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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上贡


IP属地:上海1楼2008-09-20 17:34回复
    文案:
    因为一场意外,吕钊将好友的错扛了下来。不知如何面对庞大的赔偿费之际,更令人错愕的是,父母的离异、母亲因伤害而坐牢、外婆的中风死亡接踵而来。
    吕钊不知所措的时刻,聂闻达却守护在他身边,给予支援,一点点地渗入了他的生活。
    以为灾难过后就该雨过天青,不想聂闻达的付出却是步步计算。就算如此,吕钊也不知道,除了聂闻达身边,他还能往哪去……


    楔子
    位于城西的育才中学,让人印象最深的有两样东西:一是爬满藤蔓植物的老旧校舍,二是如同囚衣一般的深灰色制服。
    吕钊从没想过要在这样的地方开始自己的青春岁月,但是,为了纪饶,他来了。
    放弃一流学校的保送资格,假装体谅家中不太理想的财务状况,吕钊义无反顾地跟在纪饶身后,进了这所不入流的高中。
    吕钊不止一次问自己:这是为了什么?
    可惜,他无法给自己一个清晰的答案,他只是隐约地知道,有些东西在懵懂中悄悄地滋生。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就此影响了他的一生,而且,最后与纪饶并无关系。


    第一章
    「纪饶,为什么你的作业跟吕钊的一模一样?题错的一样也就算了,连标点、错字都相同,你当老师是傻瓜吗?」
    育才中学高二3班的教室里,年近四十的女老师发出类似河东狮的巨大吼声,同时摆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盯着站在教室后方的学生。
    被唤作纪饶的学生此刻正垂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一副羞愧不已的样子。
    这时,他的同桌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权威受到如此公然的挑衅,女老师的声音再次拔高八度,怒道:「吕钊!你在笑什么?」
    顿时,班上四十几名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突然发笑的吕钊。吕钊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吭声。
    「吕钊,你不但借作业给同学抄,态度还如此不严肃,真是太过分了。现在给我站到走廊上去好好反省一下,放学之后来办公室见我!」
    纪饶见老师的矛头转向了吕钊,连忙出声为他开脱:「老师,作业是我自己拿去抄……」
    女老师毫不留情地打断纪饶的话,说:「够了!不要以为破罐子破摔(注一)就会没事,你们两个都逃不了,你现在就跟他一起站到外面去。」
    纪饶还想再说,一旁的吕钊站了起来,扯了扯他的衣摆,阻止他的申辩。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教室,老老实实地站到教室外的走廊上。
    「对不起。」纪饶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在空中飞过。
    吕钊没有看他,只是把视线投向远处的操场。
    纪饶以为吕钊在生气,有些懊恼地说:「我抄之前明明记得要改几个字的,可是一急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吕钊还是没说话,只是侧头看向纪饶,嘴角浮起一对浅浅的酒窝。
    见到吕钊的笑容,纪饶也跟着呵呵傻笑起来,他知道吕钊并不怪他。
    「对了,你刚刚在教室里笑什么?」纪饶问。如果吕钊不笑那一声,这次的处罚他完全可以一个人揽下来。
    吕钊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放在半尺宽的栏杆上,低头看着楼下。
    「那是辆什么车?」吕钊转移话题。他不想说,发笑是因为觉得纪饶当时的表情很可爱。
    栏杆上摆着一个水桶,不知道是哪个工友清洗栏杆时留下的。纪饶将手扶在水桶上,头挨着吕钊,往楼下看。
    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教学楼旁,扎眼的银色线条镶嵌在车顶两旁,闪闪发光。
    「不知道,反正我家几年不吃不喝,都买不起一辆这个就对了。」纪饶吐了吐舌头。


    IP属地:上海2楼2008-09-20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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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那个汽车的事,怎么样了?」
      「我明天去找他,看看要赔多少钱。」
      「咳!」纪饶清了清嗓子,不知道如何往下说。
      吕钊转过身背对他,黯然地垂下眼帘,说:「上课了。」
      「等等!」纪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挡住他离去的步伐。
      吕钊回过头,看着纪饶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纪饶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刻尴尬地把手松开。
      吕钊小心地藏起受伤的表情,问:「还有什么事?」
      「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让你背黑锅,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吓着你了?你以为那天我是想亲你吗?是你自己突然回头的,关我什么事!你以为我是变态啊!好好的会去亲一个男生……」
      「吕钊!」纪饶抓住吕钊的肩膀,拼命摇晃了两下,制住他狂乱的喊叫,「我没把你当变态!」
      呼、呼——吕钊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胆怯。
      「不小心被你亲到而已,我又没说什么,你在想些什么呀!如果不是我家太穷,我才不会不承认砸了那辆车子,你知道的,我爸刚失业,家里连吃饭都成问题,说不定连书都读不成了……」
      说着说着,纪饶放开吕钊,懊恼地蹲在地上,拼命揉搓自己的头发,「连累你为我赔钱,我真混蛋!」
      知道纪饶没想歪,吕钊的心情顿时雀跃起来,连忙结巴地说道:「没、没关系。」
      「可是,不知道那车要修多少钱,你家里会不会怪你呀!」
      「没关系的,应该不会有多少钱吧,只是一个小坑而已。」回想那个「小坑」的尺寸,吕钊狠狠地甩了甩头。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纪饶没有排斥他,他们还是好朋友!吕钊兴奋地咬住双唇,又想哭又想笑。
      「那我明天陪你去找那个人。」被吕钊的乐观态度感染,纪饶终于露出笑容。
      「嗯。」吕钊点点头,也跟着笑起来。
      「走吧,去上课了。」
      「好。」
      像以前一样勾住吕钊的肩膀,纪饶感慨地说:「你一直躲着我,我还以为你打算这辈子都不理我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以前真不知道你跑起来比兔子还快!」
      「胡说!」
      「哈哈……」
      「哈……」
      走出树林的阴影,先前的不快烟消云散,两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走在一起,如同过去的每一天。
      次日,按着名片上的地址,吕钊与纪饶找到了聂闻达所在的宏达贸易公司。
      「对不起,如果没有预约的话,聂先生不能见你们。」柜台小姐公事化地拒绝了吕钊他们的要求。
      没想到连门都进不了,吕钊与纪饶一时没了主意。怪只怪吕钊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那个砸坏聂闻达汽车的家伙。


      IP属地:上海5楼2008-09-20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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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正好,是他自己不见我们,干脆不赔他算了。」纪饶忍不住抱怨。
        吕钊瞟了他一眼,喃喃道:「那怎么可能!」
        「那怎么办?你又不肯打电话给他……」
        「你不怕丢脸,你来打!」
        「我?还是不要了……」纪饶泄气地低下头。
        这时,一道红火的颜色突然从吕钊的眼前闪过。他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人掐住了脸颊。
        「嘿,看看这是谁。我们的『水桶小子』亲自来付修理费了?」
        听见那似曾相识的华丽声音,吕钊马上想起来人是谁。
        虽然讨厌听到那个滑稽的绰号,更不想见到红发男人嘴角的讪笑,不过吕钊还是硬起头皮看着他,问:「你能带我去见聂先生吗?」
        「没问题,跟我来。」红发男人点头,果真将两人带了进去。
        「我叫罗跃奇,是闻达的好友兼客户。」介绍完自己,红发男人表情夸张地说:「友情提醒:闻达最近正处在暴躁期,你们进去之后可要小心。」
        「他的车修好了吗?」吕钊只关心这个。
        「车?没有这么快,少说还得一个星期吧。」
        「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纪饶问。
        「那车要全部重新上漆,半个月算短的了。」
        「全部上漆?不是只砸坏了引擎盖吗?为什么要全部上?」吕钊大为吃惊。
        「小朋友,局部上漆会有色差的。聂闻达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不可能忍受那样的瑕疵。」
        「可是……」
        吕钊没能说出自己的不满,罗跃奇就拉开了一张大门。
        豪华宽敞的办公室内,聂闻达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文件,见到来人,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我记得告诉过你,进来要先敲门。」
        「我敲了,你没听见而已。」罗跃奇睁着眼说瞎话,边说还边冲吕钊扮了个鬼脸。
        像是早已习惯这人的胡说八道,聂闻达也没追究,只是放下手中的文件,问:「他们是谁?」
        「你不认识了?」罗跃奇一把抓过吕钊,将他额前的头发全部捋开,笑道:「『水桶小子』今天没穿校服,是不是帅多了?哈哈!」
        吕钊尴尬地扭了扭,挣开罗跃奇的钳制。
        「你父母没有打电话给我。」被他这么一闹,聂闻达终于认出了吕钊,语气也由冷淡变成严肃。
        吕钊不安地盯着地板,双手绞成了麻花,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想先知道要赔多少钱,然后再告诉他们。」
        闻言,聂闻达把视线定在吕钊身上,直到把他盯得鸡皮疙瘩爬满手背时,终于说了句:「大概几万吧。」
        「几万?」
        「怎么会这么贵!」纪饶和吕钊几乎同时吼了出来。
        「不是很贵呀,那台车可是BMW。」罗跃奇不是很理解两个男生的惊讶。


        IP属地:上海6楼2008-09-20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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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可是……」几万块钱也许是父亲几个月的收入,这要他如何向家里开口!吕钊不敢相信地摇着头,连连后退。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纪饶,只听他傻傻地嘟囔着:「这也太贵了,怎么可能赔得起啊!」
          「那就是他的问题了。帐单出来以后,我一定会把它交给他的父母。」聂闻达再次拿起手中的文件,明显不想再与吕钊他们讨论这个话题。
          吕钊无助地看了看罗跃奇,罗跃奇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吕钊只好转向纪饶,可惜纪饶看起来比他更无助。无奈之下,他只能沉默地退出聂闻达的办公室。
          目送两个小男生沮丧地离去,罗跃奇忍不住抱怨:「你又不缺那几个钱,干嘛去逼那孩子?」
          聂闻达扫了他好友一眼,没有理会。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这么冷血。」罗跃奇拿起一个文件夹往聂闻达身上扔。
          早有防备的聂闻达敏捷地接住「攻击物」,回敬道:「你这么好心就替他把钱还了,我不会介意的。」
          「哈哈,」罗跃奇干笑两声,说:「我想替他还钱也要有个名目呀,不然别人会以为我别有用心。」
          「那就让他以身相许,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吗?」
          「去,说得我跟变态大叔一样。我才没那么色!」罗跃奇呸他。
          聂闻达冷哼一声,一针见血地说:「如果那个吕钊长得差点,你也帮他说好话?」
          「呵呵,你也觉得他长得不错吗?可惜就是年纪小点,高二……」完全不理会聂闻达话里的讽刺,罗跃奇煞有其事地搬出手指头算来算去,最后叹道:「今年才十七岁,哎,太小了!」
          聂闻达受不了地摇了摇头,不再同他胡扯。
          吕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进门的时候突然看见满屋的大箱子。
          「妈,这是干什么?」吕钊十分意外。不过出去一个上午的时间,家里一半以上的东西居然统统都打好包了。
          「我要跟你爸离婚,你跟不跟我走?」吕妈妈蓬头垢面,像个颠沛流离的老妇人。
          吕钊弄不清母亲话里的意思。
          「你不跟是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算我白养了你!跟你爸一样,都是没良心!」
          「妈……」莫名其妙就被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吕钊想问个明白却完全插不上话。
          这时,不知何时走到吕钊身后的吕爸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跟你妈妈感情一直不和,现在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不说你也明白……」
          「什么不说也明白,你不就是遇上个狐狸精吗?现在还让她怀了你的种,你这个陈世美……你不得好死!一把年纪才来抛妻弃子,你以为那女人看上你什么?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你等着被她一脚踹开吧!」
          「阿霞,你能不能冷静点?为什么非要弄得鸡飞狗跳……」
          「吕国良,你少在这里放屁。」恶狠狠地截断丈夫的话,吕妈妈转头问儿子:「你说!你是要跟你这个没良心的爸爸,还是要跟我?」


          IP属地:上海7楼2008-09-20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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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前完全没有半点征兆,吕钊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根本无法回答。吕妈妈见儿子不说话,甩手就是一巴掌。
            「你这个没良心的,什么东西!不想跟着我就给我滚!」
            鲜红的五指印迅速在吕钊白皙的小脸上显现出来,看着在暴怒中变得无比陌生的母亲,他垂下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
            「周霞,你太过分了。钊钊也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迁怒他?你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冲我来。」吕父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察看儿子脸上的伤。
            吕钊下意识退了一步,让父亲扑了个空。
            「我的儿子,我管教一下怎么了?关你什么事?」见丈夫想拉拢儿子,吕妻一把将吕钊拖到自己身边,「钊钊是我的,你找你那个狐狸精,让她给你生去。看你一把年纪还带个奶娃娃,怕不怕人笑话。」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钊钊,听爸爸的话,跟我一起。你妈根本没能力养活你。爸爸才能供你上大学……」
            一瞬间,夫妻骂战就转成了儿子争夺战。吕钊左手被母亲抓着,右手被父亲扯着,感觉就像马上要被人五马分尸一般。
            「爸……」没有细想,吕钊推开了爸爸的手,无声地站到母亲的身旁。虽然他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不过母亲在他的潜意识里就是弱者,他只是反射性地选择了需要被保护的那一方。
            吕父没想到儿子会这么明显地偏向自己的妻子,不由得有些吃惊,随即又冷静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见儿子站到自己一边,周霞心情稍稍平复一些,于是将手中的封箱带塞进儿子手里。吕钊咬紧下唇,开始帮母亲封箱。
            直到半夜躺在外婆家的床上,吕钊都没想明白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记起下午离开家时,家中乱七八糟好像被人洗劫过一样,他的胸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第二天,吕钊无精打采地到学校上课,粗心的纪饶根本没发现他的不妥。一下课就缠着他,向他打听那天回家后的情况。
            「怎么样?你爸妈怎么说?那笔钱……」
            「我没说。」
            「你还不说,要是帐单来了,再说会不会来不及呀?」
            「到时候再说,我现在没心情。」吕钊单手撑着额角,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难受得厉害。
            「大少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讲心情呀?」单纯的纪饶还不会察颜观色。
            吕钊有些烦了,敷衍道:「过几天吧。」
            可惜纪饶完全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还在接着说:「不要拖了,要赶快想办法。那个聂闻达,看起来好凶……」
            「你又不能帮我还,在这里罗嗦什么?」
            没料到吕钊会语带嫌恶,纪饶足足愣了半分钟才缓过劲来。一想到这祸事本是他闯下的,却又没能力承担,脸皮顿时麻辣火烧,犹豫一下之后便扭头跑开了。
            看着纪饶的背影,吕钊张口想叫住他,最终也没能发出声音。家里的事他不想告诉别人,而且就算告诉了纪饶,也只是多一人为他担心而已,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
            注一:破罐子破摔,歇后语,表示丧失斗志,自我放弃。


            IP属地:上海8楼2008-09-20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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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没有回答,只是将吕钊拉到身边,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她也想要希望,只是这希望从何而来?她找不到。
              整夜的噩梦,吕钊在床上翻来覆去,汗湿了大半张床单。
              「钊钊!」
              外婆的喊声让他瞬间惊醒过来。
              「你妈妈说要去找你爸爸谈谈,你最好跟过去。」
              看着外婆慌张的脸,吕钊呆滞得厉害。
              「钊钊?」
              「我梦见爸爸杀了妈妈……」依稀记得梦里的情形,吕钊忍不住全身发抖。
              「什么?」
              「我这就去。」胡乱把衣服套在身上,吕钊踉跄着跑出了门。他不要去回忆那个可怕的梦境,他的家不该是那个样子。
              就像冥冥中自有注定,当吕钊赶到自家楼下,就见救护人员将一个人抬了出来,所有的声音都退去了,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接着,他看见一缕长发自担架上落下,那不是妈妈,吕钊不认识那女人。他看见爸爸拉着她的手,脸上写满焦急与关切,
              「爸……」
              吕爸爸循声看了儿子一眼,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回那女人身上,跟着她一起上了救护车。
              车子鸣起刺耳的笛声,吕钊傻傻地站在原地,直到另一拨人经过他的身边。
              「妈?」吕钊没有错过母亲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立刻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走近母亲,却被她身后的警察挡开了。
              「你是谁?」
              警察拎着周霞的后领,吕钊不喜欢那动作。
              「他是我儿子,不关他的事!」周霞一边紧张地向警察解释,一边推了吕钊一把,「回去,去外婆那里,我没事!」
              「妈!」
              「回去!」
              同样的笛声,却是向着不同的目的地。
              吕钊第一次没有听话,而是拦了辆车跟上去。
              警局里,有位好心的警察向他解释了事情的始末;母亲捅了父亲的情人一刀,不但害她性命垂危,还害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夭折。
              警察说,母亲会被指控蓄意伤人,如果那女人死了,罪名就会转为谋杀。
              靠在沙发上,吕钊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完全掏空,脑中只有父母往日的争执声盘桓不断。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劈啪作响。
              好好的青天流云,为什么顷刻间就变成了狂风暴雨?他不明白。
              「再去求求你爸爸,让他不要告你妈妈好不好?」外婆的哀求像套住脖颈的枷锁,勒得吕钊喘不过气来。
              「外婆,没用的。」
              「再试试,你是他儿子,说不定……」
              「外婆!」
              「再试试,再试一次!牢里那个可是你亲妈呀!」
              「……」


              IP属地:上海10楼2008-09-20 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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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饶在唧唧呱呱好长时间之后,终于注意到聂闻达,第一反应竟是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聂、聂先生!」他结结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聂闻达点点头,神情严肃。
                吕钊没有留意他们的互动,纪饶的问题正是他最担心的,「我不知道。如果外婆能醒过来,我就能问她钱放在哪里,到时候……」
                天知道一个中风的病人要多长时间才能清醒?就算醒了,脑筋清不清楚都是个问题。
                不过,说到钱……
                在吕钊的眼中,此时的聂闻达突然变成了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而且是持有身分证的大额钞票。掰着指头数一遍,除了眼前这个人,他根本找不出第二个符合条件的求助对象。
                「你能帮我外婆办一下入院手续吗?」如果他这么问,聂闻达会怎么回答?吕钊不敢开口,之前欠下的还没还清,现在又要借,任谁也不会答应吧?
                这时,就像是看穿了吕钊的心思,聂闻达居然主动开口说:「我可以帮你办手续。」
                听到这话,吕钊不由得喜出望外,可强烈的自尊心又让他忍不住推辞说:「不用了。」
                「反正你已经欠我钱了,再多一点也无所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聂闻达注视着吕钊,表情却恢复初见时的冷淡,他不想让吕钊觉得他别有用心,只是,今天的接触的确让他有了一些想法。
                「那些钱……我可能要很久以后才能还上。」吕钊软化了,接受聂闻达的帮助是他唯一的出路。
                「我相信你不会赖帐。」聂闻达打消了吕钊最后的犹疑。
                于是,吕钊诚恳地道了声:「谢谢。」
                站在一旁的纪饶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地对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聂闻达道貌岸然的样子是出于某种伪装。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所以他无法阻止吕钊接受他的帮助。
                事实上,他也没有立场阻止吕钊做任何事,他只是个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没用家伙而已。
                聂闻达为吕钊的外婆办完入院手续后,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而纪饶和吕钊则在医院一直守到探病时间结束。出了医院,纪饶坚持要陪吕钊回家。
                「你回去吧,我没事。」吕钊拒绝了纪饶的好意。
                「不行,今晚我住你家好了。」
                「为什么?呃!」听到纪饶要住他家,吕钊结结实实打了响嗝,不是饱的,是吓的。
                纪饶帮他拍拍背,理所当所然地说:「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会做饭。」
                「我会!」
                「我比你做得好!」


                IP属地:上海13楼2008-09-20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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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的沮丧还没消褪,吕钊实在拿不出什么好脸色。于是谈话从刚开始就僵住了,吕钊甚至懒得打听聂闻达的来意,而是撇下他迳自收拾起厨房的残局来。
                  聂闻达也不生气,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吕钊忙进忙出。
                  「有事吗?我要去医院了。」无法忽略如此巨大的存在,吕钊不得不再次开口。
                  「我送你。」聂闻达提议。
                  吕钊本想拒绝,可当他看到那辆连累自己背了一身债务的BMW,他改变了主意。反正都要出钱,为什么不坐?
                  两人坐进车里,聂闻达没有动,只是扭头看着吕钊。
                  吕钊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半晌,像是厌倦了与吕钊玩这种公鸡斗眼的游戏,聂闻达一倾身靠近了他。
                  吕钊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伸手推他。「干什么?」
                  低头看了一眼撑在自己的胸前的双手,聂闻达不禁有些好笑。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直直地对着那双惊恐的眼睛,聂闻达抬手一抽,将安全带扣在吕钊身上。
                  吕钊的脸瞬间变成了一个大番茄,随即低下头,差点没把脸埋进肚脐里。聂闻达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
                  尴尬地撑过二十分钟,车到了医院,吕钊恨不得拔腿就跑,却还是被聂闻达快一步抓住手腕。
                  「这是律师的名片,他打刑事案很有经验。」
                  看着那张名片,吕钊的表情有点木,「我没钱请律师。」
                  「我可以借你。」
                  「我已经欠了很多……」
                  「想让你妈妈早一点没事,就去找他。记着跟他说我的名字就是了。」不等吕钊回答,聂闻达将名片塞进他手里,驱车离去。
                  吕钊傻傻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糊里糊涂地走进医院。
                  没有犹豫太久,吕钊就揣着聂闻达给的名片找到了那名律师。
                  律师是个矮墩墩胖乎乎的男人,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半点精明能干的样子。直到他说服了死活不肯见儿子的母亲,吕钊对他的信任才稍稍有所提升。
                  「你不要来看我了,好好读书。妈妈的事张律师会办好的。」
                  周霞的头放得很低,几乎碰上身前的桌面。


                  IP属地:上海16楼2008-09-20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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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瘦了,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感觉上已经没有任何饱满的部分。丈夫背叛时煽动起来的高涨气焰,此刻在她身上也已找不出半点痕迹,余下的只有颓然与无力。
                    吕钊没有对母亲提起外婆的病,也没有提起自己休学的事,爸爸的冷漠他更是只字未提,他只是不断地点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听话、更顺从。坐在他眼前的是被变故折磨得憔悴不堪的母亲,他实在不想让她再受到更多的打击。
                    离开了被高墙电网包围着的看守所,吕钊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将妈妈的消息告诉了外婆。
                    「被妈妈刺伤的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张律师说会去争取法官同情,尽量把案子定性为误伤,这样惩罚就轻了。张律师很有本事,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外婆中风后一直不能言语,但是神智很清楚,听到吕钊的话不由得高兴得老泪纵横。吕钊一边擦去那些泪水,一边摆出最最欢喜的笑容,安慰着外婆也安慰着自己。
                    他不忍心告诉外婆,据张律师最乐观的估计,母亲的刑罚最少也是两年监禁。


                    第三章
                    日子一天天熬着,外婆的病丝毫也不见起色,母亲仍在看守所里等待排期出庭,父亲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幸运的是吕钊在家找到了两本存折,里面的钱大约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不过,为了早日还清欠下的钱,吕钊还是找了份工作,在一家加油站值夜班。虽然工资少得可怜,却总比没有收入的好。
                    与吕钊一起值夜班的是一位姓王的老伯,五十多岁了,总是喜欢找借口早退。加油站地处偏僻,夜里基本上没什么人,所以吕钊也由他去。
                    每当吕钊点头答应,王伯就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就谢谢啦!明早请你吃早餐。」
                    不过,以经验来看,这早餐之约多半是没影的事。
                    这天,约莫凌晨一点,王伯刚走不久,一辆车开进来加油。
                    「要加多少?」吕钊问来人。
                    「加满。」开车的是个染了满头金毛的年轻人,不断用手拍着方向盘,神色有些紧张。
                    吕钊像往常一样拿着油枪走到车尾准备给车加油。这时,车后座的门开了,一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
                    「就你一个人?」女人问。
                    吕钊点点头,余光瞥到她短到不能再短的裙子,立刻不好意思地将脸别开。
                    像是被吕钊的纯情逗乐了,女人在他身后发出突兀的笑声。
                    吕钊有些生气,想转身时却突然被人从身后勒住了脖子,猛地往车上一撞。一阵眼冒金眼之后,他倒在地上,有人捆住了他的双手。


                    IP属地:上海17楼2008-09-20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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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动!」开车的男人不知何时下的车,拿着冰凉的铁器抵上吕钊的咽喉,刚刚就是他偷袭了吕钊。
                      不用看都知道脖子上的东西能轻易划开自己的皮肤,吕钊害怕极了,却还是强作镇定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这里收的钱放在哪儿?」女人半蹲在吕钊的身边,像是怕吕钊被欺负了,伸手拂开男人的刀。
                      咬紧双唇,吕钊一声不吭。在小加油站打个工也会遇上打劫,他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背,这对男女一定只是装模作样而已,不见得有胆子来真的。更何况,加油站里的备用金钱至少是他一个月的薪水,要是真被抢了,他要拿什么赔?
                      「不说话?想让我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吗?」
                      男人扬了扬手中的匕首,用刀背在吕钊的脸上狠狠地敲打了几下。他已经不再紧张,而且满脸兴奋。
                      视线扫过刀刃,吕钊闭上眼,不知不觉中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快说!」
                      男人不耐烦了,挥刀就要在吕钊的脖子上开道口子,却被女人快一步抓住手腕。刀尖划过吕钊的下颚,弄出一条浅浅的红印。
                      「你还真想闹出人命啊!」白了男人一眼,女人转头对吕钊说:「小家伙,别再逞强。他要是发起疯来我可拦不住。说吧,钱在哪儿?」
                      「说!」
                      男人的低吼在吕钊耳中嗡嗡作响,他张开眼睛,对上两人贪婪的目光,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感。
                      厌恶眼前的人,厌恶如今的生活,厌恶现在的自己!
                      妈妈拿刀刺向那女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像他这样身陷在这挥之不去的厌恶?
                      厌恶父亲,厌恶婚姻,厌恶将来……如果就这么被杀,能不能从这漫天的厌恶感中脱离出来?
                      见吕钊无动于衷,女人突然轻轻一笑,随后慢条斯理地从地上捡起油枪塞进他的裤腰里。他只觉得身下一凉,刺鼻的汽油味立刻散漫开来,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双腿往下滑,很快浸湿了鞋袜。
                      「不想说?」女人拿出打火机一晃,作势要点燃吕钊的裤子。
                      吕钊终于开口:「这里是加油站,你要是点火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表面上他似乎不甘示弱,其实内心里已经惊恐万分。沾身的汽油就像要穿透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血管。
                      死亡是件太遥远的事,从来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他是该怕的,外婆或母亲无论哪一个都需要他的支撑。他怎么可能不怕?
                      「啪——」
                      一记耳光打得吕钊半边脸生疼,也打回他游离的思绪。不等那对男女再施狠招,吕钊尖叫道:「钱都锁在收银机,密码是三二00!」
                      话音一落,他立刻闭上眼,扭头将脸贴向肮脏的地面,就像刚刚经历了跋涉,累倒在地的旅人。
                      志在打劫的男女得到自己想要的资讯,立刻将吕钊丢在一边。
                      一阵凌乱的声响之后,两人得手驾车扬长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身的寒气让吕钊实在无法在地上再躺上半秒。于是他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办公室,找出剪刀把手上的绳子剪开。
                      办公桌上,收银机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IP属地:上海18楼2008-09-20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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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钊呆滞许久之后,拿起一旁的电话,哆哆嗦嗦地按下一个从来不曾使用却又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吵醒了聂闻达的好眠,听到吕钊略带异样的声音,他立刻赶了过去。
                        半夜三点,加油站阴森森的灯光看起来像某个恐怖电影里的场景。
                        红肿的指印衬着灰黑的一张脸,吕钊浑身的汽油味外带瑟瑟发抖的惨样,让聂闻达大吃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
                        吕钊低着头,硬生生地说:「能不能借我两千四百三十七块?」
                        听见吕钊借钱,又看那大敞着的空钱箱和地上剪断的绳索,聂闻达猜出了大概,「有人抢劫?」
                        「请借我两千四百三十七块。」吕钊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借钱的请求。
                        无声地注视吕钊片刻,聂闻达拿出钱夹,将钞票递给他。
                        「我会还的。」吕钊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出自己的承诺,然后把钱锁进钱箱,并且修改了钱箱密码。
                        「我帮你报警。」
                        聂闻达拿起手机拨打报警电话。谁知他的动作让吕钊瞬间惊慌起来,猛地跳过去抢夺他的手机,聂闻达反射性地阻挡,拉扯间手机落到地板上,机壳一分为二,连电池都掉了出来。
                        蹲下身拾起摔成几片的手机,吕钊的表情就像有车从他的身上辗过,浑身抖得像筛糠。
                        「我会赔你的。」
                        看到吕钊的样子,就像有人在聂闻达心头狠狠地踩了一脚。
                        他跟着蹲下身将手机拿回来,三下两下拼回原状,按下开机键。开机画面一闪,聂闻达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挡住花了一角的萤幕,然后将手机放在吕钊眼前晃了晃,说:「没坏,这牌子的机器很不错。」
                        吕钊愣愣地看着聂闻达,没错过他的小动作,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下来,一颗接一颗,直直砸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圆形的浮水印。
                        「我讨厌警察,不想报警……」带着绵绵的哭音,吕钊说出自己的心思。他不想见到那些抓走母亲的人,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被抢。他如此无能,什么也做不好,他不想招来别人的嘲笑。
                        「别说了。」聂闻达无意去挖掘吕钊心中的隐痛,他不想看到这个孩子被彻底击倒,「我送你回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不行。」吕钊摇头,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今晚加油站只有我一个人,我必须留在这里。」
                        「穿成这样在这里守一夜?」聂闻达拉了拉吕钊被汽油浇透的裤子,说:「我可不打算为你再出一次医药费。」
                        吕钊无言以对,傻傻地站在原地。
                        聂闻达板着脸,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了个便条,贴在收银机上,告知加油站的人吕钊的去处,然后拉着吕钊就往外走。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一直暖到吕钊的心里,定定地看着那个握住自己的宽大手掌,吕钊的眼眶又红了。
                        家里遭逢变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掉眼泪。
                        一直以为痛苦来得太多,人就麻木了,可聂闻达今天的举动就像撬开了密封的易开罐,因为过度的摇晃而气力十足的悲伤瞬间喷薄而出。在被迫承受了那些让他无法承受的种种之后,吕钊感觉像突然找到可以为他分担的人。
                        也许聂闻达无法像纪饶那样给予他安心的陪伴,却可以最有效地为他解决所有的问题。他是如此体谅他的心情,恰到好处地给予安慰,照顾他脆弱到可笑的自尊。
                        他……值得信赖吗?
                        「到了。」


                        IP属地:上海19楼2008-09-20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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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闻达的声音让吕钊从昏沉中惊醒,慌乱地左右张望之后,确定自己是在聂闻达的车里才让他安下心来。
                          「你家到了,我陪你上去。」
                          吕钊本想说不用,可还是点了头。
                          跟着聂闻达下了车,回头看见车座上留下的一大片污渍,吕钊又是一阵沮丧。那个看起来很高档的皮座椅算是毁了。
                          「没关系,我正打算给座椅加个垫子。」
                          「嗯。」吕钊低下头。
                          不再讲话,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吕钊外婆的家。吕钊与聂闻达本来就不熟,加上吕钊又没有聊天的兴致,所以两人一直保持着沉默。好在聂闻达没有要走的意思,吕钊也不想送客,所以这沉默并不显得尴尬。
                          在浴室花了很长时间把自己彻底收拾干净,再出来时,吕钊发现聂闻达已经闭眼靠在沙发上。
                          以为他睡了,吕钊蹑手蹑脚地走回房间,却被突然抓住了衣袖。
                          「啊!」
                          「嘘——」伸手堵住吕钊的尖叫,聂闻达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声点,别把邻居吵醒了。」
                          吕钊点点头,掰开聂闻达的手,大口喘气。
                          「洗干净了?」聂闻达也不见外,顺势低头在吕钊的头顶还有肩膀上闻了闻,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把头发吹干再睡。」
                          吕钊被他这突兀的举动弄得全身僵硬,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索性当没看见。
                          「你累了的话,可以去睡我妈妈的房间。」吕钊指了指右手边的那间房。他实在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外婆家空荡荡的房间常常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想我留下来?」聂闻达问。
                          吕钊不说话,他想留他,却无法直接说出口。
                          聂闻达了然地笑了笑,说:「我去睡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吕钊指着的那间房。
                          身旁少了一个人,吕钊猛地打了个喷嚏,飞快地跑进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梦,吕钊在满屋子的饭菜香味中醒来。
                          「妈?」
                          厨房里忙碌的妇人与母亲有几分相似,可当她应声回头,吕钊不由得有些失望。
                          「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姨,是聂先生要我过来给你准备点吃的。」妇人大约四十多岁,十分和蔼。
                          吕钊低下头,闷声说了句谢谢。


                          IP属地:上海20楼2008-09-20 1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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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闻达做事非常俐落,不但安排了专人照顾吕钊,还为他辞去工作,顺便给了怠忽职守的王伯一个教训。
                            当吕钊捧着少得可怜的薪水,避过王伯怨恨的眼神,快步走出加油站时,他再次陷入没有边际的茫然之中。
                            失业了,怎么办?
                            没等吕钊想明白,当晚他就被告知可以在聂闻达的宏达贸易公司里打零工。
                            「什么工作?」
                            「就是些理理文件、跑跑腿的杂活儿。」
                            彷佛有聂闻达的地方就不会有难题,可他的好意总是让吕钊有种消受不了的错觉。
                            「我不需要你可怜。」吕钊说。
                            「这个职位不是为了你才设的,」聂闻达连头都没抬,就像吕钊说的全是些不值一提的废话,「如果你不想去就别去,需要工作的不止你一个。」
                            一瞬间,吕钊觉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以他现在的处境,有人肯帮他就已经不错了,他却完全不知感恩。
                            「你为我做这么多事,我该怎么报答你?」吕钊问。
                            聂闻达放下手中的筷子,终于抬起头来。「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债主,等你有能力偿还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收债。」
                            这是聂闻达第一次强调自己的债主身分,不过吕钊觉得那是为了让他的自尊心好过一点。因为是债,所以不存在人情的成分,他面对聂闻达的时候也比较坦然。
                            是这样吗?
                            聂闻达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些狡猾。他不会告诉吕钊,他的体贴与怜惜是因为他喜欢吕钊;他在一步步接近他,直到时机成熟,而后一举擒获。
                            「那你要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会穷很久的。」吕钊不明白聂闻达话里的深意,只是单纯想到要还钱而已。
                            聂闻达被他的直白逗乐了,说:「既然要等很久,那就别想了。吃饭吧!」
                            气氛突然轻松下来,吕钊感觉稍好了些,于是端起碗,嘟囔了一句:「你真奇怪!」
                            「什么?」聂闻达没听清。
                            目光扫过满桌的佳肴,吕钊看了他一眼,说:「我们就两个人,你让陈姨做这么多吃的做什么?真浪费!」
                            虽然向来温顺,可吕钊总是会出其不意地露出自己尖锐的一面。聂闻达被他教训了,竟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看到聂闻达开怀的笑容,吕钊也不自觉地跟着弯起嘴角。
                            第一次看到吕钊唇边浮现浅浅的酒窝,盈着纯净,展露生涩的孩子气。聂闻达看在眼里,脑中唯一想到的就是「春暖花开」这四个字。


                            IP属地:上海21楼2008-09-20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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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钊是早春的碧桃,干净清澈中带着一抹艳丽,待到完全绽放时,必定不俗。
                              「你笑起来很好看。」他从不吝啬赞美,虽然能得到他赞美的人并不多。
                              吕钊没料到聂闻达会来这么一句,表情顿时一僵,小脸随即红过了关二爷。
                              转眼就过了一周,吕钊在一家小超市找到份理货员的工作,薪水比加油站更低,不过不用值夜班。他拒绝了聂闻达的好意,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当纪饶像往常一样来找吕钊打羽毛球的时候,吕钊正好因为搬货拉伤了背部肌肉。
                              「怎么这么不小心?」看见吕钊抬个手都龇牙咧嘴的,纪饶好不心疼。「加油站那边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换啊?这工作这么粗重,你还是换一个吧!」
                              「没关系,是我自己锻炼得太少了。」不想对纪饶说起加油站里那段难堪的经历。他是个只见过阳光灿烂的单纯家伙,吕钊不想把人生的灰暗面带给他,而且……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你真的行吗?」
                              「习惯就好。」吕钊假装没事地举了举手臂,捏着上臂笑道:「过不了多久就能练出『小老鼠』来了。」
                              纪饶知道吕钊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他也只能说些无关痛痒的嘱咐,把关心变成无力的唠叨。
                              羽毛球打不成了,两个小男生就窝在吕钊的小房间里,天南地北地聊天。
                              大部分时候都是纪饶在说话,学校的、自己的、路上看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得津津有味。吕钊一直微笑着注视他,沉迷在他眉飞色舞的神态里,偷偷羡慕着他的无忧无虑。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两个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突然出现的聂闻达,就像一个外星来客硬生生加入到两个地球人中间,纪饶吃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聂先生只是来借住的。」吕钊含糊不清地解释着,这样的状况比他之前去亲纪饶时更让他尴尬。
                              加油站的事情之后,聂闻达知道吕钊还在害怕,所以每晚都特意来陪他,可是两人从来没把话挑明。
                              简单说,就是聂闻达每晚来借住,而吕钊高高兴兴地为他开门而已。
                              「你的肩膀怎么了?」聂闻达没兴趣管纪饶,不过看吕钊一直不停地揉捏自己的双肩,不由得关心起来。
                              「没什么。」吕钊摇头。
                              纪饶多了句嘴:「他搬东西把背拉伤了。」他一直以为是聂闻达催吕钊还钱,吕钊才会拼命去打工,所以语气稍稍带着责备。
                              聂闻达不带表情地看了纪饶一眼,而后转头问吕钊:「严重吗?」
                              「不严重。」
                              「还不严重!你都痛得手都抬不起来了!」不满吕钊的隐瞒,纪饶干脆抓住他的肩膀,逼他抬手给聂闻达看。
                              「嘶——」吕钊顿时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见状,聂闻达连忙握住吕钊的手,把他从粗手粗脚的纪饶手中「抢救」过来。
                              「擦药了吗?」他问。


                              IP属地:上海22楼2008-09-20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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