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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搬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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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旧作,写给朋友的新年礼物。当时学了美国历史觉得自己很牛,物理课上边听课边写。6000字,对我来说已经很长了。
从邻吧搬运过来,毕竟文作什么的还是汇总一下比较好。


IP属地:美国1楼2016-09-27 13:03回复
    * * *
    小德从来没喜欢过这个小他很多的弟弟,,即使他不否认他的心智才华。这个弟弟早熟得不像孩子,隐隐已呈颉颃之势。对于这一点,小德在厌恶头痛之余,还有一点点羡慕与怀念。他知道这个弟弟也不喜欢他,正如同很多年前的他们一样。他们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勉强找找,也就是不服输的性子。但他从未想过小辉也有帮他的时候。
    “分家?你这算什么意思?!”
    “念在同宗的份上,我们也不奢求什么,大家好聚好散,以后见面还是朋友。我也不想大动干戈,伤的都是自家人。”
    “胡说八道!都分家了还“自家人”,话都不会说还一心想往外跑?你真以为没有家族名声罩着,你们那些田地还能安然无恙?早不知被那些觊觎之徒给瓜分完了,哭都来不及,还由你在这里撒野?我告诉你,就算天塌下来这家也不能散。”
    “轮到你来教训我?我过的桥比你走得路还多。家里运转不周,没有我们支持,计堂根本建不起来,这家也早就散了。当初我们全力相助,没见你们怎么感谢,如今见我们挣得少了,倒摆张臭脸给谁看?你们才是忘恩负义!你以为被人叫做繁还真当自己是他?如果繁在的话——”
    “住口!”小德打断了这番争论,“到此为止,此时下次再议。谁敢背后妄自议论,挑拨离间,一概以家法处置。”
    小辉欲言又止,恶狠狠瞪了一眼,一跺脚尾随小德而去。
    * * *
    小德喝醉了。酒坛酒杯碎了一地。月光洒在地上及酒液,泛起泠泠浮光。小辉在暗处看了良久,还是忍不住现身出来把烂醉的兄长扶回房。
    “你既然讨厌我,为什么今天帮我?”
    “你我意见不同,这是私事。分家是原则问题,公事公办,也不是帮你。”
    “你倒是公私分明啊。”
    叫来伺候的婢女,小辉正要离去,猛的手腕被拽住了。他一回头,正对上一双醉意朦胧的眸子。平日里冷漠独断的神情被雾霭遮住了,此时的小德看起来竟然有些幼稚。


    IP属地:美国3楼2016-09-27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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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
      被这熟悉而陌生的眼睛盯久了,小辉有些不自在,正与欲抽手离开,冷不防听到这两字。 他第一次听到那人喊他“弟弟”。所以他懵了。
      长长地叹息。目光从小辉转向虚无的北方。“你真像他。”
      “他?你是指小繁哥哥?”
      小德不理睬,自顾自说下去:“繁他很能干,也很精明。虽然他渴望权力,但他的确有这个资本。家族计堂就是他办的,每年铺子抽成交给公家,就是计堂的方法也是他定的。他还引进新的纺纱机,争取到好大一块纺纱市场。没有他,我们家永远只是靠天吃饭的农民而已。……当时好多人支持他。”
      “但是结果是你赢了,而且推翻了他的一切。”
      “他对我做过很过分的事情。”
      “所以你就杀了他?”
      “我逼走了他,但没杀他。……我讨厌他专横独断的样子,像暴君一样。”
      “那他现在在哪里?”
      “他死于一场比武。”
      “那人是你的。”
      半晌无语。仔细看去,醉酒的哥哥已然睡着了。


      IP属地:美国4楼2016-09-27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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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少年褪下青涩的稚气,转眼已与兄长成分庭抗礼之势。相比小德的强硬,小辉圆滑世故,八面玲珑。他手段成熟得像混迹江湖多年的政客,即使是分家党也对他没太大敌意。
        小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与小德对着干。意见不同纵然是一点,但他知道其实并不止如此。他从未忘记过小德眼里那连他本人都不知道的高傲——高人一等。就想一个高个子和一个矮个子,矮个子只有拼命向上才能让两眼望天的高个子看到。否则,他眼里永远只有那片天。
        * * *
        世道不太平。军队募兵,小辉毅然去报名。小德得知,只在临行前丢下一句“别给家里丢脸”就转身回去了。大门毫无情面地关上,铜钉鎏金。阳光媚明,树上鸟儿把啼声拖得长长的,直到同伴接下去。高亢的鸟鸣连绵不停。小辉打开包袱,是一件软甲。
        两国交界之处的土地向来有争议。原本只是块荒地,邻国改了国姓后有些流民东迁至此。先帝驾崩,幼君年轻有为,志在四海。为避侵害友邦之嫌,小德被任命以商人身份购买此地。
        邻国先是不愿,无奈实力悬殊太大,还是同意了。怎料其新帝乃出尔反尔之徒,竟派了军队前去。一时间举国上下无不大骂其为无耻小人,年轻劳壮之士都去征兵。
        这场仗持续了一年零一个月。伤亡其实并不大,因为主要时间都在僵持着。在这段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小辉也学会了和老兵油子插科打诨,也第一次听到了一个人的传说。
        英雄才有传说。那个人是英雄,所以才有传说。
        那人是个从小兵一步步爬上来的参将。战功赫赫。
        “听来听去就这么几个故事,是不是从几个传奇小说中拼凑出来的?”
        “嘿小子别乱讲。这可是真人真事儿!他胸口中了一箭,后来就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不然他现在肯定当将军了。”
        “那请问此人尊姓大名?”
        “这我不知道。”老兵尴尬的挠挠头,“我只是新兵蛋子,哪里有机会碰到。”
        此战大捷。邻国割地三百里,向西退去。举国欢庆。小辉作为战斗中最勇猛的将士受到上面表彰。一时间家门口门庭若市,谁都想来套近乎攀高枝。梅家商铺也风光无限,无论是谁都得卖个面子。即使曾经有过摩擦,在如今小辉带来的利益和权势下,原来有二心的几房也偏向了他。


        IP属地:美国5楼2016-09-27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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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湖边杨柳依依,东风温柔地修剪着精致的碧绦。湖心小舟荡漾,舟里两人对坐。蓝衣男子衣饰朴素,只在腰上挂一块坠子。他倒了杯茶,轻轻啜了口,望山不语。
          “好茶。不过茶再好,若没有好水好具冲泡,茶韵就少了一半。哥哥你对我真好,难得见你把这雪藏的白梅雪水拿出来,还让我也分一杯——”
          “你想要什么?”
          年轻人外衣半敞,斜倚着船舷。佩剑看似随意地放在一边。额前一缕碎发并不服帖,直直地竖在空中,在微风中摇晃。他把半凉的茶泼到舟外,又给自己添了杯。他看着对面冷峻的脸,缓缓开口:
          “我想要的哥哥不肯给,那只好我自己去争了。”
          “什么意思?”
          小德讨厌这种像是把他看透的犀利目光。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不再是孩子了。
          小辉没有回答。哥哥,我想要的你永远不会懂。
          “现在专管田契的几房似乎不太喜欢你。你知道吗?他们背地里都叫你独裁者。说实话,我也很讨厌你这种专横独断的性格。”
          “那又如何?那是他们的事。”
          “的确是他们的事,与你无关。分家也是他们的事,也与你无关。你若真要这家散了就尽管刚愎自用,让梅家成你一言堂罢了。哥哥你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吗?现在家里表面风光,实际账房之乱你心知肚明,以前何曾这么乱过!房子长了白蚁你不修缮,现在蛀空了大厦将倾你还上去加一脚!”
          “闭嘴!你知道什么!”小德脸色铁青,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面上。
          “我有什么不知道?你当我是三岁稚儿好欺吗?这些龌龊之事我怎么不知?你嫌白先生权力大会制约你,一句话就散了计堂;你嫌各房牵制,就跳过他们下命令;你嫌应家不顺眼,就不念旧情地把他们赶到瘴泽之地。你不听劝告,任意妄为,忘恩负义……分家说不定就是空穴来风!”
          “姓白的制约的不仅是我,而是所有人。你懂什么。再说,现在那些家伙不都挺喜欢你的么?你也有权了,连账房多少都知道了,我又何须担心分家?”小德此时一脸漠不关己的样子一脸平静,平静到他弟弟都怀疑前面那个濒临爆发的火山是错觉。不等小辉回答,他一跃出舟,袖子一拂离开了。盈满的茶海里茶水没落出一滴。
          ——我不懂,你又懂什么?
          茶又凉了。
          * * *
          小辉晚上做梦时梦到了小德,但他不确定那个像他今天一样一脸激动的人是他的冷面哥哥。背景模糊,只能看见两个人。小德似乎在说什么,但他没有听见,也没有去听,只是在惊奇地欣赏之余,仔细想看清楚那人的五官长相是否真的是他哥哥。忽然听见一句:“你若真要这家散了就尽管刚愎自用,让梅家成你一言堂罢了!”像是他自己的声音,也像是小德与他的和声。他吓了一跳。
          小辉忽然很好奇背对他的人是谁,看轮廓,是一身戎装。只是他越努力去分辨,那个背影就越模糊,转眼连小德也看不见了。
          半夜里他醒了。心里很烦躁,满脑子都是那个梦。撩起帘子,窗外皓月当空。月凉如水,索性步于中庭。竹柏落影斑驳。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小辉一时心血来潮,竟向那人住处走去。
          隔着很远就听见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直没停,揪人心肠。
          “都咳成这样你还喝酒?你多穿件再出来嘛,月色虽好,但着凉了就不好了。”
          “与你无关。睡觉去。”
          “我心里烦,睡不着。既然哥哥也是如此,趁月对饮几杯可好?”
          “随你。”
          兄弟很久没这样好好说话了。
          “你可喜欢军营生活?”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我在军中时曾听闻有个别名“战神”的英雄。可惜他离开了,否则真想一见他驰聘沙场的英姿。”
          小德转转手里酒杯,月色像朣朦烟雾笼在杯子上,散着幽幽莹光。青瓷杯是青色的,不是白色的。透过半透明的青釉,下面是细腻的白瓷。瓷是雪白的,小德曾亲眼看着它成型、上釉。即使再留恋白瓷的颜色,即使青釉再薄,那厚厚的一层刷上就脱不掉了。
          小德把杯子转到一处,杯壁上似乎有一片枫叶状的印子。他不知道这是真的印子还是光线造成的幻觉,但这不重要。月光是钥匙,能解开杯上的秘密就行了。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套酒具,本不想让小辉碰的。
          “早在我从军时就听过了。我曾有幸与他并肩作战,那时他是个真英雄。”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这样的人物不该埋没在时间里。”小辉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他是你哥哥。”小德起身,“我乏了,你回去睡吧,明天要早起。”
          房里灯灭了,压抑的咳嗽声有响起。小辉这才意识到刚才太安静了。他眼神明亮而晦暗。——哥哥啊,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谁。
          在小德眼里,在世人眼里,小辉如愿以偿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理想与现实是有区别的。动动嘴皮子不费力,真干起来就不是这么容易了。小辉觉得自己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家里远比自己想象得要乱得多,计堂根本无法重开。虽然现在分家党闹得不那么厉害了,但他知道只要田地商铺之争一日不绝,隐患就一日不消。这些年来商铺越做越好,利润翻倍很快。相比之下,田里需要的人手多,而且来钱慢,利润也不稳定。面对日益扩大的利益矛盾,曾经的美好愿望被证明了就是想当然。小辉第一次感到了身不由己的无奈。他讨厌被掌控,但他没办法逃脱。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IP属地:美国6楼2016-09-27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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