蕴含这样的意义：它意指能动的理性认识或思维能力，亚里士多德称之为主动的理性灵魂。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所信仰的灵魂不朽，其意义主要就是这个东西：理性的认识或思维能力。
不难知道，近现代的先验唯心主义，如康德、费希特、胡塞尔哲学的核心内容之一都是对这种超感性的理性思维能力的考察，就是说这些哲学所考察的核心内容之一实际就是奥菲斯教那不朽的灵魂，不管这些哲学家是否意识到这一点。
24以上讨论表明，奥菲斯教的灵魂不朽信仰具有极深远的意义，希腊哲学和整个西方哲学的最核心最纯粹的部分都是这一信仰的意义的实现。
25结论：本讲的讨论已充分阐明，希腊哲学不是凭空产生的，它完全是希腊民族精神的产物，希腊宗教作为这一民族精神的最初的、首要的和决定性的形态，是希腊哲学得以产生的直接而充分的前提和基础。
1哲学属于所谓的意识形态，故哲学的产生不仅需要有历史、经济和社会等方面的现实背景和条件，它必然还会有观念或文化上的背景和条件，这类因素与哲学的关系要远比社会、历史等因素与哲学的关系密切得多。
2在哲学产生所需要的诸观念或文化上的背景和条件中，宗教是最重要的，因为宗教和哲学都属黑格尔所说的绝对精神，都是关于万事万物、关于自然和精神的本质和绝对本质的认识，并且哲学的发生总是在宗教之后，所以每个民族的哲学——如果它有哲学的话——与其宗教都有极密切的关系。一个民族的宗教和哲学根本上是一致的、同一的。
3故若想弄明白为何希腊哲学与中国哲学的差异那么大，必须到这两个民族的宗教的差异中去寻求答案。
4这一讲考察希腊宗教与希腊哲学的关系。至于中国宗教与中国哲学的关系，本讲会涉及一些，后面有几讲亦会涉及。
一 奥林匹斯多神教
（一）希腊神话与美的理想
1希腊宗教的三大流派：奥林匹斯多神教、奥菲斯教和神秘教。其中奥林匹斯多神教和奥菲斯教则与希腊哲学有甚为密切的、甚至是直接的关系。
2大部分人们所熟知的神话连同荷马史诗都属于希腊宗教中最为人熟知的奥林匹斯多神教这一派。人们所熟知的希腊神灵都是奥林匹斯多神教的神。
3奥林匹斯多神教特别以它的神话和史诗著称。宗教大都伴有神话，有的宗教还有史诗（比如犹太教）。在这方面，希腊宗教尤为发达和成熟。
4希腊宗教的主要内容首先就表现在它的神话和史诗上，奥林匹斯多神教具有最发达最成熟的神话和史诗。
5希腊神话和史诗虽然是希腊人二千多年前的创造，却赢得了后世所有文明民族的喜爱，成为全人类的财富；在这方面，世界三大宗教的经典：圣经、古兰经和佛经都不能与希腊神话和史诗相比。
6 为什么所有文明民族的人都喜爱希腊神话和史诗？答案是，希腊神话和史诗具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美和自由，这种美和自由内在于一切文明人的精神中，因为自由是普遍的人性，并且这一普遍东西在希腊神话和史诗中还以一种异常之美的形式表现出来。
7自由和美并不是不相干的，美是自由精神的感性显现，二者有内在的同一性，真正的理想的美只能是自由精神的创造，故美的理想也是内在于一切文明人的精神中的。
8在希腊神话和史诗中，美与自由的和谐统一达到了完美和理想的程度。美与自由是人性的理想，是普遍的人性，这使得所有文明人都能在阅读希腊神话和史诗达到与自己精神的这一内在本质方面的统一，故能获得极大的精神愉悦。
9希腊神话和史诗固然很美，但这种如此感性化形象化的东西与希腊哲学这种很抽象的东西有何关系呢？关系甚大。
10希腊哲学从其诞生之日起就是一种自由的理性思维，希腊哲学的这种自由思维是其最内在的本质，是其区别于东方哲学（如中国哲学和印度哲学）的最重要方面。
11但须知，表现在希腊哲学中的这种自由在其进入希腊哲学之前，已经鲜明地和决定性地表现或实现在奥林匹斯多神教中了。
12希腊神话和史诗的异常之美主要来自如下一点：奥林匹斯多神教具有最发达最成熟的人格神，奥林匹斯多神教的神话和史诗中的主要神灵和人物都是自由的个体和人格。
（二）人格神与精神宗教
1人格神是很多宗教都有的，这是人们熟知的。但须知，具有人格神的宗教和神话已是较为发达的宗教和神话了，人类最初的宗教和神话是没有人格神的，比如原始民族普遍存在的图腾崇拜及其神话（如中国的山海经）就是如此。
2在图腾崇拜及其神话中，与把一切都规定为从属于发达的人格神的精神宗教相反，是把一切都想象为来自自然物：动物、植物甚至无机物。图腾崇拜的本质就是，认为人的本质是无精神的自然物，对人是高于自然高于动植物的精神这一点一无所知。
3精神是全体和总体，是自在自为的绝对物，自然依其概念是从属于精神的。但最初的精神亦即原始民族的精神是纯然自然的精神，完全不知道精神高于自然，故它最初必然把自己完全看成是自然，看成是物，故可知最早的宗教把人的本质看成是自然物，这是必然的。
4可悲的是，今天大部分人的朴素意识并没有超出图腾崇拜多远。比如今天的人大都认为人的精神、意识依附于人的肉体，肉体死精神灭（所谓人死如灯灭），甚至认为人的意识、精神是从自然进化而来的。这种见解无疑是说人的本质是他的自然的物的方面而不是他的精神方面。
5还有，唯物主义反映论是今天大部分人的朴素观念，它认为人的认识不过是对自然物的被动的复写、摄影、反映，就是说人的意识或精神的内容来自自然。请问，今天大部分人的这种观念与图腾崇拜本质上有多大区别呢？
6显然，一个宗教有没有人格神是具有本质意义的事情，具有人格神的宗教的出现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
7在人格神宗教中，被认为是万事万物的本质或绝对本质的神开始以人的形态出现。
宗教中的人格神尽管大都有感性想象或幻想的成分，但这种感性想象至少已知道把精神与自然或物区别开，精神在这里已开始超出纯然的自然而回到自身，在人格神宗教中精神的那一概念——即精神高于自然，自然从属于精神，精神而不是自然才是万事万物的本质——自在地开始起作用了，以充分的人的形象出现的人格神正是精神对此的感性表象形式的自觉。
8当然众多的人格神宗教彼此仍有质的差异，我们可以依据一个人格神宗教中神的人格性的发展水平来断定，在这一宗教中精神的发展水平如何，断定精神对自己区别于自然、高于自然的认识是否充分，或达到了何种程度。
9比如埃及宗教所崇拜的最重要的几个神都具有某种程度的人格性（比如部分是人的形象），但埃及人的动物崇拜始终很盛行，还有大量的神是动物形象与人的形象的混合，这证明古埃及人对人是区别于和高于自然的精神这一点开始有了某种模糊意识，证明埃及人的精神处于认人或精神的本质是自然这种自然水平的精神与认精神高于自然、自然从属于精神这种真正的自由的精神这二者之间的某种状况。
（三）中国宗教没有真正的人格神
1中国宗教在这方面不如古埃及。中国宗教真正说来没有人格神。产生于西周初年的儒教原初没有人格神。
2区别儒教和儒家
3儒教的三大崇拜：祖先崇拜、上帝崇拜、天的崇拜。
4儒教的祖先崇拜是一种自然崇拜，不是真正的人格神崇拜；又，西周时中国人崇拜的各种帝来自对祖先崇拜的幻想和抽象，其本质仍然是祖先崇拜。
5西周时儒教崇拜的一最高对象是上帝。这个上帝与犹太教基督教的上帝毫不相干。早期儒教的上帝崇拜与西周封建国家这种泛血缘共同体的建立与维系有极密切的关系，这种上帝其本质是一种抽象的自然实体，这种上帝崇拜其本质是对西周封建制国家的崇拜，所以说这种上帝完全不是人格神。
4西周时儒教崇拜的另一最高对象是天，即头顶上的自然之天，完全是一种自然崇拜，这个“天”毫无人格性。
儒教的天的崇拜的意义是什么？后面有一讲会专门讨论这个问题。
5再看看道教或道家。
道教最初只是道家哲学，不是宗教，更是没有人格神。
6后来儒教和道家的一些人为儒教和道家编造了一些人格神，比如西汉董仲舒对儒教的天的说法仿佛天有人格似的，在道家发展为道教的过程中一些道士也编造出了太上老君、八仙之类的神话，使道教有了人格神。但这都是不算数的，这都是中国人理智意识发生后主观人为加上的，是无客观性精神性的。
7一个民族精神的具有实体性本质性意义的真正内容是由在理智意识发生前这个民族的宗教决定的。中国人理智意识发生前（即春秋战国前）的精神是没有真正的人格性和人格神的。
8诚然在正统的儒教道教之外有一些民间神话传说，如神农、炎黄二帝、尧、舜、禹、伏羲、女娲之类，但这些亦神亦人的远古“人物”都是人首蛇身之类的东西，具有浓厚的图腾崇拜意味，不是真正的人格和人格神。
9为何说祖先崇拜不是真正的人格神崇拜？为何说早期儒教崇拜的各种帝及上帝不是真正的人格神？缘由在于真正的人格只能是自由的个体。儒教的所崇拜的祖先都是血缘共同体的大家长，毫无自由可言。
早期儒教崇拜的各种帝及上帝不仅与自由毫不相干，亦完全不是个体性的，它们只是种种抽象的实体。
10在上古时代，真正的人格和人格神我们只能在犹太人、希腊人及他们的宗教中见到。
11由此我们可以明白，为何上古汉民族神话不发达，且没有史诗。
真正的人格神观念和信仰一定伴有发达的神话故事和史诗（如希腊神话和史诗、犹太人的《创世纪》等），因为人格的概念是自由，而个体性是自由概念的一必然环节，故可知真正的人格和人格神只能是自由的个体和人格，对这种人格神的信仰或想象必然会产生发达的神话和史诗，在这些神话和史诗中神和人由于是自由的个体和人格，一定是个性鲜明、形象生动、行为举止活泼自由，并且这种神话和史诗必须是产生在一个民族理智开启之前，只有如此才能表明它们是一个民族精神的产物而不是理智开启后人的纯然的主观想象的产物。
（四）人格神崇拜与理性主义哲学的关系
1宗教中有没有真正的人格神，亦或人格神观念是否发达，与哲学关系甚大。
哲学是自觉的理性思想，理性思想的本质乃是精神对自身及对自然的真正的知，须知精神首先就是某种意识或知，而当这种意识或知摆脱了种种想象、幻想及感性表象的形式时，它就是理性思想。
2这种知只有在精神成为真正的精神，亦即精神知道自己高于自然、不受自然规定而只是自己规定自己的自由精神时才能达到，就是说真正的哲学作为自觉了的理性思想，是只有那些达到了自由或者说知道自己是自由的精神才会有，它作为精神对自己的纯粹的绝对的知以精神知道自己是自由的这一点为前提。
3所谓精神知道自己是自由的，是指精神的内容来自精神自身而非来自自然等外在东西，并且精神知道这一点，因为精神只是它自觉自身所是的东西。
4自由的精神在宗教中对自己的自觉形式就是真正的人格神形式：个体性的人格神，因为自由的精神如果要以感性表象的形式来表示的话，那就只能是完全的、美的人的形象（艺术美是自由精神的感性显现）。
5宗教是精神以感性表象的方式自觉自身，理性思想或哲学是精神以纯粹思想的形式自觉自身，故宗教总是在哲学之前，并且一个民族的哲学与其宗教必然是一致的同一的。
故可知，一个民族只有当在哲学产生前（如果它有哲学的话）其宗教是真正的人格神宗教时，它才可能产生真正的理性主义哲学。由此可以明白，为何希腊有纯粹的自由的理性思想这种真正的哲学，而中国却没有，也不可能有。
6结论：希腊奥林匹斯多神教与希腊哲学有实质性的关系，二者有一种根本的同一性，奥林匹斯多神教是希腊哲学得以产生的一主要前提和基础。
二 赫西阿德神谱
1奥林匹斯多神教是希腊哲学得以产生的一主要前提和基础。但直接看去，奥林匹斯多神教的那些动人心魄美不胜言的神话和史诗由于其所具有的感性表象形式和人格神形态，是与作为超感性的思想的哲学完全对立的。
2然而奥林匹斯多神教中却有一个东西明显具有理性思维的萌芽，从而具有一种从神话走向哲学的过渡意义，这就是属于奥林匹斯多神教的赫西阿德神谱。
3赫西阿德神谱与希腊哲学的关系要比奥林匹斯多神教明显得多，也好理解得多；不少哲学史著作对此都有介绍，这里就省略不说了。
三 奥菲斯教
1奥林匹斯多神教对希腊人的生活有不可或缺的积极意义。奥林匹斯多神教中的诸神完全是个体性的人格神，这与希腊的民主政治、与希腊人社会生活的自由是一致的，它既是希腊人自由的精神和社会生活的反映，也是希腊人社会生活的自由得以产生和维持的最初根据。
2但希腊宗教还有另一大流派：奥菲斯教（Orphicism）。奥菲斯（Orpheus）是个公元前8世纪的一个宗教改革家。他得到的启示恰与奥林匹斯多神教相反，它否定现世的感性生活，认其为有罪，认为人生意义在于追求死后成为不死的神。
3奥菲斯教对希腊哲学影响深远，这不仅是因为不少希腊哲学家如毕达哥拉斯、恩培多克勒、苏格拉底、柏拉图等都接受奥菲斯教的肉体有罪、灵魂不朽的思想。
奥菲斯教的灵魂不朽观念蕴含有更深的内涵，对整个希腊哲学有甚为基本和根本的意义。
6奥菲斯教是最早的唯灵论宗教，有一种纯粹的灵魂观念，认为脱离肉体的个体灵魂可以独立自在，永恒不朽。
7有人认为奥菲斯教的这种灵魂观念与埃及或印度宗教的灵魂观念相似，认为它是从东方来的。
8奥菲斯教灵魂观念的某些方面受埃及或印度宗教的影响是可能的，但它的最根本地方：个体灵魂可以独立自在永恒不朽，这是其他宗教没有的。
9埃及宗教只有灵魂在不同动物和人类中轮回的观念，没有能脱离肉体独立存在的纯粹灵魂观念。此外，埃及宗教的灵魂毫无超感性的唯灵论意义，这种灵魂在来世仍过着感性的生活，保证灵魂在来世仍能继续它的感性享乐是埃及人制作、保存木乃伊的主要目的。
10奥菲斯教则认为肉体有罪，感性生活有罪，解脱了肉体的灵魂毫无感性生活的内容，完全是纯理性的唯灵论意义的。所以说奥菲斯教的灵魂观念不可能来自埃及。
11印度教有灵魂轮回说，但印度教的最高理想是解脱轮回达到神秘的“梵我合一”。“梵”是印度教的最高实体，印度教追求的是让知觉、意识泯灭在“梵”这一抽象实体中，独立自在永恒不朽的个体灵魂是印度教没有的。
12同印度教类似，佛教也有轮回说和解脱轮回的追求，但佛教的最高境界：涅槃或解脱，亦是把个体知觉、意识彻底泯灭在最高的抽象实体中。故可知，奥菲斯教的灵魂观念不可能来自东方，独立自在永恒不朽的个体灵魂观念是它独有的。
13从古到今各民族都有种种灵魂观念，但它们的内容却很不一样，比如基督教的灵魂不朽和希腊哲学所说的灵魂其内容就不一样。故可知灵魂一词只是个表象，我们应当超出这一表象去考察不同民族不同宗教所说的灵魂的内容是什么。若想对奥菲斯教的灵魂观念的内容有所知，我们首先必须对哲学产生前的希腊人关于自然、社会和精神的诸观念及其来历有所知。
14希腊哲学产生前希腊人的自然观是由希腊人对感觉等经验表象加以种种想象的解释构成的，这就是希腊神话。
希腊人对现实的法律、伦理法则的认识根本上也是用基于感性幻想的神话来解释。被认为是法律、伦理法则的创立者的希腊神话的诸神尽管是个体性的人格神，但形式上看都是感性的个体和感性的人格，都是诗人们感性的想象力的创造。这表明，表现在奥林匹斯多神教中的希腊人的自然观和对现实生活的认识，从形式上看没有超出经验表象和感性想象的水平。
15但奥菲斯教的灵魂观念却超出了这一点，奥菲斯教的脱离肉体而独立自在永恒不朽的灵魂观念向希腊人揭示了一个超越了感觉经验和感性想象的全新的精神领域。
那么，这种灵魂观念所蕴涵的内容是什么呢？
16问题的答案在奥菲斯教中已经显露一些了。奥菲斯教教导说，亡者的灵魂脱离肉体赴冥府受审途中要经过两口井，一口是记忆之井，一口是遗忘之井，想获得永生不朽的灵魂不可喝遗忘之井的水，必须喝记忆之井的水。这表明，摆脱了肉体的永生不朽的灵魂是有清醒意识的，是有理智的。
17活人在大部分时候意识都是清醒的，没有清醒意识是不能过文明人生活的，希腊哲学产生前的希腊人也不例外。奥菲斯教对当时希腊人的现实生活完全予以否定，认其有罪，而摆脱了这种有清醒意识的感性生活的灵魂却仍是有清醒意识的。
18这种摆脱了一切感性东西（因为摆脱了肉体）却仍有清醒意识的个体灵魂只能是摆脱了感觉等感性东西的束缚、达到了独立自在的自由而纯粹的理性思维，简单说来就是纯粹思维。
19纯粹思维的产物就是纯粹哲学，这种哲学是从巴门尼德开始的。巴门尼德存在论、柏拉图理念论和亚里士多德本体论的核心部分都是纯粹思维。
不难知道，纯粹思维是全部西方古典哲学的核心和精髓，晚期希腊的新柏拉图主义、近代的德国古典哲学和现代的胡塞尔现象学都是纯粹思维的哲学。
20但奥菲斯教灵魂不朽信仰的意义并不仅表现为后来的纯粹思维的哲学，它首先蕴含有这样一种精神洞见：理性思维具有独立自在的存在和意义，如亚里士多德所言，在自身外别无目的的理性思维是完全自足的，思辨活动是最完美的幸福（《尼各马科伦理学》1177a12~1177b27）。
黑格尔也指出，“在思想的王国里自由地生活，在古代希腊哲学家看来，是绝对目的的本身”。
21显然，一切自由的为思想而思想为认识而认识的精神及其产物：理性的哲学和科学都可说是奥菲斯教灵魂不朽信仰的意义的客观实现。就此说来，古典时期（从泰勒斯到亚里士多德）的几乎所有希腊哲学家的精神及其哲学都是如此，不管其哲学是否达到了如巴门尼德存在论那般的纯粹。
22希腊科学家的精神及其产物：希腊科学自然也是如此。希腊科学的核心内容如希腊哲学一样是纯粹的，是纯科学。欧几里德几何学、阿基米德静力学、亚里士多德的生物学等都是如此。须知，这种纯科学连同产生了它的科学精神，同希腊人纯粹思维的哲学一样在古代世界中只有希腊人才有。
23奥菲斯教的灵魂不朽观念还有一种意义。灵魂本身是主观的精神，奥菲斯教的脱离肉体而能独立存在、且仍具有清晰理智的不朽的灵魂因此也蕴含这样的意义：它意指能动的理性认识或思维能力，亚里士多德称之为主动的理性灵魂。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所信仰的灵魂不朽，其意义主要就是这个东西：理性的认识或思维能力。
不难知道，近现代的先验唯心主义，如康德、费希特、胡塞尔哲学的核心内容之一都是对这种超感性的理性思维能力的考察，就是说这些哲学所考察的核心内容之一实际就是奥菲斯教那不朽的灵魂，不管这些哲学家是否意识到这一点。
24以上讨论表明，奥菲斯教的灵魂不朽信仰具有极深远的意义，希腊哲学和整个西方哲学的最核心最纯粹的部分都是这一信仰的意义的实现。
25结论：本讲的讨论已充分阐明，希腊哲学不是凭空产生的，它完全是希腊民族精神的产物，希腊宗教作为这一民族精神的最初的、首要的和决定性的形态，是希腊哲学得以产生的直接而充分的前提和基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