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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杰:消失的永恒与瞬间之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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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德勒兹的《尼采与哲学》
来源:《世界哲学》第20163期
  内容提要:尼采的哲学,是一种从视域角度重估生命价值的哲学,它的一个重要学理基础,在于凸显瞬间的价值以抵抗传统,而传统与永恒之间,有着隐秘的互译关系。这就使得尼采的思想为现代欧洲哲学奠定了基础,它使哲学走上了生活艺术的方向,当代欧洲哲学延续了这个方向:一方面,强调时间问题引领了全部哲学问题;另一方面,从视域或者差异、不连续性、如何、当下在场等概念,分析“时间哲学”,从而在搁置了传统哲学问题的同时,开辟了异域的哲学话题。德勒兹、福柯、德里达等哲学家,接着尼采继续讲述这些哲学话题,这使我们不仅要重新思考传统哲学问题或者“重估一切价值”,而且要创造一批不曾有过的哲学概念,这使哲学从封闭走向开放。
  关键词:永恒/瞬间/生命/价值/艺术
“价值”这个词似乎已经被人们说烂了,但是,从哲学史追溯,它包含了尼采哲学的全部秘密,它标志着尼采从根本上扭转了哲学思考的方向。当我们面对尼采使用的某个哲学概念时,其最重要的含义,在词典里是查不到的。如果我们到《现代汉语词典》里查询“价值”的含义,在那里无论如何看不到尼采所赋予“价值”这个词的意义,那就是“批判”。新哲学派别的创立,往往是从创造新概念开始的。这种创造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创造一个新的词语,比如德里达的“延异”(différance),这个具有根本变革哲学意义的新词语,可以用一本书的篇幅加以展开,它所秘密隐含着的“恐怖思想”爆发力,犹如太阳里的黑洞;哲学家创造新概念的另一种方式,就是为哲学原本就有的“旧概念”赋予一个新的含义,这种新含义往往采取一种普通人意料之外的方式实现,就像超现实主义诗歌里有一句表达式“白发手枪”。“白发”与“手枪”有什么联系?任何联系都没有,这种精神连线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思想领域的所谓意料之外,就是突破普通人思维习惯的束缚,突破词典的束缚,以违反逻辑同一律的方式,把一个概念与另一个似乎没有关系的概念联系起来,形成一种新的思考方向,由于这种新的精神连线的任意性,新的思考方向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这就是哲学的创造性思维之魅力所在。
  德勒兹认为,和尼采不同,“康德并没有导向真正的批判,因为他不知道用价值术语提出问题……价值哲学,就是使批判真正落到实处,作为实现批判的唯一方式,就是以‘突然砸一锤子’的方式做哲学。”(Deleuze,2012:1)在这里,哲学意味着价值,而价值意味着批判,至于批判,却不是什么纯粹理论层面的批判,而是改变世界式的批判,这种“武器的批判”的形象说法,就是“突然砸一锤子”——如此的精神连线,使解释性的哲学变成了“做哲学”——去改变世界,它的另一个效果,是使哲学家成为一个艺术家,“突然砸一锤子”这个说法,似乎是以19世纪法国象征派诗歌领域马拉美所谓“骰子一掷就永远摆脱不了偶然”(这是他一首诗歌的题目)的方式实现的。


IP属地:广西1楼2016-10-20 22:47回复
      生命是上帝赐予人类的最珍贵礼物,我珍惜自己生命的方式,是绝对不为自己设立假想的敌人,我不存报复之心。我将心比心尽力去理解别人。人的生命本身就是神、永远活着的灵魂、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敏锐的直觉永远目光炯炯。在梦中也能思考,其证据是在梦中有陶醉也有哭泣。我无法想象在没有热情的情况下,思考还能进行。要让文字有生命力,首先要使文字有温度,温度就是温度,没有什么高贵低贱之分,它烙刻在火辣辣的目光之中,敲打在变化莫测的肉身之上。文字仿佛不是在说话,而是在舞蹈。要使文字鲜活有生命的力量,就要像有才华的摄影师那样抓住心灵精彩的瞬间、随机冒出的念头,但不要按动快门。我的意思是说,文字的生命力在于要果断迅速地用一个新词语代替旧的,词语之间这种替补性转换得越快,文字就越发显得活泼可爱、意蕴就越深远。这种转变不是直线型的,没有什么中心思想或固定题目,精神生命在自身的发散过程中蜿蜒攀行。我们所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
      人的生命本身就是神,一个人只有在精神中才能超越自己的个体。在这个瞬间,世俗的时间不动声色地成为神圣的瞬间,精神的时间取代了钟表的刻度。在这个意义上,文字是神圣的、普遍的精神体现。一个人的写作才华与思想才华总是融为一体的,但这个人却可能是个不善于言辞的人。言说与文字,是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能力。一个人要使自己永远“不死”,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最大的热情在文字中展示自己的思想才华。具体的字句是在某些瞬间或一气呵成或断断续续写出来的,但只要是写出了滚烫的人性,那就像深夜里的电闪雷鸣,短暂而印象永存。语言中的“电闪雷鸣体”,例如尼采式的格言,寓意隽永。深夜里的电闪雷鸣,还像行进中的军歌,简捷有力。歌词往往是重复的,在这个过程中,与其说重复的是词语的含义,不如说是词语的力量!同样一句话不动声色地说两遍,就比只说一遍有了细微的性质上的变化,就像尼采说的,“永远回来”,但却是不一样的回来,因为瞬间与瞬间,永远是不一样的。人的生命意义就在于此,我们就是为此而活着。


    IP属地:广西6楼2016-10-20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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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瞬间成为“时间哲学”的主角,哲学就活灵活现了,哲学家不再是一个“理论人”,而更像是一个闪烁不定的幽灵。生命的每一次瞬间闪烁都是美的,即使是一次无聊的闪烁。“虚无主义”为什么虚无呢?因为虚无主义否定了瞬间,看不到从习俗时间中滑脱出来的瞬间。没有意外事件,生命就失去了最根本的内容或最本能的乐趣,那样,人活着的理由就没有了。要想使哲学史不成为“虚无主义”的历史,就得使哲学中真正充满时间,而这只意味着使哲学充满性质不一的瞬间。瞬间的念头在相互冲突较量,各种本能的力量在美丽中释放,哲学家的使命,是以自己独有的精神气质,将它们连接起来。哲学不应该成为压抑本能的力量,哲学应该是释放精神本能的力量,即自由的力量。在我这里,自由就是精神任性的自由,即本来意义上的自由、“元自由”。
        尼采不喜欢基督教,不喜欢原罪的理论,因为原罪是对生命本身的否定。基督教的所谓“原罪”,等于对人类说,永远不要点燃你的好奇心,更要克制你本能的欲望。基督教给了人类第二天性,而这第二天性与人的自由本能是相悖的。可是,基督教是为了克服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是为了战胜绝望啊——也许有人会这样为基督教辩护。在这里,也许克尔凯郭尔对“上帝”的态度可以弥补尼采思想的某种缺憾。在克尔凯郭尔那里,上帝有另一副面孔,不是高高在上的“你必须因为你必须”,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超人。人只要在生命的所有瞬间对绝望采取任性的态度,每个人瞬间都可以变成自己的“上帝”,这不是人人都有能力做到的,但也并非任何人都没有能力做到,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根本差异,这就是生命的奇迹与乐趣之所在。


      IP属地:广西9楼2016-10-20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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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哲学家首先得是一个特别天真的人,他是“无知”的,因而也是无畏的,、他的乐观来自在他眼里一切都是美的,事物因为美而具有了活的灵魂。哲学家首先是一个艺术家,而不是道学家。至于宗教,宗教的艺术化是我所向往的,但是在传统上,人们的偏见一向把宗教等同于道德。在现代哲学意义上,克尔凯郭尔是第一个将宗教艺术化的严肃思想家,他使思考宗教成为一种艺术。在哲学的艺术化道路上,克尔凯郭尔这个开路先锋之所以可能,主要在于他把时间(或更准确地说他把瞬间)引入了哲学,尼采的“永远回来”与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正是沿着克尔凯郭尔的脚印继续前行的。以往的多数哲学家事实上将时间等同于永恒,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用“存在”代替了时间,或者说,将瞬间的判断凝固化从而永恒化了。
          如果像巴门尼德那样从“存在”出发,并且在“思想”与这样的“存在”之间建立起直接的同一性,那么实际上就等于说,似乎一切思考,都是我们已经知道了的思考,排除了时间因素或变化因素,排除了“我不知道”,也就彻底堵塞了哲学艺术化的可能性。凯尔凯郭尔、尼采、柏格森、海德格尔,这四个具有代表性的现代哲学家承前启后,他们的哲学具有鲜明的艺术效果,这并非是他们刻意而为,他们哲学思想的艺术化,只是他们真正把时间引入哲学之后的精神效应而已。这四个哲学家都高度赞赏赫拉克利特的思想,因为赫氏是第一个时间哲学家,他把存在理解为生成,而不是像巴门尼德那样在思维与存在之间建立起同一性。
          遗憾的是,后来大多数哲学家是跟随巴门尼德的思想而不是赫拉克利特,以至于他们武断地认为哲学的基本问题不言而喻就是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将世界或事物“一分为二”的顽固信念就这样渐渐建立起来,以至于从中划分出“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我们甚至可以极端一点儿说,这使哲学遗忘了时间,无时间的哲学史主宰了哲学。当以上四个哲学家复兴赫拉克利特的思想时,现代哲学的大幕就正式拉开了。古典哲学是用存在取代时间,将瞬间永恒化;现代哲学是用时间(或者“生成”)取代存在。现代哲学复兴了赫拉克利特的思想,重新使“瞬间”成为“哲学问题中的哲学问题”,成为哲学问题的核心——赫拉克利特曾经用一句特别经典的哲学格言表达这个“瞬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样一条河流。”按照我的理解,那就是此瞬间非彼瞬间。瞬间与瞬间之间既是不可分割的关系,又是性质不同的关系。赫拉克利特说“两次”的“同样”是不可能的,他用“两次”消解了“同样”,等值于用差异消解了同一,等值于用瞬间消解了永恒。一切都处于正在生成之中,不可能有跳出时间之外的存在,“存在”就这样被抹掉了,只残留下存在的痕迹。我们用“两次”之间的比较来区别瞬间,怎么区别的呢?两次瞬间分别有自己的“如此这般”。就这样,巴门尼德关于存在(或关于“什么”)的问题,被关于“如何”或“怎么”的问题所替换(顺便说一句,这正是胡塞尔现象学所谓“意向性”所要解决的哲学根本问题)。


        IP属地:广西11楼2016-10-20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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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句话说,事情不再有“应该是”,事情只能以“可能是”的面貌出现。可以将“可能是”比拟为到达人生终点(死亡)过程中所选择的路途。人只能永远在路上,而没有什么终点,因为当终点真的到来时,我们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因此,有两种性质根本迥异的“另一个世界”,人死后的“另一个世界”与人在生命之路途中的“另一个世界”,前者是一个纯粹的乌托邦,这个“纯粹”也是个单数;后者是以复数的形式出现的,也就是说,有很多个“另一个世界”,它们都是真实的或潜在可能真实存在的异托邦。并非人人都有能力享有这些异托邦,但只要在精神上有唤醒它们的能力,人人随时都有能力享有它们。人人对这样的情景都不陌生,那就是不知道何时从哪里会有某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这当然发生在瞬间,我们既可能停滞在这个念头上走神发呆、流连忘返,也可能使这个念头于不经意间轻易划过,在我们的人生轨迹上没留下任何痕迹。这些一闪而过的念头,仿佛都来自别的世界,那里隐藏着发挥我们智力的新模式。由于精神轨迹的偶然遭遇是无穷无尽的,因而智力连接的新方式,也是无限的。这种情形,使我异常兴奋。一个瞬间,就是一个视角,就是一种新的价值。也就是说,好奇心可以战胜绝望。好奇心就是好奇心,没有什么形而上与形而下之分。好奇心永远朝向新鲜事物、新鲜生命,它们在别的世界,不在我的世界,但是,它们也不在柏拉图那样的超感官世界,就像陌生的面孔也是面孔,而不是没有面孔。当然,不超“感官”,不等于用肉眼可以看见,当我们心潮澎湃、充满期待、沮丧绝望,这些内在的感受,也是不超“感官”的,内感官也是感官,而且是更根本的感官,就像灵魂或良心也能思想,而且其中迸发出的思想,比“理念的世界”更伟大。


          IP属地:广西15楼2016-10-20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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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楼主分享!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8-12-22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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