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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之三:追寻】不见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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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桃源这个词对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我,那里不过是无边无际的期盼与虚空而已。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有时会听到人说起外面的人多么渴望找到桃源,有时也会有人谈起外面恣色的江湖。我们知道出去的路,外面的人却不会找到进来的路。也许正是因为找不到,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地渴望吧!
  但是有一天,竟然有一个人找到了进来的路。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的头上插了一朵淡黄色蒲公英,那是个春天,田野里人耕蝶戏。
  听说,她曾经是个剑客。
  剑客!好浪漫的词。
  我央她给我讲外面的江湖,讲剑客的故事。漫长的生活里终于有了一丝的希望。
  在她的故事里,我看到了波澜壮阔的江湖与一片飘杳的白衣——那白色很淡,就像栈道另一边缭绕的云雾,它同样的缭绕在我的心上。
  她拗不过我,终于把剑法教给了我。
  “姐姐,我的剑法学成了吗?”我将剑舞的飒飒生风,收剑,还于她手中。
她点点头:“问月剑法本不在招式,你心中有侠,学得这么快。”
  侠?我热血沸腾:“现在我可以和你一样去当一个剑客了吗?”
  她惊奇的看着我:“你想当剑客?这里人人都盼着进来,难道你竟想出去?”
  我因为激动,脸涨的通红:“别人是别人。我在这里过了二十年啦,如果不是你,我便要在这里度过漫漫的一生啊!姐姐你经历过、明白过,所以会喜欢这里的平和,可是对于这样平和了一辈子的人来说,永远的平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痛苦!”
  她沉默了,眼中带着了然的怜惜。
也许她理解我所说的话,可她也是从艰辛的江湖中过来的人。我明白她对我的无奈,可是桃源这美丽的枷锁啊,我怎能甘心它困我一辈子!
  终于我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她将剑送给了我。问月剑,她说,取自那人的诗。
  我将剑紧紧地抱在怀中,走过栈道的时候,我向下望了一眼,有云雾层层叠叠,遮蔽了脚下不见底的深渊。这里是桃源的必经之路,听说在这云雾中不知葬下了多少渴望出去与进来的人们。
  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因为那云雾,像极了我心中淡渺的白衣。
  我向着长安的方向,踏着清晨的春露,沐着凉秋的媚月。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你应该去长安,长安重游侠,长安有斗酒十千恣欢虐的李白!”
  我在心底雀跃了,抬头听见了邻桌的高谈阔论:
  “小二,再来壶酒,明日我要去长安!”
  长安!长安!
  “大侠,请等一等!”我从后面叫住了刚从酒馆出来的这位襕衫客,“你,你真的要去长安吗?”
  “长安多侠士!长安有李白!”他回过头,醉醺醺地举起手臂挡住我身后刺目的阳光,摇摇欲坠道:“长安啊,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我忙追上去,托住他将坠的身子:
  “你真的认识李白吗?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他没有回答,喃喃地自语道:“去吧,去长安,长安多侠士……”说完这些,已自沉沉睡去。

我日夜兼程跋山涉水山水路漫漫

我路过小镇夜凉如水天边月正弯
路过了江南看到书生睡在杨柳岸
我路过长街熙熙攘攘叫卖都宛转
路过了洛阳看到小姐画楼绣牡丹

这一路走来千里万里看花开过几转
春夏秋冬风依次抚过我发端

我渐渐开始每晚梦到故事里的长安
长安城有人歌诗三百歌尽了悲欢
抵达的时候阳光正好听风吹得暖软
可我为什么忽然失措在长安
(此段来自歌曲《不见长安》)

  “嘿,听说这世界上有个地方叫桃源,那里很是安乐呀……”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繁华。
  往回看的时候,我遗忘了来时的方向。
  可是,让姐姐挂念的那人在哪里呢?
  很多年以后,我始终没有见到过我心中缭绕的那片白衣。
  后来的后来,有人说,那位旷古绝世的诗仙真的仙去了。
  可是……我还从未睹过他的风姿呀…………
  手上的问月剑从未出鞘,停杯问月的人却没有了。我这个不是剑客的剑客,又该何去何从呢?
  忽然发现,这么多年追寻的白衣已在我心中渐渐淡去,姐姐的故事也越来越模糊。这一路的风尘蓦地向我一涌而来,我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和追寻的勇气。这所谓的江湖路上,原来我什么都还没有做,什么都还没有领略到,我还是一如十七岁的无知,可是我已经老了。
  空白。空白。
  前半生的空白,是桃源里的二十年,后半生的空白是我永远也追寻不到的如雪衣袂。
  我仰倒在落满露水的青草上,任它沾我的衣、湿我的发,不愿醒来。
  我好累,是那种渴望行走却不知如何行走的累。
  远远地,有模糊的对话传来:
  “爹爹,太白叔叔真的死了吗?”
“那只是,他不想再失望地活在世人面前了而已。”
  “可是有人说,他为了追寻水中的月亮,掉进了河里……”
  那个仿佛看穿一切又含着无限悲悯的声音回答道:“他的一生都在追寻他心中的月亮,可是他更不愿抛弃他热爱的人世。现在他终于明白他一个人是改变不了人世的苦难的,所以他决定离开了。”
  “那他去了哪里呢?”
  “他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去桃源的路,他没有去只是因为他对这人世的理想还没有实现啊!”
  “连太白叔叔这样的人都实现不了理想,怪不得大家都希望到桃源。桃源里的人一定也非常不愿到人世中来吧……”
  ……
  我睁开眼睛,看到天边游弋的白云靠近太阳飞去,却在它到达之前被熔地烟消云散,而那些远离太阳的云朵依旧自由自在的游逸着。(此段无科学根据,纯属臆想)
  “老先生!请问先生大名?”
  他带着洞明一切的智慧,微笑地看着我:“老夫姓杜。”
转身,我终于记起了桃源的路。
  可是当看着栈道下的万丈深壑,我再也没有从容走过的勇气。
「不见长安」
  2013.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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